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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疼……」芙莉嘉輕輕地叫喊了一聲,兩片俏麗的栗色眉毛不禁微微地向中間靠攏,有些痛苦地擠在了一起。手指上,鮮艷的色彩在快速地聚集著,從一條短短的細線,變成了一顆殷紅的小珍珠……
  
  我果然是不會做飯的,沒有了伊絲梅爾,這裡的廚房就要封閉了……
  
  放下那把使用不當的菜刀,芙莉嘉悻悻地來到水池邊,用自來水沖洗著受傷的左手食指。隨後,她撕下早已準備好的紗布和橡皮膏,將傷口裹了起來。
  
  連胡蘿蔔也切不好……我可真是個沒用的人……這樣下去,不但不能讓西爾瓦娜高興起來,就連今天的晚飯也無法準備好了。
  
  看著桌上那些被切得零零落落、全然沒有規則形狀可言的蔬菜,芙莉嘉真的有一種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感覺。
  儘管下定決心要用一頓美味可口的餐點來向西爾瓦娜賠罪,但是,面對廚房和爐灶,身經百戰的馮·哈瑟爾將軍卻顯得一籌莫展。剛開始時,她甚至不清楚各種調味料擺放的位置——因為這裡以前一直是伊絲梅爾和女傭們的領域。
  
  小小地回憶一下,芙莉嘉上次進入廚房,還是在一年多以前。那個時候,西爾瓦娜總喜歡搗亂似地跟在她身後,熱烈的擁抱,以及那醉人的親吻,都讓芙莉嘉心跳不已;而現在,西爾瓦娜卻把自己關進了小閣樓,這個家中,也冷清得彷彿只剩下了芙莉嘉一個人。
  想起這些,小貓的心中便不由地再次出現了波瀾。
  
  西爾瓦娜……這麼傷心……
  
  而埃裡希叔叔……也真是的……居然對西爾瓦娜說那樣的話……要是換了我的話,恐怕也會誤會的吧?真糟糕……
  
  唔……幸好她現在已經平靜下來了。只要我等一下認真地向她道歉,並且作出保證……彆扭的西爾瓦娜,應該就會原諒我了吧……
  
  「滋」~煮著湯水的鍋子發出蒸汽的嘶叫聲,不怎麼禮貌地打斷了芙莉嘉的思緒。正在苦惱不已的艦長急忙跑了過去,打算拿開湯鍋的蓋子,防止沸水從中溢 出。可是,慌亂之中,芙莉嘉卻不小心摸到了鍋蓋那滾燙的鋁製表面,頓時如同觸電一般地扔掉了它;而翻滾著的液體也在此時濺了出來,其中的幾滴不可避免地和 芙莉嘉手部細膩的肌膚發聲了接觸,使小貓再一次嘗到了疼痛的滋味。
  所幸艦長幾經考驗的忍耐力還是幫助她及時地關上了旋鈕,沒有發生煤氣的洩露。
  
  「再這樣下去,我們就只能吃麵包和奶酪了……」
  使勁地用冷水沖洗著稍稍發紅的右手手背,芙莉嘉發現自己的「烹飪作戰」正處於四面楚歌的境地……
  ……
  
  一個多小時以前,羅森塔爾的哈瑟爾伯爵公館中經歷了有史以來最一邊倒的爭執——其中的一方想盡辦法,試圖就事情的原委進行解釋;而另一方則是步步緊逼,即便是一丁點兒說話的餘地也不願留給對方……
  
  「西爾瓦娜,不是!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完全不想當什麼親王妃!」芙莉嘉竭力解釋著,同時慌張地翻開自己的公事包,尋找著雷德爾元帥剛才交給她的那份照片和請柬。
  「不用辯解了,殿下!」西爾瓦娜繼續使用著嘲諷的稱呼,「雷德爾元帥可真關心自己的孩子,把什麼都給您想到了。不但找了個家世顯赫的大人物來當女婿,還打算讓我這個無權無勢的平民孩子來當王妃的陪襯呢!」
  西爾瓦娜說著,惱怒地瞪了對方一眼,邁開腳步,從芙莉嘉身邊饒了過去。
  「沒有!埃裡希叔叔不會那麼說的!」芙莉嘉丟下包,返身抓住了西爾瓦娜的胳膊。「他知道我們倆是最好的朋友,但不知道我和妳還是……所以才……可他絕對沒有想讓妳當陪襯的意思啊!」
  「哼,是嗎?我怎麼看不出來?」西爾瓦娜冷笑著,彷彿全然不相信芙莉嘉的話。
  「您的好監護人、好爸爸埃裡希叔叔,就在一個小時以前對我說:無論戰功再怎麼增加,您也還是個女人;而女人如果不找到一個好的歸宿,就會被人說三道 四。所以,為了芙莉嘉小姐的幸福和名譽,盡快地訂婚是必要。他還說,您希望我能在和對方見面的時候陪您一起去,免得您顯得緊張。而且,在將來您和親王的婚 禮上,我就是您的伴娘!這難道還不算是陪襯嗎?!」說完,她再一次甩開了芙莉嘉的手,快步走向三樓。
  
