close
5月25日,上午10時46分,來自伯倫希爾德的一顆近失彈在「聲望」號的艦艏附近爆炸,對該處裝甲和機械裝置造成了一定的損害;四射的彈片還將艦艏的旗桿整齊地削去,留下了一個鐵製的「樹樁」。

  此時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經逐漸縮短到24500米。以灰暗、沉重的風暴區為背景,伯倫希爾德開炮時所綻放出的光彩,已經隱約出現在了英國瞭望手的高倍望 遠鏡中。「聲望」號上的24門40.5毫米口徑「乒乓炮」和16架12.7毫米口徑高射機槍以幾近瘋狂的姿態,不斷地向空中傾瀉著彈藥,「珀涅羅珀」號和 5艘驅逐艦上的防空火力也在逐漸陰暗下來的天幕下交織著。光點飛散,硝煙蔽空,兩架AR-196穿梭於其中,宛如在暴風中翱翔的海燕。

  根據事前的計劃,1號機和2號機負責看住「聲望」號,3號機監視「珀涅羅珀」號,4號機的盯梢對像則是第25驅逐艦分隊。所有的信息將被匯總到伯倫希爾德,供芙莉嘉採用。

  「混蛋!我要是有架轟炸機就好了!」副長赫爾莫德中尉在無線電中的咒罵聲傳進了每一個同伴的耳朵。

  「閉嘴!上岸以後向戈林那頭豬去要吧!」利格吼叫著,緊緊地抓住控制桿。在高射炮彈爆炸所產生的衝擊中,AR-196的座艙確實不是一處理想的交談場所。牛仔感到了那劇烈的顛簸,就好像小時候乘過的雲霄飛車,險些讓他咬到舌頭。

  「2號機繼續傳遞數據!我去和那些英國佬玩玩!」牛仔說著,伸手壓了壓腦袋上的帽子,隨後推動操縱桿,毫無朕兆地就開始了向下俯衝。

  在出發前,芙莉嘉命令他們小心行事,無論怎樣也必須保持和英國人之間的距離。可是,利格卻感到一種令人費解的衝動正在自己的身體中孕育、萌芽,逐漸地趨於沸騰。

  艦長會保護我們大家的。

  西爾瓦娜的話突然又響了起來,不但在他的耳邊迴盪,甚至進入了他的心中,彷彿無形的鎖鏈一般,糾纏著他的靈魂……

  艦長會保護我的。

  不知為什麼,利格覺得,這才是西爾瓦娜真正想說的。

  我已經屬於別人了……

  而當這似乎只是戲謔的語句出現時,利格·維德弗尼爾情不自禁地咬緊了牙關。他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什麼——競爭對手,而且還是強有力的敵人。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他完全不可能獲勝,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在進行一場沒有任何前景可言的戰鬥。

  「該死!那兩個總是在一起的傢伙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忍不住大喊一聲,飛機幾乎是在貼著海面的地方被拉了起來,然後筆直地衝向「聲望」號那塗繪著藍灰色地中海迷彩的龐大艦體,就好像這是一架魚雷攻擊機,而不是以偵察為主的水上飛機。

  在這樣混亂的時刻,他需要做些什麼,否則,也許他真的會讓自己瘋掉。

  英國戰列巡洋艦上的防空炮手們大吃一驚,因為他們從沒有見過AR-196採取如此不合常理的行動。英國人隨即也壓低炮口,以左舷和艦艉,總共16門 「乒乓炮」開始向利格的飛機射擊。由於對方正處於水平飛行狀態,因此,就連「聲望」號左側的5座雙聯裝114毫米副炮也開始大肆攻擊牛仔。炮彈濺起的水花 在AR-196的周圍形成了一副壯觀的景象,高大、密集的水簾不停地起伏,將這架墨綠色的小飛機包裹在其中。

  只是,這架小飛機的靈活性大大超過了英國人的預料,接連不斷的水幕也阻擋了炮手們的視線。他們根本沒有瞄準它的機會,只是純粹地浪費彈藥而已。

  但對手卻早已有了目標,長久的躲閃也終有結束的一刻。在數百米的距離上,AR-196的機翼上猛地噴出了明亮的火舌,20毫米口徑機關炮無情地顯示著 自己的威力。頓時,英艦左舷的一座「乒乓炮」炮位就頻頻中彈,缺乏防護的炮手死傷纍纍。緊接著,AR-196迅速抬高機頭,以一個急轉彎,擦著「聲望」號 的艦體躍上高空。

  雖然在交戰以前就有了付出代價的準備,可英國人如何也想像不到,己方陣營中的第一批犧牲者居然是由一架發了瘋的德國水上偵察機造成的。而這架飛機在初 次得手後並不罷休,再次繞到了「聲望」號的右舷。這樣明顯的挑釁行為立刻就激怒了英國人,憤慨異常的士兵們向敵人發射著復仇的槍彈,希望能幹掉這只囂張的 蒼蠅;「珀涅羅珀」號等艦的防空火力也很快地被它所吸引,而暫時忽略了其他的德國飛機。赫爾莫德中尉等人的壓力因此驟然減少,校射的工作也變得有效多 了……

  10時48分,伯倫希爾德和「聲望」號之間的距離縮短為23000米。此時,德國方面已經完成了4次半齊射校準,9門280毫米主炮開始對目標實施全面攻擊。

  約30秒後,「聲望」號的前甲板被命中一彈。在一次猛烈的撞擊後,脆弱的25毫米甲板裝甲被徹底洞穿,帶著延遲引信的穿甲彈在連續穿透了下方的兩層 12毫米裝甲後,於錨鏈艙中爆炸了,「聲望」號的錨機也被同時摧毀。爆炸還造成了兩名帆纜部門的死者和兩倍於此的傷者。幸運的是,這裡並非要害,「聲望」 號的戰鬥力未受影響。

  「那位小姐先得分了。」薩默維爾將軍笑了笑,「我們也不能總是落後,等著被淘汰出局。」

  隨後,他下達了開火射擊的命令。10時49分,在22000米的距離上,「聲望」號艦艏的兩座雙聯裝381毫米主炮開始射擊。此前飽嘗被動之苦的英國 士兵們帶著復仇的怒氣,將一枚枚炮彈填入炮膛,然後發射出去。只不過,因為距離較遠,借助高倍望遠鏡和測距儀所進行的瞄準還不太理想。第一次攻擊的彈著點 存在600米的誤差,伯倫希爾德則毫髮無傷。

  為了扭轉這一不利的局面,薩默維爾中將曾經考慮過也如法炮製,派遣己方的偵察機飛去德國戰艦那邊,為「聲望」號提供射擊數據。但利格和其他德國水上飛 機的活動讓他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可能會造成損失的想法。他轉而命令「珀涅羅珀」號加速前進,用輕巡洋艦上所裝備的火控雷達為旗艦提供射擊指引,同時率領「聲 望」號繼續逼近敵人,以求縮短距離,發揮381毫米主炮的強大殺傷力。

  跟隨前進的第25驅逐艦分隊也接到命令,暫時保持30節的航速,依靠「聲望」號的掩護接近敵人,然後再加速 至34節。薩默維爾將軍計劃用這些輕型戰艦發動一次突然的魚雷攻擊,使伯倫希爾德措手不及。

  此外,他還向電訊部門下令,「發電報給那艘船,讓他們把所有能飛的飛機全都派來。」薩默維爾說,「我們需要充分發揮我們的『空中優勢』,至少,要讓敵人的雷達看見它們……」
  ……

