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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941年5月21日,上午8時整。奧克尼群島斯卡帕灣,英國皇家海軍本土艦隊司令部。

  當托維上將帶著他的副官走進作戰室時,這個原本嘈雜的空間立刻安靜了下來。為數眾多的參謀軍官和分艦隊指揮官們紛紛停止了交談,向這位掌握著大英帝國最強海上力量的將軍敬禮。

  「早上好,先生們。」托維簡單地還了個禮,臉色看起來比前幾個晚上更糟了。「瑞典人的消息核實了嗎?」他向一名情報參謀詢問道。

  「是的,將軍。」情報參謀取出一封電文交給托維。密碼電文上的內容是「礦井用支柱和板條的價格上漲」——隱含意義則為「一艘戰列艦和一艘巡洋艦正在向 北航行」。在兩名瑞典外交官員將「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出擊的情報透露給英國方面後,英國駐斯德哥爾摩武官立刻向瑞典海軍進行了查詢,然後,便有了 這樣一封電報。英國空軍已經行動了起來,向北方航線派出了大量的偵察機,試圖找出兩艘重型戰艦的位置;但如果想要有效地截擊她們,依然只有依靠皇家海軍。

  托維上將看了看手中的字條,眉頭緊鎖。坎寧安的判斷果然正確,德國人開始行動了。好在他也並非全然沒有準備,本土艦隊預留的兵力尚且充足。

  「先生們,不速之客已經來了。我們必須隨時做好歡迎的準備。」他說道,似乎想用幽默來體現自己的鎮靜,給部下們打氣。

  接著,托維上將來到了巨大的海圖桌前,望著那幅象徵著大英帝國海上霸權的大西洋海圖,將目光投向了卡特加特海峽、斯卡格拉克海峽以及挪威沿海。

  「那份電報是好幾個小時以前的了,現在這兩艘船可能在哪兒呢?」他問。

  參謀們不敢怠慢,急忙拿起兩腳圓規,開始在海圖上做出標識。「如果德國人的航速保持在20節左右,那她們現在有可能在這裡。」參謀以發現「俾斯麥」號 的地點為圓心,畫了一個圓;而圓圈的邊緣則落在了挪威東南部的卑爾根港附近。「據說和她們一起行動的還有11艘商船,或許德國海軍的行動只是為了護送這些 船去北方裝運鐵礦石,比如說納爾維克港。」

  「但這也可能只是她們的兼差。」另一參謀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德國人在挪威海岸有空中優勢,他們並不需要出動戰列艦——如果只是為了給商船護航的話。『俾斯麥』號的出現只意味著德國海軍將在大西洋展開進一步的行動。」

  部下的爭執讓托維上將又感到了一陣頭痛。算起來,這已經是德國水面艦隊發動的第四次攻勢了。在前幾次作戰中,除了用欺騙的手段逼迫「格拉夫·斯佩」號 自沉,並且在挪威使德國人損失了2艘輕巡洋艦和5艘驅逐艦以外,英國皇家海軍並沒有取得任何顯著的戰果,以至於每次他們都只能自欺欺人地向公眾宣稱,已經 「重創」了伯倫希爾德。不久以前的那場「四輪馬車」作戰更是讓英國海軍丟盡了臉。德國人的3艘戰列巡洋艦和1艘重型巡洋艦總共摧毀和俘虜了37艘運輸船; 英國的「馬來亞」號戰列艦也被德國潛艇擊沉,倫敦方面損失慘重。

  要是說有什麼原因使托維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俾斯麥」號,那以上的種種失敗就是最好的理由。沒有一個國家歡迎總是打敗仗的將軍,大英帝國也不例外。直 覺告訴托維上將:這是他的最後一次機會,失敗就意味著永遠的退出。前海軍人員和龐德爵士已經開始討厭他了,只要一有理由,他們就會迫使托維交出本土艦隊司 令官的位置。

  現在,正如托維自己曾對坎寧安說過的那樣,他急需一場有資格上報紙頭版的勝利,來保護自己。

  「立即打電話給海岸防禦司令部,讓他們派飛機去挪威南部的每一個港口,卑爾根、斯塔萬格、曼達爾、奧斯陸峽灣……每一個能停大船的地方都要偵察,每一 個可疑的目標都要拍照。」托維上將下令道,「在行駛了幾天之後,德國人有可能會在那裡停下,並且加油。如果我們盡早地發現她們,就能用轟炸機對付這兩艘船 了。」

  「我們的巡洋艦現在在什麼位置?」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海圖,同時繼續向參謀們發問。

  「都已經就位了,將軍。」一個參謀拿起鉛筆,在圖上又做了些標識。「兩艘監視丹麥海峽,三艘封鎖法羅群島與冰島之間的海域。任何船隻要想通過那裡,就一定會被我們發現的。」

  「法羅群島飛機場的修復工作完成得怎麼樣了?」托維上將十分痛心地想起了這個問題——這個機場於1月底在芙莉嘉所發動的襲擊中遭受了嚴重的破壞,各種設施都傷痕纍纍。而由於經費和戰時物資的緊張,修復工作至今已經拖延了近4個月。

  「主跑道的維修工作已經完成,但導航塔台的重建還需要花一周,雷達設施也還沒……」副官報告道。

  「我們不能再等了。這個機場必須馬上投入使用。」托維擺了擺手,打斷了部下的話,「今天就派一個中隊的『噴火』式戰鬥機去那裡,依靠臨時導航站的指揮起降。我們必須抓住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來找到那兩艘船。」

  「同時,通知設得蘭群島和冰島的基地,在天氣允許的情況下,他們也應該派遣偵察機協助巡洋艦。搜索範圍應該盡量靠北,德國人要想進入大西洋,只有挪威海和丹麥海峽兩處水道可供通行。」

  在結束了對偵察和監視行動的安排後,托維上將還向停泊在斯卡帕灣和英格蘭海港內的本土艦隊主力下達了命令:戰列巡洋艦「胡德」號和戰列艦「威爾士親 王」號,以及4艘為她們護航的驅逐艦組成一個戰鬥群;本土艦隊旗艦「喬治五世」號、戰列巡洋艦「反擊」號、航空母艦「勝利」號組成另一個戰鬥群,為她們護 航的是10艘驅逐艦。由於「反擊」號正在蘇格蘭東南部的克萊德灣,而「勝利」號正從海上趕來,托維上將便命令「胡德」號等戰艦先在斯卡帕灣內待命,打算讓 艦隊在匯合後一同出擊。

  「將軍,需要向地中海艦隊的坎寧安上將和H艦隊的薩默維爾中將發電報嗎?」一名參謀提醒道,「如果德國人闖入大西洋,我們可能會需要他們的支援。」

  在戰場上並肩作戰是拉近雙方關係的有效途徑,也是向世人展示他們之間友誼的最佳方式,對於托維今後的仕途將是有好處的。但本土艦隊司令官在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還是拒絕了部下的建議。