  原來、原來西爾瓦娜把埃裡希叔叔的話理解成這個了——難怪她會生氣呢……
  
  芙莉嘉頓時變得更著急了。
  
  之前,當雷德爾元帥把沃爾滕·馮·勒文施泰因上校的照片交給她,並且說希望芙莉嘉和他能在在4月3日晚上的酒會中見面時,伯爵小姐便感到了一絲異樣。
  在她的再三追問下,元帥才語焉不詳地透露出一些希望她能盡快選擇夫婿的意思。而這位沃爾滕·馮·勒文施泰因上校則是雷德爾所認為的最合適人選。
  「妳應該知道這個人。」雷德爾說,「雖然他只是巴登親王家的旁系,但是本身也擁有過相當的領土和地位。而勒文施泰因親王領與芬撒裡爾伯國在歷史上則有 過密切的關係,我以前還同妳父親一起去拜訪過前代的勒文施泰因親王,也曾經開玩笑似地談到過讓妳在14歲時和他的兒子訂婚的事呢。」
  「可我本人完全不知道有這件事!」芙莉嘉又驚又惱,「我和馮·勒文施泰因上校根本不熟,甚至於連他的爵位都不太清楚!在我的眼裡,他只是海軍司令部裡 一位普通的參謀官,平時即使在路上遇見也只是相互點頭致意!我發誓,我和他雖然說過一些話,但大都是計劃和公事方面的。」
  
  雷德爾笑了,他一點兒也知道自己正在把芙莉嘉引向麻煩的泥潭,反而只把她的不滿看作是女孩子的害羞。
  
  「別在意這樣的問題,芙莉嘉,沒有哪一對夫妻是一出生就認識的。」元帥輕鬆地說笑道,「而且那個時候,妳和他都只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大人們也沒把婚事什麼的當真。而且格爾哈特去世時,妳僅有5歲,所以,訂婚的事也就沒人再認真提起了。」
  「那為什麼不一直把它當成一個笑話呢?」芙莉嘉連忙找出了自己的理由,「現在是戰爭時期,我們都一定有很多事需要做,沒有時間來談論家庭的問題。而 且……我很擔心凱瑟琳……」媽媽有些悲傷地說道,「在找到她、或者得到她平安無事的確切消息以前,我不想隨隨便便就給她找個連面也沒見過的爸爸。」
  可是,雷德爾卻搖了搖頭,似乎芙莉嘉的這些擔憂都早有了不成立的理由。
  「放心吧,芙莉嘉。」元帥說,「親王也是位軍人。軍人在戰爭時期必須將自己的家庭和幸福放在次要的地位,這一點,他和我們一樣清楚。所以,當我用婚姻 的問題來試探他時,他很明確地表示,將在戰爭結束後再考慮正式的婚禮。並且,我也和他說了小凱瑟琳的事。而就在我說完之前,他已經提出:可以利用勒文施泰 因家在波蘭和蘇聯的關係網幫助妳尋找孩子的蹤跡。看得出,他一直在關注著這件事,也關心著妳和小凱瑟琳……相信我,芙莉嘉,他一定能和凱瑟琳成為朋友 的。」
  「可我根本不瞭解他!我不知道他的愛好,不知道他住在哪兒,也沒有什麼興趣和他重敘家族間的情誼。更不用說結婚了!」芙莉嘉不斷推托著,將親王的照片和那份酒會的請柬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表示自己不會為了這次見面而去參加社交活動。
  但雷德爾元帥還是不願放棄,「對啊,這就是我想讓妳們倆在那天見面的原因。」他繼續說著,體現著普魯士軍官那有些頑固的不屈不撓……「增加私人交往、盡早地瞭解對方,這對今後的婚姻生活有著很大的幫助。」
  「不行,埃裡希叔叔!我絕對不會和他結婚的,我也不想在司令部以外的場合見到他,並且說一些與工作無關的話!」芙莉嘉見自己的那些理由都無法起到作用,只得明確地表示反對。
  