  「敵艦形象已確認,艦長!聲望級戰列巡洋艦一艘,輕巡洋艦一艘,驅逐艦4-5艘!」就在「聲望」號的第一次打擊落空時,瞭望哨傳來了最新的觀測報告, 芙莉嘉從而知道自己面對的確實是H艦隊。雖然對於船的數量有些懷疑——H艦隊應該還有3艘輕型巡洋艦和4-5艘驅逐艦,但芙莉嘉並未深究,或許這些船正在 為「皇家方舟」號提供護航。這也是她所希望的,一方面敵人可投入水面戰鬥的兵力已然減少,另一方面,遇上那個無賴的機率也降低了。

  「主炮持續射擊!」她毫不猶豫地命令道,「了望、聲納部門密切注意敵輕型艦艇的動向,雷達長,請留心來自空中的敵人,『皇家方舟』號現在應該正在遠處放飛攻擊機。」

  「是,艦長。」羅斯希奧夫的聲音還是那樣沉穩,儘管聽起來缺乏感情,但在這樣緊張的時候,卻能讓人感到格外的可靠。

  10時50分,伯倫希爾德依據芙莉嘉的指示開始轉舵,改變航向至30,與「聲望」號的航線呈直角。右舷的3座雙聯裝150毫米副炮在20000米的距 離上開炮,集中攻擊正處於英國艦隊前方的「珀涅羅珀」號。根據情報,芙莉嘉知道這艘船已經安裝了新型的雷達,薩默維爾將她佈置在這樣的位置上,除了作為艦 隊的活動觀測站外,沒有別的作用。如果能趕走這艘船,伯倫希爾的麻煩就會減少。

  在遭到副炮攻擊後,「珀涅羅珀」號也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該艦艦長不敢冒險,指揮戰艦高速蛇行,躲避著德國人的炮彈。但這艘巡洋艦上的官兵也非膽小之 輩,即使伯倫希爾德炮火猛烈,他們也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10時52分,「珀涅羅珀」號以艦艏的4門152毫米主炮對敵人發動第一次攻擊,但全部落空。

  此時,雙方差距不斷拉近,「聲望」號已經前進到離伯倫希爾德19000米的地方,並且仍在高速逼近。兩艘戰列巡洋艦之間的炮戰不分勝負,隨著海浪波動 的逐漸加強和艦體的顛簸,艦炮在遠距離射擊時的精度也變差了。雖然巴斯赫爾中校在10時51分實現了一次跨射,並在10時52分的一次齊射中再度命中「聲 望」號的前甲板,並摧毀了英國戰列巡洋艦的兩個艦員住艙,但依舊未能給其造成致命打擊。薩默維爾中將派出損管隊,很快就撲滅了火災,艦體也沒有進水。

  於是,10時53分,芙莉嘉率領戰艦打出右舵,試圖向「聲望」號的右舷迂迴,增加本艦主炮的攻擊面積。但她同時也十分小心地將戰艦和風暴區間的距離控制在1海里以內,為抵禦意料中的空中打擊留出足夠的反應時間。

  薩默維爾則看出了芙莉嘉的企圖,他當即指示「聲望」號依據伯倫希爾德的航路,隨時調整自己的位置,始終維持著艦艏接敵的原則。

  這麼做沒什麼可羞愧的,英國炮手的水準和熟練程度都要低於他們的德國對手,在旗鼓相當的情況下,「聲望」號佔不了太大的便宜。與其為了使用艉部的第三座炮塔而冒險將舷側暴露給敵人,還不如犧牲一些火力,而減少可能遭到攻擊的面積。

  10時55分,英國士兵也開始證明他們的實力。A號主炮所發射的一枚381毫米炮彈在伯倫希爾德的艦艉右舷附近入水爆炸。儘管這只是一顆近失彈,但強 大的衝擊波還是對水線以下的艦體造成了一定的損害。更為巧合的是,爆炸位置離伯倫希爾德兩年前所受的那處水雷傷害很近。被修補過的一部分裝甲居然出現了裂 縫,形成了許多微小的進水口。辛德萊恩中校永遠也無法忘記芙莉嘉當時為了挽救戰艦所冒的危險,所以他和損管隊立即行動,迅速地控制住了伯倫希爾德的傷勢。 彪形大漢們搬來幾塊厚實的鋼板,將其牢牢地焊在了艦體內側的破損處,並用水泵將漏進來的海水全數抽走。

  但這一發炮彈無疑已經激勵了英國人的鬥志,皇家海軍們覺得「聲望」號雪恥的時候已經到了。薩默維爾將軍也連聲讚歎,在廣播中稱讚部下們的表現。並且,他也開始進行下一步的作戰。

  10時56分,「聲望」號忽然停止右舵,以直線航行的狀態向前高速突進;兩座艦艏的主炮炮塔也緩慢轉動,保持著對伯倫希爾德的攻擊角度。

  與此同時,「珀涅羅珀」號也接到了新的命令——率領第25驅逐艦分隊接近敵艦,準備進行魚雷攻擊。之後,這艘輕巡洋艦掛出了「跟隨本艦動作」的旗語, 改變航向至10,打算從斜角插向伯倫希爾德的近側。雖然在轉向的同時,「珀涅羅珀」號就被兩枚150毫米副炮炮彈擊中,艦舯探照燈和艦載交通艇被毀,艦上 燃起了相當嚴重的火災,但她就和這個名字原本的所有者一樣,堅守著自己的信念,繼續憑借32.5節的航速與伯倫希爾德進行周旋。

  自然,英國艦隊的行動也逃不過德國瞭望手和聲納兵的注意。在「聲望」號開始突擊的那一刻,芙莉嘉就看到對手的意圖。

  很顯然,薩默維爾對之前那16分鐘的追逐戰已經感到了厭倦。現在,伯倫希爾德的航向是東北;「聲望」號停止轉向後,正在全速朝西北偏北的方向行進;而「珀涅羅珀」號和她所率領的那些驅逐艦所面對的幾乎是正北方,再過不久,伯倫希爾德與這些輕型戰艦的航線就會發生交叉。

  採取這樣分路截擊的策略,薩默維爾將軍無疑是在力圖從兩個方向上同時對伯倫希爾德發起攻擊,不僅能使敵人無法首尾兼顧,還能更多地發揮自己在火力和兵 力上的優勢。如果伯倫希爾德不盡快做出反應,「聲望」號將能成功地獲得向對手的艦艉進行舷側齊射的機會;而那些從右舷接近的輕型戰艦也會在足夠的距離上, 從合適的角度向德國戰艦發射魚雷。

  芙莉嘉沒有更多的思考時間,她必須在這種局面出現之前最大程度地減少英國人的機會。
  
  「左滿舵!航向330!」她簡潔地下達命令,沒有耽擱一秒鐘。

  立刻,伯倫希爾德便迅即轉向,以31節的高速折向西北,將自己與「聲望」號之間的夾角保持在20°,而把「珀涅羅珀」號和那些驅逐艦甩在了航路之後。 如此,行駛在前方的伯倫希爾德依然能夠在射擊角度的極限內,使用全部的三座主炮炮塔攻擊「聲望」號,英國戰艦後部的X炮塔則還是無法投入作戰。而那些輕型 艦隻與伯倫希爾德之間的距離被拉大到了19000米,大大超出了英國魚雷的有效射程。

  10時58分,伯倫希爾德完成轉向,擺脫了兩面接敵的危險。期間,「聲望」號向對手進行了3次射擊,但由於德國戰艦航向的變化,12發炮彈均未命中; 伯倫希爾德也利用SK-C/34型主炮的高射速,以5次齊射回敬了敵人。但轉向問題就如同一把雙刃劍,在讓英國人失望的同時也影響了德國方面——45枚 280毫米炮彈中僅有一發勉強命中,在「聲望」號左前方的船舷處炸出了一個半圓形的口子。巴斯赫爾中校在通訊回路中破口大罵手下人的無能,而芙莉嘉則想盡 辦法命令吟遊詩人保持冷靜。