  「向地中海艦隊和H艦隊發電報,把『俾斯麥』號出擊的消息告訴他們。但暫時不要請求支援。」托維說,「地中海那邊,現在估計也已經是忙得焦頭爛額了……」

  前一天,也就是西元1941年5月20日凌晨,德國第7空降師、第5加強山地師和第6山地師在大批轟炸機和戰鬥機的掩護下,對希臘的克里特島發動了被稱為「水星行動」的猛烈攻擊,第一天就有5000名乘運輸機傘兵順利著陸。
  儘管傘兵遭受了相當的傷亡,但德國人依靠空中優勢,已經逐步掌握了幾處重要的陣地。總數40000人的英國和希臘軍隊試圖發動反擊,但均告失敗。而安 德魯·坎寧安指揮的地中海艦隊也正在同來襲的德國轟炸機作殊死搏鬥,「勇士」號等4艘戰列艦和艘航空母艦「可畏」號頻繁遭受轟炸,完全處於應接不暇的狀態 中。即使托維求援,地中海艦隊不可能採取有效的行動。

  「另外,在電報中還需要叮囑H艦隊的薩默維爾,讓他特別留心德國人的動向。」托維上將補充道,「別忘了,敵人在佈雷斯特還有一艘能動的船!」
  ……
  ……

  「關閉輸油閥!」副艦長史庫爾站在甲板上,打著手勢,高聲向碼頭上的士兵們喊道。

  「輸油閥關閉,完成!」沒過多久,油罐列車旁的士兵們送來了更為響亮的回應。

  「斷開輸油管!」史庫爾接著下達命令。

  「輸油管,斷開。」士兵鬆開了固定螺栓,將粗大的油管從油艙的閥門上解了下來。

  史庫爾看了看表,對身邊的書記官說,「記錄,1941年5月21日,中午11時35分,加油工作結束。本日共輸入燃油5000噸,目前燃料櫃總儲備為10500噸,滿艙。」

  「這樣我們的任務也完成了。」一名港務軍官把收貨清單交給史庫爾,讓他簽字。「這條船吃得可真多,續航力一定不低。用18節的速度連續跑上10000海里,應該沒問題吧?」

  「軍事機密,無可奉告。」史庫爾瞪了那軍官一眼,沒好氣地頂回了他的問題。

  「哦……」港務軍官有些尷尬地聳了聳肩,「……本來要到23日才給你們加油,可上邊突然通知我們提前兩天……馮·哈瑟爾將軍不會是要出動了吧?」

  或許是芙莉嘉的仰慕者想要打聽一些關於她的消息,或者這位好奇的軍官純粹是只想和英雄戰艦伯倫希爾德上的人套近乎,但很不幸,他遇到的是海軍上校恩格特·史庫爾。

  「真是辛苦您了。」史庫爾一臉假笑地握了握對方的手,答非所問地說道,「能請教您的尊姓大名嗎?您幫了我們的忙,也許我應該讓馮·哈瑟爾將軍給您的上級打個電話,向您表示感謝。」

  港務軍官頓時受寵若驚,「是、是嗎?我的名字是伯納·林根,長官!」為了能給對方——其實是想給芙莉嘉——留下好印象,在敬禮時,他讓自己顯得特別有氣勢。

  「唔,這個名字不錯。」史庫爾把簽完字的單據交還給軍官,同時多看了一眼對方肩上的少校肩章。「我會轉告馮·哈瑟爾將軍的。」他說。

  「謝謝您,上校!」港務軍官道謝著,興高采烈地離開了伯倫希爾德。

  「副長,您真的要讓艦長打電話去感謝這個傢伙嗎?」幾個正在周圍工作的士兵相當不滿,他們都是芙莉嘉的擁護者。

  「與你們無關,繼續工作。」史庫爾擺出的還是那張苦瓜臉。他衝著那些停頓下來的士兵們吼了一陣,便帶著記錄離開了。

  然後,他來到電訊室,當著提亞爾菲和眾多報務員的面,拿起無線電話,接通了佈雷斯特港憲兵司令部。

  「請你們調查本地一個名叫伯納·林根的海軍少校。」史庫爾對憲兵說,「今天,在給本艦進行補給的時候,他對戰艦本身表現出了超越其職權範圍的興趣,並 且企圖打探本艦下一步的行動。我認為這個人是可疑的,請你們予以關注。」最後,他又提醒似地補充了一句,「這樣,才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證馮·哈瑟爾將軍的安 全。」

  在得到了憲兵司令部異常認真的肯定答覆後,史庫爾得意萬分地扔下電話,揚長而去,視提亞爾菲等造謠社成員為無物。儘管他討厭芙莉嘉,但他也明白:在大多數時候,只要抬出女神的名字,前方的道路就會暢通無阻。

  而在這一天以後,有關史庫爾暗戀芙莉嘉的謠言在戰艦上也傳播得更為廣泛了。

  「你們知道嗎?副艦長這麼做完全是出於妒忌,是為了清除潛在的競爭對手。」電訊主任這樣解釋道,「所有艦長派的人都應該提防他。」

  至於事實如何……嗯,誰知道呢……
  ……

  距離芙莉嘉的禁閉期結束,還有一天左右的時間;但作戰計劃卻等不了那麼長時間。在得知燃料的補給工作已經順利完成後,艦長讓津特將各部門的主官召到了禁閉室。

  由於房間過與狹小,而芙莉嘉又不能走出這裡,因此,不少人被迫待在了過道中。為了不讓無關的艦員在經過時探聽到會議的內容,霍德爾上校關上了這段艙室的入口,並讓津特站在門邊把守。侍從還弄來了一塊掛板和一張北大西洋的縮略圖,以方便芙莉嘉的講解。

  「各位,海軍司令部在昨天批准了我的請求。」芙莉嘉說,「原定於本月25日的出擊將提前在23日進行。這一天的凌晨1點,我們將藉著午夜的黑暗離開布 雷斯特。我打算一直向南行駛,去西非海岸與等候在那裡的油船『弗裡德裡希·佈雷姆』號和補給艦『洛思裡根』號匯合,然後再向南大西洋進發。」

  「您的意思是,伯倫希爾德將放棄司令部制訂的北大西洋狩獵計劃,而把目標轉向南方嗎?」霍德爾在記錄本上寫了些幾句,問道,「可我們原來的任務是策應『俾斯麥』號的南翼……」

  「是的,這正是我的目的。」芙莉嘉自然而然地回答道,「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俾斯麥』號戰鬥群已經被敵人發現了,整場戰鬥毫無保密性可言。在衝擊丹麥 海峽的前後,她們就有可能遭遇到英國艦隊的攻擊。那裡和挪威海是通向大西洋的必經之路,敵人一定會像上次一樣,將巡洋艦部署在那一帶用於警戒,同時把戰列 艦和驅逐艦作為打擊力量佈置在冰島以南,可以控制這兩條水道的地方。」

  「如果指揮『俾斯麥』號的是我,那我就會選擇另一條航線,或者故意引誘英國艦隊在北海交戰,把她們引向挪威沿海,進入德國空軍的作戰半徑。」

  「但呂特晏斯上將是不會這麼做的。」芙莉嘉遺憾而又失望地「哼」了一聲,「因為司令部制訂的計劃是突入大西洋,所以他一定會以此為目標,即使明知已經被敵人發現,他還是會以強硬的姿態向封鎖線衝去……」