  如此明確的拒絕,確實出乎雷德爾元帥的意料。他本以為芙莉嘉只是因為羞怯的心理才一再地拖延,沒想到伯爵對婚事竟會那麼地反感……
  「可是,芙莉嘉……妳是個女孩子啊……女孩子如果不適時地談婚論嫁,就會引來很多麻煩、很多問題。」元帥溫和地勸解道,「比如說這次的那個英國人。他 之所以這麼明目張膽地向妳求婚,很明顯就是利用了妳單身一人的機會。而憑著這樣的借口,在將來會有更的人效仿他——無論是敵人,還是我們自己這邊的。」
  「讓他們儘管來吧。我會拒絕這些男人中的全部!要是那些無賴還不死心,我也可以好好地教訓他們!」惱火加上一貫的自信,使得此時的芙莉嘉看上去比以往更認真。
  此外,不得不指出的是——克裡斯威爾在伯爵小姐的心目中,已經成為了「無賴」的代名詞……
  
  「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相比於芙莉嘉的自信,元帥卻顯得憂心重重,「如果只是普通人之間的問題,那只要交給警察和法院來處理就行了。但是,妳可不 是普通人啊。國民英雄芙莉嘉·馮·哈瑟爾的任何生活瑣事——從妳最喜歡的施羅本豪森蘆筍,到妳的愛情秘密,都會成為人們在街頭巷尾談論的話題。如果妳的窗 台下經常有求婚者出沒,那些謠言製造者一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雖然在此時顯得有些擔心過頭,但的確有他的道理。從歷史上來看,傳播和散佈上層人士和英雄人物的風流韻事,一向是市井小人們拿手的本領。尤其是他們中 傷的對象是在夫權高壓下鮮有出現的女性領導者時,傳言本身往往就具有強烈的敵意和攻擊性——埃及托勒密王朝的女王克婁芭特拉、中國周王朝的女皇武曌、俄羅 斯羅曼諾夫王朝的女皇葉卡捷琳娜大帝,都先後被這些人在私生活上做足了文章。各種由政敵製造的、被誇大的、甚至子虛烏有的描述,如同洪水一般在她們生前或 生後氾濫成災。而在那些沒有受過什麼教育、精神和道德方面又十分低下的愚民眼中,這也就成了他們所認為的女皇們的全部形象——傷害女強人,既能發洩他們因 貧困而產生的對上層的不滿,又能使男性那種與生俱來的「幻想嗜好」得到滿足。
  而與之相對的,為數眾多的男性帝王們只要不是特別過分,也就不會有人來「關心」他們的房中秘聞,儘管他們也妻妾成群,或是擁有著大量的情婦……
  
  也正因為如此,在芙莉嘉建立更多的戰功,順利地將第三帝國的海軍統帥權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之前,避免這類惡毒謠言的產生和傳播,是一件相當重要的工作。
  在思想樸實的雷德爾元帥看來,解決這一問題的最好方法,就是盡早地為芙莉嘉尋找一位如意郎君,然後訂婚,不再給他人留下口實。
  
  也正是元帥的這番話,讓芙莉嘉不能再反對下去了。她確實不是普通人,因此必須比普通人更注重自己的言行,任何不名譽的事件,都會給哈瑟爾家500多年 的榮耀帶來陰影。而芙莉嘉也明白,或許是因為不想讓她背上更沉重的心理負擔,或許是出於自身的慚愧,雷德爾元帥並沒有將那最重要的一點原因告訴她。
  事實上,如果芙莉嘉醜聞纏身,從國民英雄的神壇上跌落下來,那麼,受到影響的將不僅僅是她一個人——始終保護著她的雷德爾元帥將成為陰謀政治的犧牲 品、海軍的威望也會一起遭到損害。戈林、希姆萊、海德裡希等人必然落井下石,甚至卡那裡斯也有可能因為此前的被貶謫而乘機向雷德爾進行報復。
  即使只為了避免這些,芙莉嘉也能讓自己看到不得不接受相親,或者訂婚的理由……況且,要是再一味地推辭,使人因此而聯想到她與西爾瓦娜之間的如膠似漆,以及日常生活中展現在人們面前的種種往事,老實的埃裡希叔叔說不定也會對她在婚姻、愛情上的取向產生懷疑。
  