  直覺告訴她,這將是一場艱難的持久戰。「聲望」號長於火力,裝甲卻較為薄弱;伯倫希爾德防護性能較好,但主炮打擊力不足;而雙方的速度又都差不多。在這樣的情況下,射擊時的運氣,以及帶來這種運氣的戰術,將是決勝的關鍵。

  11時整,羅斯希奧夫的雷達室傳來了芙莉嘉等待已久的消息——有4個空中目標正在向她們飛來,速度為100節。目標出現的方向在「聲望」號等艦之後,很明顯,它們都來自一處游弋於戰場之外的「海上平台」。

  「只有4機?敵人是打算節約燃料嗎?」史庫爾嘲笑道。他雖然從很早以前就對「皇家方舟」號的存在感到恐懼,但區區4架「箭魚」,確是很難撼動伯倫希爾德的。

  「也許那些大編隊還在後面,也可能是它們的導航出了問題。」芙莉嘉沒心思開玩笑,不管派出多少飛機,她都不能疏忽大意。英國人的海空協同作戰儘管不怎麼熟練,但至少他們擁有實施這種作戰方式的資本,而這些資本將對伯倫希爾德構成威脅。

  「我們必須在第一波敵機到達以前就進入安全區域內。」芙莉嘉說,「否則我們的航路就有可能因為躲避敵機的攻擊而變得紊亂。」——這樣「聲望」號和那些輕型艦艇就會有機會了。

  僅僅過了幾秒鐘,雷達室再次報告:除了剛才的那4個目標外,又新增了4機,且來自同一方向。在芙莉嘉看來,英國人正在企圖往勝利的天平上加碼。

  因此,11時01分,芙莉嘉決定結束在正常海況下的交戰。「保持目前的航線,我們將直接進入風暴區,擺脫那些難纏的飛機!」她下令全艦做好抗擊風浪的 準備,並且讓瞭望哨上的艦員立即裝備上雨具。艦體的破損是一個較為糟糕的狀況,但損管分隊的努力已經讓這一危險降到了最低。

  1分鐘後,沒有改變航向的伯倫希爾德劈開阻擋在前方的漫天雨霧,筆直地衝入了這場似乎原本就是為了她而準備的風暴中,急速隱沒了自己的身影。「聲望」 號的炮彈隨著敵人一起飛入了大雨中,沒有取得任何看得見的效果——因為那厚厚的雨幕和霧氣就像一層窗簾那樣,阻隔了內與外,很快便擋住了英國瞭望手的視 線。而伯倫希爾德的炮火也不可思議地停止了,風暴中一時間只是充滿了那些由大自然所創造的聲音,使人捉摸不定。

  一連幾次射擊都位能奏效,薩默維爾中將只得令尋他法。由於先前的一系列變向和德國戰艦的高速行駛,雙方間的距離非但沒有縮短,反而被再次拉大。現在, H艦隊與伯倫希爾德隔著近20000米的海域。因為無法憑肉眼判斷伯倫希爾德的位置,薩默維爾便命令「珀涅羅珀」號用雷達進行指引,希望這種老辦法能給他 們帶來一些收穫。但正如芙莉嘉所預料的那樣,雙方的雷達都受到了強烈的干擾,多數回波都被雨水和大霧所阻擋;伯倫希爾德的雷達已經完全無法辨別敵人的存 在,而「珀涅羅珀」號上的271型對海警戒雷達也只能時斷時續地反映出一點模糊的信號。

  「聲望」號先後根據這些信號進行了兩次盲目射擊,但英國瞭望手並沒有能在觀察到任何由爆炸引發的火光。

  「將軍,航空部隊發來電報,詢問下一步的行動。」副官送來了一紙電文。

  伯倫希爾德已經躲進了7、8級的大風中,就算薩默維爾手中有能夠發動攻擊的「箭魚」,此時也不會有太大的成功把握,但是,他似乎並不想馬上放棄。

  「讓那些孩子和我們保持距離,在現在的位置上暫時盤旋一會兒。」薩默維爾想了想說,「我很快就會給他們下命令的……要是我們情況不妙,他們和那艘船也就該準備逃命了……」

  將軍這句匪夷所思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遠處灰色的簾幕後劃過了數道異樣的光芒,彷彿海空中先於驚雷而至的閃電;隨即,一陣可怕的轟鳴和刺耳的呼嘯響徹雲間,待「聲望」號上的人們回過神來,巨大的火球和揚起的水柱就已經成為了奪取他們一切注意力的東西。

  因為爆炸就發生在艦橋附近,薩默維爾中將和他的部屬也成了受害者。英國軍官們一個個都被震得站立不穩,搖晃著身體下意識地尋找著可供支撐的物體,運氣差的就直接撞倒在了地板上。

  「我們被擊中了!」有人害怕地大喊起來。

  「有多嚴重?!」薩默維爾僥倖用雙手扶住了舵手的肩膀,才沒有摔倒。

  剛抬起頭,他便發現自己的視野中全是玻璃碎渣和從窗外瀰漫而來的滾滾濃煙——剛才的爆炸震壞了艦橋右側的舷窗,而且,顯然還打中了什麼。接下來,一連 串的小爆炸不時響起,讓每個聽到它們的人都心驚膽戰。甚至有人就此聯想到了昨天剛沉沒的「胡德」號,恨不得立刻就跪下向上帝祈禱,請求祂保佑彈藥庫的安 全。

  好在薩默維爾並不驚慌,雖然他從不相信在這樣的時候上帝能起什麼作用,但他始終認為人類不應該對自己喪失信心。他命令損管部門的機械師和士兵前往受損 的部位,計算出傷害程度;接著,他指揮「聲望」號迅速轉移,改變航向至50,從導致他們中彈的那條航路上逃離——命令下達後不到30秒,德國人的第二批炮 彈就在那條航路的前方密集地落下。

  雖然雙方此時都不能很好地用肉眼觀察到對方,但從某些方面來說,芙莉嘉比薩默維爾更有優勢。

  「艦長,航空隊來電:11時05分,命中兩發。分別位於敵戰列巡洋艦艦艏左舷甲板和右舷上層甲板。敵艦右側已經燃起大火,似乎有一座副炮被摧毀。」津 特快速但清晰地念著電報,隨著他的聲音,戰鬥艦橋中的大多數人都露出了高興的神色。受大浪和狂風的影響,戰艦搖晃得很厲害,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剛才 巴斯赫爾中校所下令發出的那一次齊射也許會取得更好的戰果。

  「很好,讓他們認真校射,用自己的戰功換來勳章!」芙莉嘉肯定地點了點頭。

  儘管不喜歡那些活寶,但航空隊的偵察和情報一向為她所重視。在空中支援匱乏的德國海軍中,AR-196是不可欠缺的角色,在很多時候,兩名技術優秀的飛行員和一架性能優越的飛機,將比花費不匪,卻經常受到干擾的雷達更出色。

  在選擇這裡作為戰場之前,芙莉嘉就已經預先考慮到了天氣的因素。風暴區能夠很好地保護伯倫希爾德,使敵人的戰艦無法在較遠的距離上傷害到她,敵人的航 空部隊也不能在如此惡劣的氣候下發動攻擊;但這樣的「保護層」也將同樣干擾到德國戰艦的眼睛,讓羅斯希奧夫的雷達上佈滿雪花,讓巴斯赫爾的測距儀「望洋興 歎」——如此灰暗、模糊的天氣,視距至多只能維持在12000米以內。

  因此,利格的航空隊就自然而然地被放到了更重要的位置上。芙莉嘉將這些飛機事先派到空中,除了能避免在炮戰中因為水上飛機被敵人擊毀而引發火災以外, AR-196的遠程校射也能為伯倫希爾德提供更廣闊的視野。通過它們,即使身處風暴之後,芙莉嘉也能指揮戰艦進行炮擊,並且及時地掌握英國人的動向。