  「聽說『俾斯麥』號是無敵的,而且她的水密艙設計十分科學,英國人根本沒辦法用戰艦擊沉她。這大概就是呂特晏斯老爺自信的源泉吧?」損管長辛德萊恩艱難地笑了起來。

  此時,他正蜷縮著自己那巨大的身軀,痛苦地擠在狹小的過道中,只要稍一活動,就會碰上兩邊的艙壁——簡直就像是在受刑一般。

  「大家都這麼說,或許是這樣沒錯。可消滅一艘戰艦的方法不只有擊沉。如果敵人使用正確的方法,也能讓『俾斯麥』號喪失戰鬥力。」機電長亞斯維德爾中校想了想說,「比如,破壞她的動力裝置……」

  「或者幹掉前後兩座射擊指揮儀和火力控制室。」巴斯赫爾接上了話題,「炸死我……的那些同行。」

  「這樣那艘船就會變成活靶子,完蛋了。那個厲害的管家小姐也得遭殃了。你們知道嗎?其實我還是很喜歡她的……哦,我是說那艘船,很、很漂亮……」提亞爾菲又胡扯了起來,但他還沒有將自己的廢話展開,就迎來了芙莉嘉憤怒的目光,所以,接下來的話也就不了了之了。

  「對不起,艦長,我們只是在開玩笑……」槍炮長和機電長笑得很尷尬。芙莉嘉很關心蘿芬,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實。

  艦長恨恨地瞪了這些傢伙一眼,並且也用生氣的表情回敬了西爾瓦娜那高興的微笑。伯倫希爾德在擁有英雄戰艦美譽的同時,也被很多海軍將官稱為問題戰艦,而其原因似乎正是因為她擁有著一群優秀的問題船員……

  「總之……」芙莉嘉歎了口氣,重新開始會議,「『俾斯麥』號一定會在北方與敵人交戰。如果受損嚴重,呂特晏斯上將可能會讓戰艦退回挪威;但如果受損相對輕微,他仍然會繼續任務。」

  果然是個比小貓還要死腦筋的人……真不知道侍從什麼時候才能和他和好……西爾瓦娜同情地想道。

  「當然,以上的情況,司令部也曾經做了相應的考慮。」芙莉嘉說,順手拿起鉛筆,在格陵蘭島的南方畫了一個橢圓形。「鄧尼茨將軍已經將一個由7艘潛艇組 成的艇群佈置在了這裡,組成了一個伏擊方陣。一旦『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遭遇敵人的追蹤,呂特晏斯上將就會設法將那些追兵引向這裡,然後使我們的潛 艇有機會發動攻擊。」

  「就和我們在佛得角群島做的一樣。」航海長赫勒爾上校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潛艇是執行海上伏擊作戰的最佳選擇。儘管德國海軍中的潛艇派和重型戰艦派 時常爭論,各有側重,但因為雷德爾元帥、呂特晏斯上將和鄧尼茨中將三人的私人關係相當融洽,所以水面艦艇與潛艇之間的協同作戰並非難事。

  「是的,這次『萊茵演習』,是司令部綜合了之前幾場戰鬥的數據而制訂的。因此,在戰術方面自然也會截取精華的部分。」芙莉嘉解釋道,「可問題在於,這 樣的招數在一場戰役中只能使用一次。如果從北方追來的敵人陷入了重圍,那麼南方的敵軍自然會有所警覺。且他們會繼續追擊『俾斯麥』號,給她帶來危險。」

  「所以,我們的工作就是引開那些傢伙吧?那些從南邊來的英國佬……」利格靠在門上,他的打扮還是那麼不修邊幅,而臉上則依舊掛著彷彿諷刺的笑容。「每次都當誘餌,這樣的生活真有趣。」

  「航空長,請注意您的言辭。」霍德爾上校回過身嚴肅地教訓道,「為友艦提供支援和掩護,是每個德國海軍官兵的職責。如果您對此有異議,就請離開這艘戰艦。」

  「對!艦長所說的是正確的!」蘭茨無條件地贊同道。芙莉嘉的話對他而言等同於上帝的聲音——甚至更重要些。

  遭到反對的利格只能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沒有異議,只是單純地覺得有趣罷了。」他說。

  果然,在知道自己和金髮小美女同命相連,都要被迫嫁人之後,我們的伯爵小姐就更關心她了……說不定,等這次戰鬥結束後,還會上演精彩的聯合逃婚……確實有趣。

  牛仔向上提了提那頂破帽子,玩世不恭的神情表露無遺。可惜,西爾瓦娜對他仍舊保持著無視的態度。

  「英國人在南方的力量也相當強大。」在擺脫了利格的干擾之後,芙莉嘉繼續說,「他們的H艦隊正駐紮在直布羅陀,如果戰線向南越過了愛爾蘭,薩默維爾就 會出動,向北搜索德國戰艦;而敵人在大西洋上可能還有3艘左右的戰列艦正在執行護航任務,這些船也會對『俾斯麥』號構成威脅。」

  說著,她拿起了一份計劃書,「按照司令部的方案,呂特晏斯將軍會在卑爾根給『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加油,然後在22日早晨起航,23日中午將駛近丹麥海峽。在這個時候,他們還應該再進行一次海上加油。順利的話,他們會在24日下午或者晚上穿越海峽。」

  「而我之所以將我們的出發日期定在23日的1點,就是希望能在『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與敵人交火之前,分散對手的注意力,讓他們首尾難顧。如果 我們運氣好,敵人也許會把『俾斯麥』號她們當成是疑兵,而全力前來追殺我們。我們的作戰目的是將所有南線的敵艦從『俾斯麥』號的航路上引開,越往南越 好。」

  「艦長,如果我沒有猜錯,您其實是盼望著整個大西洋上的英國海軍都把目光盯住我們吧?」雖然話是這麼說,可巴斯赫爾中校卻顯得十分樂觀。

  「當然,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或許會感謝上帝。」芙莉嘉回答起來也是毫不猶豫。對於她而言,即便是遭受100條戰艦的追蹤,她也有足夠的自信能最終逃 脫……「即使不能達到那樣的效果,我們也不會空手而歸。雖然北方的敵艦不會因此而南下,但南方的敵艦也不會為了『俾斯麥』號而北上。如果他們知道伯倫希爾 德已經來了,H艦隊和加拿大方面的敵戰列艦就會撲向我們,而不是『俾斯麥』號。這樣一來,敵人就不可能對我們當中的任何一方形成包圍的態勢,無論他們從哪 裡過來,我們都能從另一邊溜走,在必要的時候結束作戰。」

  事實上,如果沒有這次麻煩的禁閉,芙莉嘉所提議的出擊時間將會更早。若伯倫希爾德能在『俾斯麥』號之前闖入大西洋,而呂特晏斯再製造一系列將要返回德 國的假象,那英國人或許還會本末倒置地傾巢出動,將所有的兵力投入到追擊芙莉嘉的戰鬥中。如此,當『俾斯麥』號調頭北進,衝入丹麥海峽時,英國戰艦將來不 及捕捉她們的目標。

  令人扼腕的是,在歷史上,許多細微的小事,往往會左右整個宏大的戰局。
  ……

  接著,芙莉嘉又向眾人交待了各部門必須注意的事項和作戰的細節要領。而在對付敵人主力戰艦的問題上,芙莉嘉則做出決定——用速度盡力甩掉王權級和納爾遜級,對付「聲望」號時則利用對手裝甲相對薄弱的缺陷,攻擊H艦隊旗艦的要害,像在挪威時那樣以巧取勝。