  所以,在與雷德爾討價還價似地達成了協議之後,芙莉嘉答應了見面的要求,同時也強調:只是見面,其餘的一概不論。而且,最好的朋友西爾瓦娜必須陪在她的身邊,否則芙莉嘉就會感到不安。
  
  不過,在反省以及思考怎麼來應付親王的同時,她又發現了一個更大的難題:她要怎麼對西爾瓦娜解釋和說明這件事呢?以西爾瓦娜的性格和一直以來的表現, 她是決不可能允許芙莉嘉與一個有可能成為丈夫的男人親密交談的,更何況還是在自己的眼前……另一方面,因克裡斯威爾的無聊舉動而引發的單方面冷戰尚未平 息,如果芙莉嘉現在就將相親的事告訴她,後果可想而知。
  於是,在經過了一番思考之後,被這個問題困擾著的伯爵小姐想出了一個不怎麼高明的辦法——讓雷德爾元帥去向西爾瓦娜說明事情的原委,接著再請她陪芙莉嘉出席酒會,一起去見親王。
  
  面對這個看似十分簡單的要求,埃裡希叔叔一口就答應了下來。他認為,作為芙莉嘉最好的朋友,西爾瓦娜理應為芙莉嘉即將得到的「幸福」感到高興。於是, 儘管艦長反覆叮囑,一定要仔細說明各種原因,並且告訴西爾瓦娜這只是一次例行公事似的見面,但是,雷德爾元帥在實際對話時,還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說了一大 通。最後,他還自作主張地告訴西爾瓦娜,她不但是芙莉嘉相親時最重要的陪同者,更是未來的王妃在婚禮時的伴娘……
  
  就這樣,在懷著滿腹的震驚與憤怒,笑著答應了元帥的全部請求之後,西爾瓦娜作出了將戰爭升級的決定,並且,制定了相應的戰術……
  ……
  
  「請相信我,西爾瓦娜!我和埃裡希叔叔想的不一樣,我完全沒有和親王交往的想法,我也討厭『親王妃』這種附屬品一樣的稱呼!」芙莉嘉堅決地說著,同時又一次跑到了西爾瓦娜的面前,攔住了她。
  「討厭嗎?等習慣了就不討厭了。如果您需要的話,小人從現在開始就會一直這樣稱呼您,直到您喜歡上這個頭銜為止,親王妃殿下!」西爾瓦娜毫不領情,依舊用輕蔑的語氣嘲諷著對方。
  「我不要!」芙莉嘉使勁地搖著頭,像個正在對姐姐撒嬌的小女孩一樣,以十分可憐的眼神望著西爾瓦娜,「而且,妳也不要再用那些奇怪的人稱代詞了……要是一直被妳這麼叫,我……我倒寧願妳叫、叫我……叫我……小貓……」
  
  這真是莫大的讓步。一直以來,因為害羞和倔強的個性,芙莉嘉對西爾瓦娜把自己當成她的寵物對待一事,總有些不能接受。特別是當西爾瓦娜在她的耳邊,送上「小貓」——這個只包含著可愛意義的稱呼時,芙莉嘉經常產生一種想要反駁的衝動……
  可是,也正如西爾瓦娜所說的,她還是一點一點習慣了這個只在她們倆之間才會使用的名字,並且把它當作對方關愛自己的一種表現。
  只不過,明確地接受「小貓」這個代稱,對芙莉嘉來說,還是第一次……
  
  也許是芙莉嘉的樣子讓她產生了憐憫,西爾瓦娜停下了腳步,也不再使用那些充滿諷刺的字眼。她默默地望著芙莉嘉的眼睛,像是在努力地確認著什麼……
  
  忽然,她沒有任何徵兆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似乎不打算給對方用來考慮的時間。
  「我們是什麼關係?」她問。
  