  當然,這樣的戰術可能只在短時間內有效,因為敵人一旦意識到這些水上飛機的存在,必然將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來驅逐或消滅它們。最有可能的方法就是派出 「皇家方舟」號上的戰鬥機,前來對付那一小隊AR-196。所以,芙莉嘉也曾命令利格和他的手下——只要敵人的戰鬥機一出現,他們的工作就結束了。在順利 擺脫敵人之後,AR-196就將按計劃徑直向東飛往葡萄牙或者西班牙,接受那一帶中立國船隻的救援,然後上岸去尋找德國在當地的外交人員;而正在風暴區中 高速行駛的伯倫希爾德,是沒有太多的空閒去回收它們的。

  11時06分至11時08分,伯倫希爾德根據航空隊的報告,先後對轉向中的「聲望」號進行了7次急速齊射。此前,德國戰列巡洋艦已經將自己的航線調整 為230,因為「聲望」號的變向,芙莉嘉下令再次進行相應的轉舵,航向120,與20000米以外的敵人基本平行。她的射擊在「聲望」號的左舷掀起了一陣 海水的狂潮,被濺起的水花接連撲上英國戰艦的甲板,將防空炮的炮手淋成了落湯雞,不少沒有準備的瞭望手則被衝倒在地,狼狽不堪。

  11時07分,伯倫希爾德第六次擊中「聲望」號,位置則是在其艦體舯部1號煙囪附近的主裝甲帶,與「聲望」號的2號鍋爐艙近在咫尺。但228毫米側甲 的保護卻使得這次攻擊的效果化為烏有,炮彈僅僅在裝甲上留下了一個不太美觀的凹陷和一些裂紋,並沒有能夠將其擊穿。距離太遠了,280毫米主炮威力欠缺的 弱點很容易地就體現了出來。

  包括薩默維爾將軍在內的英國軍官都感到了幸運,如果敵人和他們一樣使用381毫米主炮,那麼,剛才的一擊就有可能導致「聲望」號的大災難。同樣地,先 前的損害報告也讓薩默維爾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除了在炸毀一座副炮炮塔時造成了較為嚴重的破壞以外,其餘的德國炮彈所打中的均為非要害部位;而被毀副炮的彈 藥庫也未受到波及,火勢已得到控制。「聲望」號作為一艘戰艦,依舊完好。

  然而,戰鬥陷於僵持,並且正逐漸地朝不利於H艦隊的方向發展,卻是不爭的事實。為數眾多的參謀人員和艦員心急如焚,「珀涅羅珀」號和驅逐艦隊也頻頻來 電,詢問是否要冒險衝入風暴區,以魚雷攻擊躲藏在其中的伯倫希爾德。只有薩默維爾仍表現得悠然自得,就好像所發生的一切並未出乎他的預料。

  11時09分,薩默維爾將軍命令「聲望」號停止逃逸,全速衝向風暴區,其餘的輕型艦隻則跟隨前進。

  負責監視的AR-196立即將英國人的新行動傳回了伯倫希爾德。芙莉嘉據此判斷,H艦隊已經走投無路,在她的頻繁打擊下,除了拉近距離進行決戰以外, 薩默維爾不會有更好的選擇——留在風暴區外,「聲望」號無法有效地攻擊敵人,卻會在伯倫希爾德和水上飛機的配合下遭受打擊;而闖入風暴區的做法雖然會使英 國人的射擊變得更糟糕,但德國人也將失去他們那些佔優勢的「飛行眼睛」。最終,兩軍將回到同一起跑線上。

  英國人這一反應早在芙莉嘉的計劃之內,將「聲望」號單獨地誘入風暴區正是她的目的所在。現在,唯一不確定的因素就在於那些輕型艦艇。第25驅逐艦分隊 的艘驅逐艦中,W級的「更夫」號、V級的「維德特」號、「沃提根」號、「范諾克」號都只有1500噸,經不起大風的考驗,隨時會有傾覆的危險;分隊旗艦, 莎士比亞級的「凱普爾」號有2010噸,稍大一些,但她的干舷很低,同樣不適合在如此惡劣的風浪中行駛。

  一般來說,英國人並不會冒險將她們派來,滿載排水量6695噸的「珀涅羅珀」號才是最有可能出現的額外之敵,可她要比數量多、速度快的小驅逐艦容易對付多了。

  但芙莉嘉也不能排除例外的情況,因此,她命令伯倫希爾德繼續向「聲望」號射擊,同時做好改變航向的準備。一旦英國人的驅逐艦闖進來,芙莉嘉就會拖著她們跑上10多海裡,在交手之前,就讓風暴這個最好的幫手去為她收拾敵人。

  在之後的20分鐘裡,H艦隊都在向前突進,躲避著伯倫希爾德的炮火,也和越來越猛烈的海浪搏鬥著。11時15分,「聲望」號又被命中一彈,艦艏的創傷又增加了一處。但由於薩默維爾一直沒有將舷側暴露給敵人,故而英國戰列巡洋艦所遭受的損害還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11時17分,芙莉嘉接到航空隊的報告,敵人的輕型艦艇在靠近風暴區的地方開始轉向了。不僅是第25驅逐艦分隊,就連「珀涅羅珀」號也被留在了外面。這些艦隻以左滿舵折向南方,速度降低到了25節,以巡邏的姿態逐漸駛遠。

  「敵人對亞速爾群島以南的商業航線依舊念念不忘,或許是因為擔心我們趁著風暴去那裡,所以才會分兵的。」芙莉嘉作出了這樣的判斷,而敵人的舉動也正合她的心意——她暫時可以不用去花費額外的時間去對付那些小船了。

  接下來,伯倫希爾德轉向西北偏西,航向290,與「聲望」間的距離約為18000米。芙莉嘉下令暫時停火,以聲納裝置監視敵人的行動,並對自身的損害 作更為完善的處理。因為風速已經上升到了9級,伯倫希爾德在行進時所受到的阻力也驟然上升,最大速度始終停留在29節左右,艦體的搖晃也變得更為強烈了。

  西爾瓦娜的醫務室很快就成了重災區,儘管醫生們事先已經固定好了會移動的設備和物品,鎖好了藥品櫃的門,但一些瓶子居然在波浪的作用下撞破了櫥櫃的玻 璃,然後摔在地上。硫磺藥粉刺鼻的氣味在整個房間中瀰漫著,西爾瓦娜也被嗆得咳嗽了起來。在這次作戰結束以後,伯倫希爾德的醫務室裡鋪上了兩層地毯……

  11時21分,「聲望」號單獨進入了風暴區域,雨水和大風頓時澆熄了甲板上的火焰,給英國人的損管隊員們幫了一個忙。380毫米重炮的炮管因為先前的 連續發射而變得滾燙,現在,如注的大雨傾盆而下,在接觸到灼熱鋼鐵的一瞬間,便騰起了一陣白霧;但水氣升騰時所發出的「滋滋」聲尚未消失,席捲過來的風 暴,就將籠罩在主炮上的煙霧完全地吹散了。「聲望」號在這樣的風浪間起伏,不斷地前進,周圍全都是倒捲的大浪。這些浪頭不知疲憊地撞向戰列巡洋艦的兩舷, 將這36000噸的鋼鐵巨獸變成了四下搖曳的鞦韆。

  和芙莉嘉一樣,薩默維爾中將也在此時選擇了停火。視野太差,艦體的穩定程度也不太樂觀,在這種足以摧毀或掀翻小型艦艇的海浪中,即使敵人就在眼前,他 們的炮彈也打不中目標,何況,現在誰也看不見誰。而且,在又一次展開戰鬥以前,「聲望」號需要修補的地方有很多,可怕的天氣使甲板上的破洞成了比伯倫希爾 德更危險的敵人。在剛才的40多分鐘裡,英國戰列巡洋艦總共中了7發炮彈,其中有三處創口靠近舷側,因此必須盡快堵上。