  但同時,芙莉嘉也特別了叮囑巴斯赫爾有關防空警戒方面的問題。英國人此時在大西洋上一共有4艘可以使用的航空母艦:本土艦隊的「勝利」號、停泊在南大西洋聖赫勒拿島的小型航母「赫爾墨斯」號、地中海艦隊的「可畏」號,以及H艦隊的「皇家方舟」號。

  因此,在與H艦隊的水面戰艦交手之前,伯倫希爾德極有可能先經受艦載機魚雷攻擊的洗禮,這將同時考驗芙莉嘉操縱戰艦的水平和巴斯赫爾中校指揮防空火力的技術。

  此外,辛德萊恩中校的損管隊也奉命在起航後隨時待命,以修補遭受損害的部位。
  ……

  13時,會議結束,各人相繼離去,回本部門處理起航前的相關事宜。

  但羅斯希奧夫卻有意放慢了腳步,當幾乎所有人都離開時,他又中途折返,回到芙莉嘉和西爾瓦娜面前。

  「艦長,請原諒提亞爾菲剛才的無禮。」他十分認真地替友人道歉,「他一直那樣口無遮攔,應該接受懲罰。但也請您相信,他對呂特晏斯小姐沒有惡意。」

  「我明白,雷達長。」芙莉嘉微微地點著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可預言家真正想說並不只有這些,他向西爾瓦娜這邊望了一眼,盡量將聲音控制在最合適的範圍——既不會太輕,也不會讓外人聽見。
  「既然這次我們的對手還是H艦隊,」他說,「那麼,在『聲望』號和『皇家方舟』號之外,我更關心敵人新組建的第12巡洋艦分隊。」

  這個名詞立刻讓芙莉嘉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甚至於,她還很快就感到了從某人眼中傳來的陣陣寒意……

  這一段時間,因為倫敦方面的大肆宣傳,「由路易士·克裡斯威爾准將率領的第12巡洋艦分隊」——這個詞組,早已為德國海軍所熟悉。德國給他們起的外號 是「無賴的巡洋艦分隊」和「異想天開的巡洋艦分隊」,而原因則完全在於克裡斯威爾——在所有德國人眼中,他都是個膽大包天,不自量力的傻瓜。

  但是,這個傢伙的名字在芬撒裡爾女伯爵看來,卻有著另一個不為人知的象徵——引發家庭矛盾的禍根……

  「雷達長……我會提防他……他們的……」芙莉嘉說著,將異常懇切的目光投向了羅斯希奧夫,似乎在說:請您快離開吧……

  「嗯……」羅斯希奧夫又看了看西爾瓦娜——醫官長依舊保持著微笑,從表情中看不到任何異樣。

  「從他的行為看,克裡斯威爾准將是個古怪的人。」儘管十分理解艦長的苦衷,但預言家卻還是不得不提醒她。「這個人不會按常理辦事,無論作戰,還是……還是別的什麼……所以,我們在學校中學到的東西或許會對他無效;而在實戰中積累的一些經驗可能也無法適用在他的身上。」

  「真是個麻煩的傢伙呢……」西爾瓦娜一臉天真地說道,「艦長,這次一定要殺掉他哦。」

  西、西爾瓦娜……
  芙莉嘉從這柔聲細語中聽出了危機的腳步聲,如此可怕的話,卻伴隨著最動聽的語調……艦長不禁感覺到了額頭上冷汗的滑落……

  預言家也歎了口氣,又將聲音壓低了一些。
  「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地方,艦長。」他再次看了看西爾瓦娜,「還有醫官長……也是……」

  「我嗎?」西爾瓦娜假意不解地說道,「我可沒什麼讓人擔心的地方,作戰是艦長的事啊?」

  「是的,」預言家說,「但您的行動會影響到艦長的作戰。坦白地說,您對艦長的影響力比這艘戰艦上的任何人都大,因為您是她的……她最好的朋友。」

  「這是事實,我不否認。」西爾瓦娜不顧芙莉嘉焦急的眼色,鎮定自若地應對著。

  「如果克裡斯威爾准將是個正直的人,他之前的那些行為或許只是為了表達對您的愛慕。」羅斯希奧夫對芙莉嘉說,「但如果他是個普通人,或者卑鄙小人,那 我懷疑他的動機或許真的如那些報紙所說,是為了能激怒您,讓您在和他作戰時無法做出冷靜的判斷——就像那些總是一心追逐著伯倫希爾德的英國人一樣。」

  這確實是個嚴重的問題,也是芙莉嘉在時刻提醒著自己的注意事項。雖然對克裡斯威爾的舉動十分厭惡,但芙莉嘉很清楚,自己和德國海軍都不能犯敵人始終犯 著的錯誤。過分地尋求消滅某個特定的敵人,將會使整條戰線缺乏必要的穩定性,讓全軍都被一小撮敵人牽住鼻子;而其他的敵人,則會利用這樣的時機,對那些薄 弱的部位發動攻擊。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芙莉嘉相預言家保證道,「在作戰中,我會始終保有一顆冷靜的心。」

  羅斯希奧夫贊同地回應了芙莉嘉,然後轉向西爾瓦娜。「對不起,醫官長。在這次作戰中,希望您也能保持手術時的那種冷靜,也不要再……再要求艦長做些額 外的工作,比如說殺掉克裡斯威爾准將……至少不要刻意地追求這樣的目標,像上次在佛得角時……您是艦長最重要的……朋友,您的安慰和鼓勵能給她最大的幫 助,而您那糟糕的心情也會引起她的擔憂,所以……」

  「知道了啊,你可真嘮叨,快和你的那位朋友一樣了……」西爾瓦娜靠著艙壁,雙手合抱在胸前,她用複雜的笑容望著預言家,嘲諷的同時,似乎還想從對方的表情中瞭解些什麼……

  「請原諒。」預言家也只是點到為止,不再說什麼了。在向兩人告辭後,他很快地離開了。
  ……

  芙莉嘉關上了門,小小地鬆了一口氣。也許西爾瓦娜會稍微發作一下,但艦長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雷達長真是個愛擔心的人……」她笑了笑,有些不自然。

  而這樣的笑容在西爾瓦娜眼中,只意味著擔心。醫官長很清楚:芙莉嘉每天都在害怕,害怕讓自己生氣,害怕西爾瓦娜又像以前那樣一走了之。因而,有時即使不是她的責任,小貓也會變得提心吊膽——這也可以說是天真個性所造成的通病。

  算了……今天就不捉弄她了……
  紅髮美人如此決定著,只是摟住芙莉嘉,給了她一個輕輕的吻。

  「預言家說的沒錯呢……妳確實是個容易受影響的傢伙……」西爾瓦娜看著她的眼睛,悠然地說道,「不過,作戰的時候一定要加油哦。別忘了,我的性命,永遠捏在小貓妳的手上啊……雖然和妳一起死也沒什麼不好的,但在拿走妳之前……我不想帶著那討厭的遺憾……閉上眼睛……」
  