  芙莉嘉猛地怔住了。「什麼?西爾瓦娜……什麼……」她直愣愣地看著對方,就如同沒有聽明白這個簡單的問題那樣……
  
  「別裝傻,妳很清楚我在說什麼。」西爾瓦娜不依不饒地追問道,「說吧,在妳的頭腦中,我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隨著西爾瓦娜的提問,一些「嗡嗡」的聲響由低到高,由遠及近,同時,不停地撞擊著芙莉嘉的心靈,使她感到心煩意亂。
  「是、是什麼關係?是什麼關係呢?」他斷斷續續地重複著,侷促不安地看著西爾瓦娜,偶爾,她又望一眼地面,彷彿是在尋找著什麼;而芙莉嘉的雙手始終捉著對方,就像一個驚慌的小孩子,害怕在自己鬆手的瞬間,天使就會永遠地飛走……
  然而,這個簡單得可以只用一個名詞來回答的問題,居然在長達5分鐘的時間內幾乎佔據了她思維的全部。「怎麼戰勝敵人」不見了;「維護家族的榮譽」逃走 了;「成為帝國海軍的最高統帥」也消失了……「爸爸的遺願」好不容易抓住了小貓心頭的一角,這才沒有被那陣刮過的颶風捲走……可「關係」這個詞就像一團奇 怪的氣體,模糊不清,卻又不斷膨脹,擠壓著她的心臟,快要使她的靈魂窒息了……
  ……
  
  低聲歎了口氣,似乎不忍心使對方受到更加痛苦的煎熬,西爾瓦娜的視線中第一次有了柔和的光。
  
  「是朋友嗎?」她反過來握住了芙莉嘉的雙手,用輕緩的語調詢問著。
  
  雖然這個答案聽上去顯得十分單薄,可對於芙莉嘉來說,卻像是一根難得的救命稻草;而正漂浮在海面上的她,也只想能快些抓住這根稻草,不然的話,或許她就會永遠地沉入那黑暗的深淵……
  在這種感覺的影響下,芙莉嘉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可是,她並不敢正視西爾瓦娜的眼睛……因為,她知道,這不是西爾瓦娜最想要的答案。
  
  可紅髮的美人只是望著她,沒有呈現芙莉嘉所擔心的那種不滿。
  「朋友……嗎……」西爾瓦娜複述著,手腕上微微地用力,將芙莉嘉慢慢地拉近了自己的身體。接著,在摟住小貓那柔韌腰肌的同時,一手輕輕地托起了她的下巴,使那雙湛藍的眼睛,無法選擇地正對著自己……
  
  芙莉嘉沒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動作,只是任由對方像擺弄人偶一樣左右著她。伯爵小姐漸漸地感到,自己的呼吸發生了變化——先是沒有什麼精神的歎息,既而是 那種伴隨著心跳的吞吐,到了最後,她竟然不斷而劇烈地喘息著,彷彿那團從剛才起就一直阻塞在她心中的氣體,就要由內而外地爆發出來!
  在她的眼前,西爾瓦娜灼熱的目光閃爍著,似乎要將芙莉嘉的靈魂徹底地籠罩,把那些她竭力隱藏著的部分完全地暴露出來……
  
  「我們不是朋友。」西爾瓦娜說,「我會證明的。」
  
  然後,在芙莉嘉能夠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之前,她的雙唇就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西爾瓦娜沒有浪費任何時間,緊抱、沉吻、舌頭迅捷地侵入,還有那隨之而來、 刺激著芙莉嘉全身的真實觸感,都讓伯爵小姐在瞬間便失去了自我的判斷。西爾瓦娜將芙莉嘉完全地擁入了自己的懷中,而芙莉嘉也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在回應著 吻的同時,也模仿著她的動作——隨著雙臂在對方頸後的交疊,伯爵小姐也摟住了西爾瓦娜……
  
  儘管,在西爾瓦娜將她緩慢地拉近時,芙莉嘉就已經有了心理上的準備,但今天的這個吻卻比以往的那些更使她感到期待。或者說,她從很早就開始就迫切地等候著,希望這個吻,能成為化解堅冰的熱風。
  
  紅髮美人停止了舌尖的動作,轉而在芙莉嘉的唇齒之間一點一滴地吮吸著,彷彿試著佔有她的全部呼吸。即使是一絲一毫,她也不願放過。那對朱紅的唇時而將 對方含住,時而由給予最溫柔的碰擦,每一次接觸,每一次輕壓,都能給芙莉嘉以不同的感受,使她體會到不同的滋味,香醇、甘甜,還帶著那麼一點酸酸的、苦澀 的氣息,幾乎,就是她此時心情的寫照……
  