  濁浪翻滾,損管隊隊員們無法登上甲板,只得在艦體內進行修理。風和雨不斷地湧入破洞,時而撲來的海浪也會倒灌進來。橡膠雨衣在這樣的時候已經顯得多 余,因為冰冷的水會從人們的領口直接流進雨靴。所有人都隨著戰艦一起搖擺,卻又要盡力保持住平衡,彷彿那些玩具店裡的不倒翁。儘管這樣,損管隊員們還是成 功地用木樁支撐住備用鋼板,用填充物塞住各種縫隙,然後將那些地方焊死。

  在做這些的同時,薩默維爾將軍讓部下用明碼發出了一份電報,收信人則是那些正在徘徊的英國飛機,和某一艘等候在遠處的船……

  11時40分,這封電報被提亞爾菲截獲。受氣候的影響,信號十分模糊,但提亞爾菲的技術和那雙靈敏的耳朵彌補了所有的不足。但將其譯出後,電訊主任反而頓時緊張了起來。他不顧其他人驚異的目光,也沒有按規定將電報稿交給津特在副官室的手下,而是直接用電話通知了艦橋。

  電文的內容很簡短——「受敵水上飛機騷擾,我軍航空部隊應立即發動反擊,將敵機清除」。

  這是一條足以促使芙莉嘉做出決定的消息。儘管利格和他的飛行員們是這艘戰艦上芙莉嘉最討厭的一群,可他們作為自己的部下和同伴,對伯爵小姐而言卻又是 寶貴,而且無可代替的。再者敵人的主力戰艦已經進入了風暴區,AR-196無法提供更多有關「聲望」號的情報;而那些輕型艦艇也已經走遠,對之後的戰局似 乎發揮不了太多的作用。德國水上飛機的使命已經完成了,繼續留在這裡只會遭遇敵人戰鬥機的攔截。

  11時42分,芙莉嘉向利格下令,讓他照原定計劃率領航空隊飛離戰區,前往648海里以外的伊比利亞半島海岸。她還特別叮囑航空隊避開敵人戰鬥機可能來襲的路線,先取東南方向,然後再轉往東面。加裝的100升副油箱可以保證AR-196飛到海岸線附近。

  「那位了不起的嬌小姐可真有自信……沒有我們扶著也能走路了。」利格自言自語地挖苦著芙莉嘉,同時駕駛飛機,在「珀涅羅珀」號射來的高射炮彈中閃避著。當「聲望」號駛進風暴區後,留在外面的輕型艦艇就成了他們監視的對象。

  牛仔覺得自己就像只蚊子,總是叮住那些龐大而相對遲緩的軍艦,讓對手氣得發瘋。他現在已經有些後悔了——英國巡洋艦和驅逐艦的防空火力實在太弱了,稀 疏、偏差,甚至不能擦到他的飛機一下——如果他沒有掛那只副油箱,而是帶上兩顆AR-196裝備的50公斤輕型航空炸彈,也許他和他的人可以把第25驅逐 艦分隊消滅一半。

  「感覺好些了嗎,我的小心肝?」他輕輕地說道,而座下的1號機則以BMW發動機的轟鳴聲作為回應,似乎是在和主人賭氣,又像是個嫉妒的小女孩那樣,在從風暴區偶然竄出的亂流中倔強地搖擺著。

  我已經屬於別人了。

  在灌進耳朵的各種聲響中,利格彷彿又一次聽到了西爾瓦娜的話語。那聲音中充滿著驕傲,洋溢著信任,完全沒有包含調侃的成分,簡直就如同一個被特殊的感情所左右的女孩,正在自豪地談論著她的戀人。

  「真是混蛋……難道老天讓我也遇上那樣的事了?」利格苦笑著問自己,可就和以前的那些時候一樣,關於西爾瓦娜和芙莉嘉的問題,他始終無法讓自己找到答案。

  AR-196飛快地向上爬升,不久便離開了英國防空火力的有效射程。他搖擺機翼,示意部下們到自己身邊來;其他人也跟隨著利格的動作,丟下海面上的英國人,在風暴區外稀薄的雲層上方集結。

  飛行員們的機尾繪著自己的幸運符號,「愛莉莎」、「白魔鬼」和「小仙子」。和他們相比,1號機那空空如也的垂尾舵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隊長,工作結束了吧?)「愛莉莎」號來到長機的右側,赫爾莫德中尉則隔著座艙對利格打起了手語。(我們該走了。)

  (為什麼不留下來和英國人的戰鬥機跳個舞呢?)利格用左腳輕輕地推著操縱桿,在做完手勢後,整了整自己頭上的帽子。

  (因為我們是偵察機。)赫爾莫德中尉攤開一隻手,遺憾地搖了搖頭。

  「哼,真沒志氣……」牛仔嘲諷地笑了笑,可他的話卻不像是對中尉說的;而當他下意識地扭過脖子,對那片灰暗的風暴區投下一瞥時,閃電照亮了他的眼睛,也映出了「聲望」號那模糊的艦影……

  「真不舒服,我的小心肝。」利格對1號機說,「誰讓我們愛上的都不是自己的同類呢?」

  於是,在利格的指揮下,4架水上飛機開始編隊飛行,離開戰區。11時44分,航空隊最後一次報告英國輕型艦艇的位置,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狀況。隨後,AR-196機群繞向東南,在英國飛機出現之前就消失在了海平線上。
  ……

  「艦長,航空隊已經按原計劃撤離。」津特報告道,「他們沒有受到英國戰鬥機的追擊。電訊室截聽到敵人的信號,風暴區外的那艘巡洋艦正在向『聲望』號發電報。」

  「讓航空隊小心些,敵人可能正在通報它們撤退的方向。」芙莉嘉吩咐說,「尤其是那個容易頭腦發熱的傢伙。」

  利格的飛行技術很好,可他太愛炫耀,經常任意妄為,「總而言之,是個麻煩的傢伙」——這是芙莉嘉對牛仔所作的個人評論,但卻沒有包括過多的私人因素。

  11時47分,冗長的拉鋸戰已經過去了1個小時以上。伯倫希爾德在戰果方面佔有一定的優勢,但「聲望」號的追擊仍未結束。

  儘管視距很差,「聲望」號也未裝備雷達,可薩默維爾將軍並沒有接近敵人的想法。當風暴區外的AR-196與伯倫希爾德進行通訊時,他就利用這些截獲的信號來判定德國戰艦的大致位置,然後進行追蹤。

  薩默維爾這種不慌不忙的做法遭到了一些部下的質疑,許多英國軍官擔心伯倫希爾德會利用這樣的惡劣天氣加速,或者轉向逃走,而「聲望」號將迷失方向。他們建議將「珀涅羅珀」號調來,以便利用雷達進行跟蹤。

  但這樣的提案被薩默維爾當場否決,「敵人的聲納系統能聽見我們在做什麼,也會知道有多少船正在跟著她們。」將軍說,「我們不能做出任何讓她們產生懷疑和聯想的事來。要知道,」他看了看焦急的部下們,「那位小姐是很聰明的。」

  「她知道我們的兵力比她多,她甚至有可能已經看穿了我們的鬼點子。」一個參謀軍官顯得很沒有信心,「所以她會逃走的,將軍。說不定現在她就已經往南面或者西面去了。」

  「不。」薩默維爾隨和而俏皮地笑了笑,拍了拍年輕軍官的肩頭,十分肯定地說,「相信我,孩子,伯爵小姐一定會在這裡與我們戰鬥的,因為她必須這麼做……也因為,嗯……」他想了想,「就像我們的英雄所說的那樣,她是個高尚、勇敢,而且總是關心著別人的好孩子……」
  