  說完,她繼續吻著她,溫柔地輕咬她的舌頭,慢慢地滋潤著她的雙唇。當芙莉嘉有所回應時,她的擁抱就會更為強烈,她的吻也會更為熱情……每一次唇的交疊,每一次肌膚的觸摸,都會讓芙莉嘉感到一種使她激動的熱度,宛如那趕走黑暗的火光一般,驅散了她心中的陰霾。

  這就是西爾瓦娜的力量,正如預言家所說的,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強大的力量……而芙莉嘉,無時無刻不需要這樣的力量。

  「有精神了嗎,我親愛的將軍?」紅髮美人低語著,讓自己的額頭抵著芙莉嘉的,然後,捧起了她的臉,似乎把小貓當作一件無可代替的藝術品,展示在自己的眼前……

  「嗯……」被人們稱作馮·哈瑟爾海軍少將的小貓雙頰微紅,但眼睛中卻從沒有缺少過信心。「我一定會勝利的,西爾瓦娜,就和以前一樣!」

  「然後,讓我等到戰爭結束再拿?」紅髮的人兒調侃著,又吻了吻芙莉嘉的鼻尖;小貓則氣哼哼地重複著「傻瓜」這個詞,開始掙扎著從她的懷抱中逃出……

  唉,因為馬上就要開始戰鬥,所以,那件事,還是以後再告訴她吧……

  西爾瓦娜一邊逗著芙莉嘉,一邊將自己的猜測藏進了思想的深處。

  就在剛才聽著預言家的那些話時,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與眾不同的男人,已經知道了……她對於芙莉嘉的意義……朋友以外的意義……
  ……
  
  羅斯希奧夫回到房間中,沒有看到利格的身影——航空長是個閒不住的人,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在戰艦裡閒逛,或是去找那些航空隊的機師們玩牌賭錢——無論是否需要值勤。雖然牛仔已於月初被提升為海軍少校,而且還獲得了一枚二級鐵十字勳章,但這些榮譽對他幾乎完全沒有觸動。

  「唯一的好處就是薪水的上升。」利格對手下人這麼說,「僅此而已。」

  在這艘戰艦中,許多人知道預言家與牛仔的關係很僵,甚至有點水火不容的感覺。兩人雖是同屋,但性格卻大相逕庭,價值觀也存在著極大的差別。去年10 月,利格因為擅自闖進羅斯希奧夫家的溫室而遭受了預言家的重擊,從此以後,兩人之間本來就不怎麼和諧的空氣也就變得更緊張了。

  霍德爾上校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在安排個人的作息時,也十分巧妙地將二人錯開,使他們基本處於不會見面的狀態。因為對某個人的好惡屬於個人的權利,大副除了這麼做,以減少他們產生摩擦的機會外,也不會做太多的干涉。

  至於羅斯希奧夫和利格本人,則亦沒有任何試圖改善關係的努力;同樣地,拜大副的安排所賜,兩人的私生活也得到了更多的自由。

  因此,當預言家從自己床下的皮箱中取出那些關於某人的資料時,他不用擔心會被什麼人撞見。

  關上門,將那些材料放在桌上,羅斯希奧夫坐了下來,一頁一頁地翻著。手中的紙張新舊不一,有的是十多年前的原件,有的是用相機翻拍後沖洗出來的作品,顯得有些模糊。

  而這些紙唯一的共通點就是,它們完整地記錄了一個女人從襁褓中嬰兒,到海軍軍官的全過程。

  「日期:1914年11月25日。時間:晚上11點45分。地點:杜塞爾多夫第一紀念醫院。接生醫師:威爾茨·海德諾夫(簽名)。護士:漢娜·奧拉爾(簽名)。」
  「情況:產婦於當晚11時進入產房,45分鐘後以自然分娩產下一名女嬰。生產順利。嬰兒體重3.1公斤,健康狀況良好,無畸形,無遺傳病史。應父母要求,未使用暖箱。」

  一個小生命就這樣誕生了。

  「日期:1914年12月25日。地點:杜塞爾多夫,赫文海姆教會。」
  「受洗人:西爾瓦娜·瀾(由父親代填)。」
  「施洗人:教區主教W(簡寫)·K(簡寫)·伊普勒(簽名)。」
  「受洗人家長:父親,魯德爾夫·瀾(簽名);母親,赫芙琳·瀾(簽名)。」
  「證明人:埃裡希·雷德爾(簽名),格爾哈特·馮·哈瑟爾(簽名)。」
  「洗禮合乎典章規程,願主賜福。」

  嗯……有了信仰,雖然不是出於自願……

  不過……雷德爾元帥也在,還有艦長的父親……看來,醫官長加入海軍的確不是偶然的……

「魯德爾夫·瀾先生,
  「我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您,您的女兒西爾瓦娜在學校中又一次顯示了她搗亂的天賦。在本週一的班會上,她將一隻青蛙藏在了班導師沃爾特·莫裡斯先生的講台裡。當莫裡斯先生打開講台時,青蛙跳了出來,把可憐的老師嚇了一條,並導致他因為心臟病而被送進了醫院。」
  「作為一名仁慈、善良的醫生,您一定能理解病人所遭受的痛苦,以及我們對將這種本可以避免的痛苦強加給莫裡斯先生的那個人所表示出的憤慨。」
  「茲邀請您於明日到學校一敘。我們期待著您對女兒的教養問題提出自己的高見。」
  「祝,事業順利。」
  「杜塞爾多夫德克諾小學校長,海因茨·勒夫曼(簽名)。1922年3月20日,星期一。」

  ……小學來信的複印件……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搗蛋鬼……

  「國語:優秀。」
  「數學:優秀。」
  「理科:優秀。」
  「自然:優秀。」
  「歷史:優秀。」
  「地理:優秀。」
  「拉丁語:優秀。」
  「體育:優秀。」
  「美術:優秀。」
  「音樂:優秀。」
  「道德禮儀:不合格。」
  「《聖經》:不合格。」
  「家政:不合格。」
  「勞動:不合格。」
  「班導師評語——」
  「聰明而有個性的學生,有極強的組織和領導能力,得到了所有同學的友情。希望在紀律方面能有新的提高,並盡量克服在課堂上睡覺的小缺點。」
  「另:擁有成為騎士的夢想是一件好事,但夢想和現實不能混為一談,更不應該將自己的想像當作事實,到處宣揚。」

  唔……兩極分化的高中成績……

  騎士……騎士嗎?這到底是……瀾……這個姓……

「親愛的西爾瓦娜·瀾小姐,」
  「我們滿懷十萬分的真誠給您來信,並榮幸地向您告知——您已經通過了學院本年度的招生考試,並被外科部錄取。」
  「請於9月15日之前來學院教務部門辦理註冊手續,手續細節及注意事項隨信附上。」
  「所有的教授都對您抱著熱切的期望,因為您是本學院開創90年來的第一位女生。」
  「請代我們向您的父親致以最誠摯的問候。」
  「柏林醫學院。1932年7月23日。」
  「另:本學院按慣例不向學生提供住宿,請在來校之前安排好自己的住處。」

  被大學錄取了嗎……90年來的第一個女生……醫官長果然不簡單。

  「請代我們向您的父親致以最誠摯的問候」——是認識的熟人嗎……因為這樣才被破格錄取的嗎?雖然不合規定,但卻很合理……

  不安排住宿嗎……這個學校真是……住在外面通常很容易出問題,難道他們不知道嗎?