  「聲望」號的戰鬥艦橋中安靜了下來,不少人用納悶、疑惑的眼光看著這位不討上司喜歡,卻深得部下人心的司令官——他談論著芙莉嘉的時候是那樣地自然、和藹,那樣的神情,就好像他所稱讚的人不是正在與自己對陣的敵軍統帥,而只是個熟人家的小女兒……

  「有的時候,」薩默維爾遺憾地努了努嘴,彷彿在開玩笑,「我覺得,和她比起來,利用這一點的我們,更像是壞人。」

  無論部下們接下來是要面面相覷,還是莫名其妙地要求他解釋,薩默維爾將軍都得把這場仗繼續下去。他看了一眼手錶——11時50分了,與某個人約好的時間還有35分鐘。
  ……

  「敵艦距離17500米,航向285,航速約27節。」同一時刻,伯倫希爾德的聲納室給芙莉嘉送去了最近的報告——「聲望」號判斷的方向沒錯,她依然跟在德國戰艦的右後方。

  「讓他們再靠近一些……」芙莉嘉觀察著被雨霧籠罩的海面,藉著戰鬥艦橋內紅色的燈光,稍稍地將一些視線分給了身旁的海圖。「減速至25節。」她命令道,然後示意津特撥通連接著魚雷分隊準備室的電話。

  「水雷長,」艦長接過話筒,「我將在10分鐘後,設法將本艦與敵艦的距離縮短為8000米,或者更少。那個時候,我會命令你發動計劃中的襲擊。」

  「是,艦長!」在和芙莉嘉說話時,蘭茨總是表現得很激動。

  「在這樣的風暴天氣下,你和你的人不可能進行第二次裝填,所以我們的機會不多。」芙莉嘉提醒道。

  「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艦長!」幻想著追求上司的魚雷軍官說話時很有氣勢,就和每個月去提亞爾菲那裡買照片時當仁不讓的樣子差不多。

  由於280毫米主炮的打擊威力不足,在對付「聲望」號一類的主力戰艦時很難取得最佳效果,故而芙莉嘉又一次試圖從魚雷那裡尋求幫助——這或許與她曾經 長時間地擔任驅逐艦艦長的經歷有關。但與艦炮相比,魚雷是一種短程武器,合適的發射距離一般都在8000米,甚至6000米以內;而伯倫希爾德畢竟不是驅 逐艦,在成功迫近到這樣的距離之前,「聲望」號的381毫米主炮對體形較大的她將構成相當的損害。所以,芙莉嘉同樣也需要外界的因素,來制約敵人的行動。

  風暴區,則是一處理想的選擇。高浪將會嚴重影響到英國人的射擊精度,而381毫米主炮的笨重和低射速,以及英國炮手們不怎麼優異的射擊技術,都在減少 著伯倫希爾德中彈的可能。另一方面,模糊不清的視線和海面,也能很好地隱藏起魚雷的航跡,讓專心於炮戰的英國人措手不及。

  只是伯倫希爾德艦艉的魚雷發射裝置是露天的。如此惡劣的海況中,實在無法想像魚雷兵們還能將每顆重達1500公斤-1600公斤的魚雷運到甲板上,然 後再裝進發射管內。而且適合用來進行中遠程打擊的G7aT1型魚雷有2/3消耗在了偷襲「王權」號的作戰中,目前還剩下4枚,只夠芙莉嘉發動一次攻擊。至 於G7eT2,雖然是較新的型號,但射程只有5000米,如此近的距離,已經超出了艦長願意冒險的範圍。

  11時52分,芙莉嘉下令改變航向至100,以29節的速度向「聲望」號的航路右側轉進。4枚G7aT1型魚雷很早就在發射管中準備完畢,蘭茨和部下們也頂著烈風在魚雷操作台後待命。他們每個人的腰上都繫著保險繩,以防被不時蓋過頭頂的大浪捲走。

  芙莉嘉原本打算不動聲色地接近敵人,盡可能晚地引發炮戰,因此,儘管「聲望」號的行動一直在她的掌握下,她也沒有過早地、為了搶佔先手而開火射擊,而是借助豪雨的掩護,一點一點地向「聲望」號逼近。

  但在11時56分,這樣的努力被一個小小的自然現象破壞了——一道閃電劃過伯倫希爾德的頭頂,接著便是一陣驚雷的轟鳴。雷聲的響動十分強烈,數海里的 範圍內都能感受到它的力量。而「聲望」號前桅的瞭望手們也下意識地被其吸引,將視線引向了落雷發生的位置。就在此時,電光接二連三在空中閃耀,在剎那間, 幾乎將整個海域都照亮了。

  同時,一個高大的暗色身影也被閃電完完全全地映照在了雨幕中,如同電影放映時的投影那樣,清晰地出現在了海面的另一側,也進入了英國瞭望手們的眼簾。軍艦的特殊外形在閃光中一目瞭然,誰也不會把她當作一艘迷航的商船。

  「左前方15°發現不明戰艦!距離約13500米!正在繞過本艦前端,向右舷行駛!」

  雖然那黑影的出現只有極短的一瞬,但忠於職守的瞭望哨卻已經將之記錄在了心中,因此,薩默維爾將軍馬上就接到了報告。

  「要用燈光信號進行識別嗎?」參謀軍官問道,「那艘戰艦,或許是……」

  「不,不會是是他。」薩默維爾又看了看表——離約定還差29分鐘,所以,現在,在這樣的位置上,只可能有一艘船。「看來,那位小姐又折回來了。」將軍對部下們保持著有趣的微笑。「她必須在這裡和我們戰鬥。」

  「好吧,拉響戰鬥警報。本艦航向280,最大戰鬥速度。」

  11時56分,薩默維爾再度發佈作戰命令,「聲望」號向左稍稍調整了航線,以便取得與伯倫希爾德相對平行的位置,發揮全部的主炮火力。

  此時,海面上的能見度依舊居低不上,但隨著兩艘戰艦之間距離的急速縮短,70秒以後,德英兩軍的瞭望手幾乎同時在高倍望遠鏡中觀察到了對手的身影。

  11時58分,「聲望」號艦艏的兩座381毫米主炮在11600米的距離上率先開火,879公斤的大口徑穿甲彈帶著淒厲的怒號撞破雨幕,在德國戰列巡 洋艦的右舷前方400米處創造了一片海水的森林。而其後部的那一座炮塔則因為尚沒有獲得足夠的射擊角度而暫時保持著平靜。

  英艦的「轉向」和炮擊使芙莉嘉明白自己悄然接敵的願望已經破滅,現在她也不得不將強攻作為獲得奇襲所需距離的主要手段了。隨即伯倫希爾德開始反擊,巴 斯赫爾中校指揮主炮進行半齊射,以測定英國人的位置。3枚330公斤穿甲彈在「聲望」號左前方以外500米入水,第一次攻擊,雙方均無建樹。

  「遠了!」槍炮長的大吼聲傳遍了前桅火力控制室。觀測手急匆匆地報告著目測所得,軍官們則根據這些數據在海圖模型上標上記號。三枚大頭針被釘在了代表「聲望」號的小模形左側,和小船本身還有些距離。

  20秒後,伯倫希爾德再次開火,進行了第二次半齊射。

  同一時間,芙莉嘉下令保持航向,向東北方快速穿越「聲望」號的航路前端。按照她的計劃,大約3分鐘以後,伯倫希爾德的艦艉與「聲望」號的艦艏將處於最 近的距離上。在那個時候,蘭茨將向敵艦前方發射魚雷,而芙莉嘉將通過朝左側轉向的方式,引誘「聲望」號進行追擊,並使之在右轉時撞上那些在水下高速行進的 「鐵鯊魚」。