  「西爾瓦娜·瀾,女,1932年9月15日入學,1936年7月15日從本學院畢業。無不良記錄,成績總評優秀。授予醫學學士學位。」

  學籍登記的最後一條……看來相當順利。似乎……醫官長這次沒有惹出任何是非……和之前不太相同……

  是因為成長的緣故嗎?

  「發件人:德意志第三帝國海軍司令部軍官人事處。」
  「收件人:德意志第三帝國海軍水面艦隊司令部。」
  「已依據規定授於西爾瓦娜·瀾軍醫上尉軍銜,將該民間人士作為後備軍官補充入帝國海軍。根據海軍司令部的決定,將其派往你部服役。請酌情安排。」
  「元首萬歲。」
  「軍官人事處處長,海軍中將岡澤爾·呂特晏斯(簽名)。1939年4月5日。」

  「茲任命軍醫上尉西爾瓦娜·瀾為戰列巡洋艦『伯倫希爾德』號之醫療分隊隊長。該命令於發出之日起即刻生效。」
  「元首萬歲。」
  「海軍水面艦隊司令官,海軍中將維爾海姆·馬沙爾(簽名)。1939年4月20日。」

  就這樣被補充進了水面艦隊……當上了伯倫希爾德的醫官長,也來到了艦長身邊……不,她們的認識應該更早……或許不是刻意的接近……但也並不僅僅是偶然……

  是什麼促使我做出這樣的判斷呢?難道僅僅是因為醫官長的那次出走,和幫助我們找回她的那個神秘朋友嗎?

  應該不是……將自己和艦長的戀愛告訴親密的朋友也很正常,一個人總有1、2個可以完全信賴的友人。而這樣的朋友自然也會在她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並為她保守秘密。

  只是,那個時候,他似乎也在提醒我們,要小心監視者……不管這監視來自哪裡……

  奇怪的傢伙……是在故弄玄虛,還是確有其事?

  而醫官長,到底又知道多少呢……
  ……
  
  預言家向後靠在椅背上,將自己的視線從材料上移開,放在了頭頂的吊櫃上。可儘管如此,他看到的並不是櫃子,而是從認識西爾瓦娜以來的那一幕幕鏡頭……

  醫官長遲來的報道、和艦長之間的冷戰、一起帶著獲救的瑞典小孩子在甲板上散步、每天都能看見的笑容、為了蘿芬的出現而散發的濃濃醋意,還有在提到克裡斯威爾時流露出的殺氣……

  所有的這些在羅斯希奧夫眼前如電影畫面一般不斷地出現、消失、再出現,最後,留給他的還是一條曲折蜿蜒的小路,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一個多月來,伐拉提供的這些文件已經被他閱讀了無數遍,但預言家卻沒有從中找到任何不妥的內容。最多,他也只能證明:瀾家與哈瑟爾家淵源很深——或許就和羅斯希奧夫一樣是……

  而且,西爾瓦娜與芙莉嘉也早就認識;另外,她進入海軍可能就和她進入醫學院一樣,是依靠熟人的幫助——有可能就是雷德爾元帥。

  可這些都是正常的,沒有讓他在西爾瓦娜的過去和現實中看到一點兒異樣,當然,也沒有發現絲毫敵意和別有用心的動機……

  真的,太正常、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思考著、疑惑著,預言家閉上了眼睛。連夜工作的疲勞在他的身體裡作用著,緩慢地侵蝕著他那冷靜的頭腦,使得那些長久以來一直被羅斯希奧夫的意志所排斥的事物,又如幻影一般,漸漸地浮現……

  烏爾姆侯爵家黑色的大宅……

  那座由蒼翠植物組成的迷宮……

  一個青年焦急地跑過狹長的通路,那是只有孩子們才知道的捷徑……

  迷宮的中央,一間玻璃搭成的暖房。

  鮮艷的花朵在其中綻放,各式各樣,讓人目不暇接。

  可是……

  青年卻看到另一些東西……

  一個18歲的女孩子躺在無數玫瑰鋪就而成的花毯上,悲傷的表情,留在那漂亮,卻已經蒼白的臉上……

  從手腕的傷口中流淌而出的鮮血將周圍地面上的一切都浸紅了,無論是女孩子身上的白裙子,還是那頂她最喜歡的遮陽帽。

  已經完全分不清了……花瓣的顏色,還是……生命流逝的顏色……

  天啊!赫琳!不可以,赫琳!不要走!不要這樣對我!不要這樣對待哥哥啊!

  青年發瘋一樣地叫喊著,他衝上去,抱起女孩,想要讓她醒來。可等待著他的,只有那一片冰冷的沉寂……

  然後,一切都回歸了黑暗。

  所有的花都失去了顏色,因為,再也沒有光了。
  ……

  「上帝……我這是怎麼了……」
  忽地從這短暫的迷夢中驚醒,預言家不禁責怪起了自己。他迅速地收後那些材料,將它們藏回床下的皮箱中。

  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或者是調查,或者是伐拉本身——不然的話,那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覺不會像這樣始終糾纏著他,甚至讓他回想起了那令人恐懼的過去。

  在這場戰鬥結束後,羅斯希奧夫決定再去拜訪伐拉,弄清事實。

  那樣的事決不允許再發生了!

  他重複著對自己的警告,一遍又一遍……
  ……
  ……

  當天上午7時09分,完成了商船護送任務的「俾斯麥」號戰鬥群停泊在了挪威卑爾根港以南的科爾斯峽灣。旗艦「俾斯麥」號位於格裡姆斯塔灣;而「歐根親 王」號和3艘驅逐艦Z10、Z16、Z23則在卡爾瓦尼斯灣下錨。按照計劃,呂特晏斯將軍下令為戰艦加油,以便能在日後的行動中保持燃料的充足;同時,艦 員開始在戰艦舷側塗抹更適合北大西洋的灰色迷彩。由於卑爾根不久前剛遭到英國的轟炸,港口內能夠使用的油船僅有一艘,因而呂特晏斯讓他們先照顧續航能力低 的「歐根親王」號和3艘驅逐艦;「俾斯麥」號的加油工作則要等到夜間進行。

  瑞典人的非中立行徑和英國人在隨後進行的一系列活動,使德國方面將警戒等級提到了最高。根據德國人在斯卡帕灣隱藏的間諜所發回的情報,有數艘英國巡洋 艦已經於早先駛離基地,極可能正前往北方諸水道巡邏。但以「喬治五世」號和「胡德」號為首的本土艦隊主力還停在港內。顯然,英國人還不能準確地判斷「俾斯 麥」號戰鬥群的下一步行動,他們也在猶豫。

  所以,雖然被發現已經是毋庸質疑的事實,但德國人還有很多機會。呂特晏斯將軍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如何擺脫敵人,或者,打敗敵人。
  ……

  中午時分,廚師打扮的士兵敲了敲某間禁閉室的門,以不耐煩的口吻對裡面的人喊道,「午飯時間。」

  「知道了。」裡面的女孩也用同樣生硬的語氣反擊著。

  廚師對身邊的憲兵聳了聳肩,後者則無奈地打開了門鎖。兩人推門進去,見蘿芬正坐在床上,像許多時候那樣,將自己蜷縮在牆角。她的眼睛直直地瞪著憲兵和廚師,似乎正在用這使人心中發毛的目光驅趕著他們。

  而這一招也如她所願地產生了效果,送餐的人們如臨大敵,放下餐盤就離開了——也沒忘了把門鎖好。

  「膽小的傢伙。」蘿芬嘲諷地自語道,從餐盤上拿起了一隻小麵包,撕成塊狀放進嘴裡。雖然禁閉期間的食物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蘿芬覺得這是她嘗過的最糟糕的麵包了。缺少了心情這種最重要的調味料,任何美味都會變得平淡無奇。

  由於禁閉室之間的鋼板並不太厚,她也能聽見從隔壁傳來的聲音——那兩個傢伙正把同樣的餐點送進德爾林的房間,也許還譏諷了他幾句——聲音很模糊,蘿芬 沒有聽清。接著,隔壁的門也關上了,整個「俾斯麥」號的禁閉區又恢復了原先的那一片安靜。來這裡的人本來就不怎麼多,憲兵的值班位置也在遠處,如果需要什 麼,蘿芬她們還得大喊大叫上許多時間,才能引起對方的注意。

  「真沒意思……」
  將吃了一小半的麵包丟回餐盤中,金髮女孩躺了下來。在這裡不能看書,沒有報紙,交談的對象也蹤影全無,只有睡眠能夠得到充分的保證。但如果每天都不得不將16個小時以上的人生花費在睡覺上,那除了渾身酸痛和絕對的無聊之外,你將很難有別的什麼收穫。

  蘿芬盯著黑色的鋼鐵天花板,一盞破爛壁燈發出微弱的燈光,照亮了這個小小的空間……一個人的空間。

  「我想和芙莉嘉姐姐結婚。」她忽然說道,「我喜歡芙莉嘉姐姐,我想當她的新娘子。我要和西爾瓦娜競爭,打敗她,趕走她,然後芙莉嘉姐姐就是我的了!」

  這確實是大膽的發言。如此,將自己的心中所想明白無誤地說出來,對於蘿芬而言是真正的前所未有。而如果不是被單獨關在這個密閉而且安全的小空間內,蘿芬也決沒有用聲音來表達自己真實的情感。

  「爸爸不喜歡芙莉嘉姐姐,也不同意我和女孩子在一起,所以才會讓我嫁給呆頭鵝。」她繼續對自己和周圍的空氣說道,「但我愛的是芙莉嘉姐姐!我喜歡她對 我微笑的樣子,喜歡她抱著我的那種感覺,喜歡她的聲音,喜歡她的動作,喜歡她的全部!就算她把我當成布娃娃,每天都給我換上漂亮的衣服,我也會很高興的! 對,很高興!」

  「該死的呆頭鵝!他為什麼要出現?!而且還厚著臉皮去爸爸那裡!他只是我的跟班,從來都是……可他居然愛上了自己的主人,討厭!」蘿芬狠狠地咒罵著,還用盡力氣向空中接連揮出了數拳,瞬間就把想像中的涅爾德打成了碎片。

  「跟班就應該有跟班的自覺!他為什麼不像哥哥那樣,只是默默地站在芙莉嘉姐姐背後,把所有的愛都變成忠心、都變成自己的付出呢?有非分之想的傢伙真是可惡!愛情和工作不一樣,並不是付出了就一定應該有回報的……愛情……愛情可不是單方面的啊!」

  女孩把這當作一種發洩,不停地抒發著胸中積累的怨氣,不斷地表達著自己那摻雜著痛苦、任性、寂寞和崇拜的愛意……

  然而,當一陣伴隨著幾分狂躁的情感如疾風一樣掠過、遠去、消散之後,蘿芬心中的怒濤也漸漸地回落,緩慢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則是那始終盤踞著腦海的惆悵。

  女孩翻了個身,在沉默中將枕頭緊緊地摟在了懷裡。然後,她弓起身子,像往常睡覺時那樣,保護著自己……

  「我真是沒用的人……」她小聲地說著,「從來都不敢當著大家、當著芙莉嘉姐姐的面,說出自己的心思……我不敢告訴她我根本不愛呆頭鵝,更不敢告訴她……我愛她……」

  「說什麼,是為了她的幸福才走開……說什麼,是為了讓爸爸保密才退出……其實,都是因為我的膽怯,都是因為我的不乾脆……要是我在那個時候,在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芙莉嘉姐姐的那個時候就把一切都說給她聽,現在……現在說不定……」

  「……而到了最後,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幫到芙莉嘉姐姐……就連她也要嫁人的事,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的……6月份就要訂婚了……現在這個時候,芙莉嘉姐姐一定很痛苦,可我卻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沒有做……」

  「沒用的大傻瓜蘿芬……討厭的大傻瓜蘿芬……只會找借口的壞傢伙蘿芬……都是我……」

  不知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也許是這些日子的禁閉,給了蘿芬更多的思考時間,讓她從自己的頭腦中找到了以往不會,或者故意遺漏的那些心情……

  「妳該怎麼辦呢……傻瓜蘿芬……」女孩問著自己,把臉和已經有些濕潤的眼睛同時埋進了枕頭中。

  將自己傷心的樣子隱藏起來,蘿芬總是習慣於這樣做,即使,這裡只有自己一個人……
  ……

  不過,很快地,在自己這悲傷而孤獨的哀怨之外,她就聽到了另一個聲音——一種清脆、卻有些猶豫的聲音。

  有人正隔著禁閉室之間的鋼板,小心翼翼地敲打著莫爾斯密碼。儘管還不太熟練,有些地方也不怎麼連貫,但相比那模糊的說話聲,這樣的敲打要顯得更清晰……

  (呂特晏斯中尉……您沒事吧……我聽見您在喊,但卻聽不清……)

  蘿芬愣了一下——現在在這個禁閉區裡只有兩個人,無疑,發出這信號的只能是他——格龍斯菲爾德伯爵公子,德爾林。

  「也是個討厭的傻瓜。」蘿芬說著,隨手敲了一串信號——

  (滾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發現蘿芬正在生氣,隔壁的孩子立刻驚慌失措地送來了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只是擔心呂特晏斯中尉會肚子疼……)

  嗯?什麼?肚子疼?蘿芬莫名其妙地想著,又敲了幾下艙壁。

  (為什麼這麼說?要是敢詛咒我的話,結束禁閉以後你就會死了。)

  (不!不是的!)

  德爾林忙亂地解釋著,手法中的錯誤也挺明顯,不過,至少蘿芬還能明白。

  (是……是剛才送飯的廚師說的,好像是因為有人把肥皂屑塞進了湯鍋的縫隙中,所以有20多個人都拉了肚子……)

  唔……才20多個人嗎?真可惜……蘿芬得意地冷笑了一聲……

  (是我幹的啊。這就是隨意支使本小姐的下場。)她承認得倒挺爽快……

  (……是、是啊……)德爾林的敲擊聽上去有些勉強……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蘿芬忽然想到了什麼。

  (覺得我是壞人嗎?)

  (沒有……沒有啊……)

  (可我不是一直在欺負你嗎?你每天都要給我打雜,還要挨罵,伯爵家的繼承人連這些都能忍受?)