  11時59分,「聲望」號的艦艏主炮同樣對德國人還以顏色。這次,雙方的彈著點都變得更近了,但依舊只是在給浪花助威,沒有傷到對手。

  「少校,現在我們與敵人之間的距離是多少?」薩默維爾看著望遠鏡中伯倫希爾德模糊的影像,忽然向航海軍官發問。

  「大概10800米,將軍,她正在不斷靠近,可能是想提高自己的命中率。」

  「……是嗎?」薩默維爾抬了抬眼睛,臉上那有趣的笑容,變得更令人費解了……

  12時整,伯倫希爾德又截獲了一份英國戰艦發給「航空部隊」的電報。那些飛機已經到達了風暴區域外,正在詢問下一步的行動。而薩默維爾則用明碼下達指示,讓它們在外進行巡邏,「以防敵艦突出風暴區外」。

  「他們以為我們會回到外面去,」芙莉嘉對這封「不小心」的電報嗤之以鼻,「可我們的目的就是在這裡把事情解決。」

  「要準備救援落水的敵人嗎,艦長?」史庫爾及時地討好道,彷彿他對芙莉嘉的勝利一直就很有信心。

  「唔……是啊……」

  芙莉嘉點了點頭,似乎也將要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而就在這時,大副卻阻止了她的進一步思考。

  「閣下,我覺得有些奇怪。」烏雲那有些沙啞的聲音把艦橋裡的大家嚇了一跳。正巧此時伯倫希爾德的主炮對敵人進行了再度交戰後的第一次齊射,大副的突然和炮火的轟鳴,讓毫無準備的史庫爾頓時心臟狂跳,一時竟瞪大了雙眼,說不出話來。

  可烏雲不管那麼多,他只是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學生,「您不覺得今天敵人的明碼電報特別多嗎?他們本來不該如此的。」

  「是有些多……」芙莉嘉似乎受到了提醒——從剛才開始,「聲望」號與英國航空部隊之間的通訊全都未作加密,因而提亞爾菲才能輕鬆而迅速地將其解讀。

  「也許是那些飛機上沒有戰艦上那種密碼破譯機,那些傢伙為了方便才……」史庫爾隨意地接口道。在他看來,平日裡就喜歡多管閒事的大副實在是塊絆腳石;更讓他嫉恨的是,芙莉嘉在戰鬥中很少考慮他的建議,反而總是把霍德爾上校那不多的幾句話放在心上。

  「英國人的密碼和我們不一樣,只要一本說明手冊就能解決。」大副以責怪的目光瞥了史庫爾一眼,讓這條狼頓時感受到了一種無聲的危險。

  「距離9700米!」

  瞭望哨的報告聲在通訊回路裡響著,沒時間再去爭論別的問題了。芙莉嘉擺了擺手,示意所有人將注意力移回「聲望」號上。那些疑問,則被暫時地收藏了起來。

  在這幾分鐘內,兩艘戰列巡洋艦不斷地向對方射擊。由於接戰面積的擴大和距離的縮短,損害也開始加深了。12時過後的15秒中,伯倫希爾德所發射的炮彈 擊中了「聲望」號艦體舯部的吊車,將其與附近的水上飛機彈射裝置完全摧毀。彈片甚至切斷了一根航空燃料輸送管線,導致油料外洩,並燃起了大火,全艦處於十 分危險的狀況。

  但就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獲得射擊角度的「聲望」號也開始以全部火力發動攻擊,並在所有的英國主力戰艦中首開命中伯倫希爾德的記錄。

  一枚來自B炮塔的381毫米穿甲彈飛速落下,在德國戰列巡洋艦右舷後方的上層建築處爆炸,當場炸毀一座4聯裝20毫米防空機關炮和一座雙聯裝37毫米 炮,附近的一座105毫米高射炮也受到了一定的傷害。幸運的是,在進入風暴區之前,芙莉嘉就命令缺乏防護的高射炮和機關炮炮手進入艙內,以避免長時間的風 雨對人體的傷害。因此,在這次攻擊中死傷的人數大大減少。

  但是,炮彈仍然在船體上撕開了一個巨大的裂口,炸壞了兩層艙室,並造成了5名艦員陣亡,20人受傷的糟糕結果。戰爭爆發20個月後,伯倫希爾德上也開始出現了死者。

  西爾瓦娜變得忙碌了。手術一個接著一個,各種各樣的傷口需要她去縫合,數不清的彈片需要她去清除。在西爾瓦娜的記憶中,在這艘戰艦上流過的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多。

  即使只是半調子的軍人,她也早為犧牲做好了準備,可是,當那些血肉模糊的屍體和痛苦嚎叫著的傷員們被從她眼前抬過時,紅髮的醫官長不禁用雙手摀住了 嘴……可儘管死亡帶來的衝擊是那樣地強烈,西爾瓦娜也必須將自己的感受丟在一邊。在冠冕堂皇的上帝和冷酷無情的死神奪走她更多的同伴以前,她想要盡可能地 阻止祂們——以醫生的身份,而不是軍人或間諜的身份。
  ……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死傷報告讓芙莉嘉的精神出現了那麼一絲小小的不穩定,艦長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海圖桌上。「魚/水雷分隊準備發動攻擊!」

  這場戰鬥應該立刻結束,否則,她還會被迫聽到更多無可挽回的事。

  可出乎意料的事卻在12時01分發生了——伯倫希爾德尚未獲得發射魚雷的足夠距離,「聲望」號就像早已預知一樣,緊急轉向。英國戰艦甚至不顧艦艉可能 遭受敵人猛烈轟擊的危險,迅速地實現了左滿舵,以27節的航速駛向西南,航向230。如此一來,未及反應過來的伯倫希爾德與敵人南轅北轍,距離反而很快地 拉大到了10500米。

  「敵人急速轉向!敵人急速轉向!」瞭望哨和聲納室在同一時間傳來報告,更讓人感到了不堪忍受的焦慮。

  「他們想幹什麼?!居然捨棄可以進行舷側齊射的陣位?!」史庫爾大呼驚異,一如他先前無法理解芙莉嘉的某些判斷一樣。

  「敵人很可能已經猜到了我們的意圖,艦長,所以他們提前作了防範。」霍德爾說,「魚雷攻擊已經沒有效果了。」

  「難以置信!」芙莉嘉喝道,「薩默維爾難道是占星術士嗎?!」或許是因為自己的計劃被人識破,伯爵小姐此時顯得很激動。

  280毫米主炮向敵人持續開火,「聲望」號艦體舯部的燃油火災映照著那一方風雨飄搖的天空。但英國人的戰鬥力幾乎仍然完好無損,艉部的一座381毫米炮塔進行了轉向後的第一次還擊,它發射的炮彈飛過了伯倫希爾德,落進了另一邊的大海中。

  「右滿舵!航向230!」芙莉嘉沒有經過思考就下達了新的命令,「我們必須追上她,然後給她致命的一擊!」

  這條命令迅速地轉達到了航海艦橋,航海長赫勒爾上校立即調整了戰艦的航向,伯倫希爾德在暴風雨中推開重重阻礙,於12時03分將艦艏對準了「聲望」號 的後部。這樣,德國方面的火力也下降了,而戰場的態勢則發生了完全的變化——剛開始時被追擊的一方成了追擊者,而追擊的一方卻成了被追擊的目標。
  ……

  「將軍,果然如您所料!玩具船追上來了!」

  當伯倫希爾德在11000米以外完成轉向時,英國人也受到了己方瞭望手的報告。參謀軍官們有些欣喜,也表現 出了敬佩,因為薩默維爾的命令讓他們擺脫了危機。

  「那位小姐一定會追上來的。」將軍說,「就像她剛才不斷接近我們的目的一樣,她打算發揮近程武器的作用,來彌補主炮威力的不足——而這些近程兵器絕對不可能是副炮或者高射炮。說不定,倒霉的『王權』號就是這樣沉沒的。」