  (這、這些……沒關係的……)

  德爾林敲打的聲音很輕,蘿芬彷彿看到了男孩子深深低下的腦袋……

  唉……真是個可憐的傢伙……金髮女孩子難得對人類產生了同情心。

  (許多人都說你愛上我了,是真的嗎?)蘿芬開門見山地問道。

  一片寂靜……似乎,隔壁的某人在驚恐之餘,正經受著一場相當複雜的心理鬥爭。

  (要說實話啊,不然我就把你掛到桅桿上去。)蘿芬威脅道。

  這樣的威脅很有用,沒過多久,她就得到了一個細微,但卻肯定的答案。

  (是……)雖然只有一個極短暫的信號,可男孩的確下了很大的決心……

  (是初戀對象嗎?)蘿芬趁勝追擊。

  (是的。)這次,男孩的勇氣似乎增加了一些。某些時候,當不用面對對方時,人類的心理壓力也會減少很多。

  (為什麼?我比你大5、6歲,年齡上差太多了。)

  一時間,禁閉區又變得悄然無聲了。男孩在思索,而蘿芬在等待。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但現在,蘿芬已經開始覺得——爸爸把德爾林關在自己的隔壁是一件好事。

  因為,她已經在忽然間發現——自己現在……並不孤獨……

  大約一分鐘以後,德爾林送來了自己的答案。(因為……呂特晏斯中尉很善良,也很溫柔……所以……)

  無論其他人聽了會有什麼反應,蘿芬自己險些吃驚地從床上滾下來……

  溫柔?!善良?!我?!這是在說我嗎?!

  (你瘋了嗎?)蘿芬咬著牙,狠狠地錘了著鋼板。(從沒有人這麼說過!男人們都在背地裡說我是個粗暴的女人!我早就知道了!)

  (可、可是……可是呂特晏斯中尉對我很好……告訴了我很多關於戰艦的事……)

  (那只是林德曼艦長給我的任務!)蘿芬似乎也有點兒不好意思,她隱瞞了想把德爾林收作副官的念頭,用任務搪塞著。

  (而且,呂特晏斯中尉還幫我洗了臉,把自己的手帕也給了我……以前我也是毛手毛腳的,可教官們除了訓斥我,就只是讓我自己去處理……只有呂特晏斯中尉對我很特別……)
  
  除了緊張,德爾林的敲擊中還多不少歡快和喜悅。這高興的聲音彷彿在向蘿芬述說著男孩那純真的情感,向她展示這顆還沒有受到成人世界腐蝕的心靈,是多麼地透明,多麼地乾淨。

  不知不覺間,蘿芬竟然有些開心了。她微微地笑著,伸出手,在艙壁上留下了一連串「愚蠢」。

  (你和我哥哥一樣,是個老好人。別人只要給你們一丁點溫柔,就能讓你們付出性命……真是傻瓜……)

  (或許是這樣……可媽媽告訴我,即使很小的恩情,也要全心全意地去回報……)德爾林回答道。儘管這樣的品格在不少人眼中是有些傻,但他卻覺得理所當然。

  (那麼,手帕呢?已經扔了嗎?)蘿芬問。

  (沒有!我一直藏在口袋裡!這、這是呂特晏斯中尉……是呂特晏斯中尉的……)德爾林連忙回答著,敲錯了不少信號,也許他正慌慌張張地從口袋裡摸出手帕,卻忘記了對方此時無法看見。

  (它是你的了,笨蛋。)蘿芬歎了口氣,大方地表示著。

  (真、真的?我可以一直留著它嗎?)德爾林的欣喜無法抑制,他一連問了好幾次,惟恐蘿芬又在戲弄自己。

  (是的。你就把它當作初戀的紀念物吧。)蘿芬回答著,順便又警告了一句,(可要是你用它做一些奇怪的事,我就會殺了你。明白了嗎?)

  (是!是!不會有奇怪的事!不會的!)德爾林顯得既高興又慌亂。(媽媽說,對別人送的紀念品,一定要特別小心才行!)

  (不過,可不要妄想我會和你結婚啊。)在給了一塊糖之後,蘿芬照例附贈了一盆冷水。(那是不可能的。)

  德爾林的高興勁馬上過去了,牆那邊的男孩似乎正在變得垂頭喪氣——即使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如此明確的拒絕對他仍是個嚴重的打擊。

  (是因為涅爾德上尉嗎……)男孩敲出了不甘心的幾個音符。(所有人都說您和他是未婚夫妻……)

  (是啊,太遺憾了。)蘿芬回答道,(但不是因為他,因為他在我心裡的地位,和你其實差不多。說不定,還比不上你。)

  牆對面又是一陣安靜。蘿芬不知道德爾林此時的心情如何,也不清楚這個孩子對自己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或許是心血來潮,或許是心事的爆發,突然之間,金髮女孩產生了一種衝動!

  她要說,要把那些隱藏在自己心底的東西,那些痛苦的愛戀和那些對芙莉嘉的思念,全都告訴他,告訴這個特別的孩子……
  (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但你必須用家族的徽章發誓,永遠不告訴任何人。)她敲出一串串莫爾斯碼,堅硬的鋼板配合著飛快的指法,讓這句話所包含著意義顯得更為強烈。

  可是,德爾林的回答卻更能讓蘿芬驚訝。

  (我、我可以發誓,誰都不告訴!但……但是……)

  (怎麼了?)

  (現在……現在請不要告訴我……)

  (為什麼?不想知道自己最大的情敵是誰嗎?)蘿芬感到了相當的怪異——這個年齡的孩子不是最好奇的嗎?

  (很想……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以後再知道。)德爾林認真地回答著,(等我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優秀的將軍,建立了足夠的戰功,有資格和那個人公平地競爭時……再知道他的名字!)

  蘿芬完全地愣住了。她沒有想過,在牆的那一側,那個15歲少年的心中,竟然有著如此堅定的信念;也從不知道這個一直被她當成小跟班的四級軍士,居然也有著想要成為將軍的勇氣……

  金髮女孩不自覺地笑出了聲,而且,是輕鬆的笑和讚賞的笑……

  (這可是大工程啊,學員先生。)蘿芬說,(在這場戰爭結束時,那個人就一定已經是元帥和海軍總司令了;而你說不定還只是個20多歲的小中尉。難道,格龍斯菲爾德伯爵想在5、60歲——和雷德元帥一樣的年紀,再來追求已經成為老奶奶的我嗎?)

  (是、是嗎……那個人真厲害……)德爾林在遺憾的同時也對這位「情敵」流露出了萬分的敬佩。在那麼短的時間中就能成為元帥,那這個人現在一定已經是個將軍了!而幾乎所有的將軍都是學員們欽佩的對象——尤其是縱橫大西洋的女神芙莉嘉·馮·哈瑟爾。

  只不過,芙莉嘉也是德爾林首先排除的對象——因為誰都知道她和蘿芬一樣,都是一位漂亮的女性。

  (意志堅定是不錯,但也要量力而行。)蘿芬老師自鳴得意地教育著自己的第一個學生,彷彿芙莉嘉的成功也是自己最重要的心願。

  (是的,媽媽也這麼說過……她說我是顆栗子,和雞蛋較量是不道德的,和石頭較量是不聰明的,所以…&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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