  薩默維爾幾乎從不相信海軍部的官方消息,尤其是在損失報告方面。眾所周知,伯倫希爾德的280毫米主炮殺傷力過小,接近作戰雖有好處,但也在同時增加 著自己的危險,以他對芙莉嘉的分析和瞭解,伯爵小姐決不會讓自己的部下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冒這樣的風險;因而,在發現伯倫希爾德逼近的狀況後,薩默維爾將 軍首先就想到了魚雷。所以,他才得以及時地下令轉向,並拉開與敵人之間的距離。

  「這樣的招數只能用一次。」薩默維爾搖了搖頭,似乎是在替芙莉嘉惋惜。

  「但他們的航速高於我們,而且還能同時使用6門280毫米炮來對付我們的2門381毫米炮。在被追擊的情況下,我們佔不了任何優勢。」雖然沒有之前那麼緊張,可參謀人員的擔心依然存在。

  「沒關係,年輕人。」薩默維爾將軍看了看部下們,鼓勵地向他們微笑著,「事情總會慢慢變好的。那位小姐的目的是重創或者幹掉我們,可我們的不是,所以,我們就能戰鬥得比她更輕鬆一些。」說著,他抬起胳膊,指了指手錶,「看,只剩下不到20分鐘了……」
  ……

  12時06分,「聲望」號又一次突然改變航線,航向325。顯然,薩默維爾試圖佔據「T」型陣位,以便用全部的火力攻擊伯倫希爾德的前方。

  對此,芙莉嘉自然清楚。她隨即下令改變航向至290,以29節的速度向敵人迫近,重新尋找發射魚雷的機會。但薩默維爾立刻針對她的這一舉動採取了應對 措施,「聲望」號的航線又變為了180——就和逃跑沒什麼兩樣。芙莉嘉隨後也調整航向至160,再次嘗試截擊敵人;而「聲望」號卻又趁勢折向西北,遠遠地 躲開了。

  芙莉嘉火了。眼前的這個敵人和她曾經遇到的完全不同,既不尋求決戰,也不乾脆地撤退,似乎總是在不慌不忙地運動著,帶領伯倫希爾德在風暴中繞著圈……

  「那些英國佬好像根本沒有什麼戰鬥的願望。那艘船,那些人,應該很恨我們才對啊!」艦長甚至覺得這樣的情況有些不可思議了。「或許,他們是打算將我們誘出風暴區,然後讓『皇家方舟』號上的『箭魚』對我們發動攻擊。」——目前來說,這是芙莉嘉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了。

  「的確是這樣!那些傢伙根本就是想耍弄我們!」史庫爾附和道,卻隨即遭來了芙莉嘉的一個白眼。「被敵人耍弄」這樣的說法對於高傲的伯爵小姐來說,無異於最不能忍受的羞辱。

  「我不會犯那麼低級的錯誤的。我不是傻瓜!」芙莉嘉咬牙說道。然後,她指揮伯倫希爾德繼續轉向至295,與「聲望」號基本保持平行,並尋找靠近的機 會。但問題在於,德國戰列巡洋艦左側魚雷發射管中裝備的是航程較短的G7eT2,如果想在現在的方位上發動魚雷攻擊,伯倫希爾德必須像驅逐艦那樣迫近到 5000米以內,而這樣的做法簡直就是開玩笑。在目前,芙莉嘉只能更多地依靠威力不足的主炮。

  在後世對於這場戰鬥的記述中,從12時01分「聲望」號轉向,直至12時25分的這段時間,一般被稱為「風暴中,猛烈的僵局」。
  ……
  ……

  和風雨肆虐的西邊比起來,東方的天空顯得很安靜。風流動得不太快,雲彩也並不濃密,幾縷午後的陽光從雲層的縫隙中照進AR-196的座艙,讓某個心情不怎麼愉快的傢伙有了睡一覺的想法。

  「到了西班牙以後,我得找家旅館,洗個澡,然後再睡上整整一天。」法瑞·萊拉德中尉在無線電中打著哈欠,驅趕著那些困繞他的疲勞。4號機「小仙子」在他的操縱下顯得有些搖晃。

  「沒錯,一定要找家最好的旅館。」赫爾莫德中尉將他的「愛莉莎」號移到了編隊的前方,似乎是想要第一個看到伊比利亞半島的海岸。

  「喂,你們打算怎麼花這些錢呢?」3號機的觀察員克勞森·莫爾少尉隔著玻璃向看得見他的同伴揮了揮手中的一疊紙幣——在出發以前,芙莉嘉讓津特給他們 每個人發了2000馬克,差不多相當於戰前德國元首一個月的基本薪水。這些錢是用來應付不時之需的,因為也許他們會降落在一個小漁村附近,在找到德國外交 人員以前,自己過上好幾天。

  「當然是要好好吃一頓了。」3號機的駕駛員法蘭·卡利中尉強調的是物質生活。

  「我想先去看場電影,然後買張《莉莉·瑪蓮》的唱片——西班牙該有這東西,對嗎?」4號機觀察員於利希·畢弗斯特少尉比較傾向於精神方面的享受。

  「艦長說過,這是她自己的錢,隨便我們怎麼花。」2號機觀察員卡勒·加姆班泰因中尉對前座的赫爾莫德,以及所有其他人說道,「只要不再拿來和航空長賭博就行!」一時間,眾人大笑的聲音在無線電中響成一片。

  「該死的,你們這是在浪費無線電的電池。」部下們的挖苦讓利格打消了午睡的念頭,他試著重新讓自己振作起來,不願去想那些讓他迷惑的事。他覺得自己該看看風景,欣賞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來緩解心中的苦悶。

  老實說,27年來,利格·維德弗尼爾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難過、胸悶,就像有許多東西堵塞了通向他心臟和大腦的血管一樣,難受,卻無法形容。

  他很少悲傷,也不常生氣,當他的父親在一次墜機中被炸成碎片時,小利格也只是將遺憾的眼神保持了幾分鐘而已。他很小就發現,生活就是這樣變化無常,有 時即便你想要牢牢地抓住它,它也會輕鬆地從指縫中溜走。也正是由於這樣的心態,利格在許多時候都是個宿命論者,而他那張玩世不恭的臉,說不定只是為了掩蓋 自己內心中,對未來因無知而產生的恐懼。

  至於究竟是不是這樣,利格自己也不清楚。父親的「黑鷹武士高空飛行藝術表演團」是個危險的地方,每年都有那麼幾個不走運的飛行員和飛機一起摔到地上,或者變成殘廢,或者成為墓地的顧客。飛行員們也因此都成及時行樂主義的擁護者,利格的父母也和他們一樣。

  在每次表演結束後,維德弗尼爾夫婦總會和手下的男人、女人們一起去鎮上的酒吧尋歡作樂,幾乎是無節制地豪飲,直到每個人都東倒西歪。那個時候,把媽媽和爸爸拖回家,就成了小利格的工作。

  「生活就是一天加上一天,」媽媽對兒子說,「可你並不知道這樣的加法會在哪一天結束。」

  所以,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誰都沒理由虧待自己,當一個無慾無求的苦行僧——這是小利格從母親那裡得到的唯一教誨。

  丈夫摔死時,蓋娜·維德弗尼爾太太只有29歲。這個堅強的女飛行員在葬禮上一滴眼淚也沒流,在簽完律師帶來的法人代表轉換文書和遺產繼承證明後,就接手了空中馬戲團的經營,順便繼續照顧12歲的兒子。

  然後,利格在13歲的時候第一次獨自駕駛飛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LordChines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