  樓下客廳裡的大鐘發出了它的沉吟,4次回聲般的悶響,向人們報告著下午四點的到來。當那最後的一響飄過二樓走廊時,西爾瓦娜也結束了這個用來證明的吻。
  她解放了芙莉嘉的唇,也從對方的摟抱中解放了自己。望著小貓那宛如被一層水霧覆蓋著的藍色雙瞳,西爾瓦娜的思緒中泛起了萬千波瀾……只是,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經成功地將主動權永遠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因此,她不能允許半途而廢的結果。
  「看到了嗎?」她問芙莉嘉,「朋友之間……會這麼做嗎?」
  
  小貓咬了咬溫熱依舊的嘴唇,心虛地搖著頭。
  
  也許,在旁人的眼中,芙莉嘉和西爾瓦娜只是一對形影不離的閨中密友,相互幫助,相互依賴,偶爾也會和孩子一樣有些矛盾。可剛才那樣的吻,卻不可能存在於僅僅是朋友的兩人之間。
  
  「那麼,我們是……戀人嗎?」
  西爾瓦娜接著問道,聲音仍然很輕,而對芙莉嘉的衝擊卻更為沉重……
  
  但是,不知怎麼,只過了短短的幾秒鐘,伯爵小姐便快速地點了點頭——看來,芙莉嘉已經有了比朋友更為深層次的回答。
  
  「是嗎?這麼肯定?」西爾瓦娜無奈地笑了笑,「那麼,這次就由妳來證明給我看吧。」
  「證明?我?」芙莉嘉忽然又愣住了——雖然她的心中早就接納了西爾瓦娜,但是,要怎麼樣才能證明呢?
  
  難、難道西爾瓦娜想讓我也吻她一下嗎?這、這……嗯……如果、如果這樣能讓西爾瓦娜原諒我……那、那樣的話,我、我也可以……
  
  想著,芙莉嘉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雙手也有些微的哆嗦。可即便如此,艦長還是抬著頭,在盡力平息著內心激烈衝突的同時,望著面前的人兒。似乎她是在躊躇著是否該進行下一步,又好像是在選擇著親吻的時機,老實說,也許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該做什麼。
  不過,對方的準備顯然要比她充足得多。不等芙莉嘉下定決心,西爾瓦娜就有了自己的行動。
  她突然捉住芙莉嘉的手,「過來,向我證明一下吧。」隨後,她便拖著小貓向臥室走去,沒用什麼力量就推開了那虛掩著的門扉。
  
  驚訝於這由遲緩到迅速的變化,芙莉嘉在第一時間內竟沒有採取任何有效的措施。她睜大著眼睛,頭腦中在剎那間幾近真空,只是一味地追隨著西爾瓦娜的腳步……
  直到她發現眼前的事物已經發生了90度的旋轉,而自己也不再是站立著的時候,芙莉嘉才剛剛從那快要讓她昏厥的震驚中清醒過來。
  
  「西爾瓦娜!妳想對我做什麼啊?!」傻乎乎地說出了這樣的問題,就連芙莉嘉自己都覺得愚蠢透頂。
  不知在什麼時候,小貓已經被她的主人扔在了足以容下兩個人的大床上,西爾瓦娜幾乎是用全身壓迫著她,烏黑的眼睛再一次投出了那攝人魂魄的光,一步步地將芙莉嘉的思想逼入死角……
  
  「做戀人們經常做的事。」紅髮的美人十分自然地說著,「如果我們是妳所承認的那種關係,那就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地方了。」
  「咦?!不!我想的不是……不是會做那種事的關係……啊!」芙莉嘉慌忙辯解起來,但很快地,這些無力的說辭就被她自己的尖叫聲打斷了——西爾瓦娜已經麻利地解開了艦長的軍服外套,正提起芙莉嘉的胳膊,將這件礙事的衣服從小貓的身下抽走……
  
  「好了,接下來就是襯衣了。」將藍黑色的外套丟在了一旁,西爾瓦娜又開始了著自己的動作。
  「不可以!現在不可以!」芙莉嘉理所當然地掙扎了起來——就像以往很多時候一樣。因為身體已經被完全地壓住,她只得用尚處於自由狀態的雙手進行著反抗。「快住手,西爾瓦娜!我們現在還不能這樣做!」
  堅持著自己所相信的道德,伯爵小姐一次又一次地拒絕著愛人的渴望。她不斷地推開西爾瓦娜的手,阻止著她解開扣子的努力,似乎是在守護著身體與內心的防線,同時也摧毀著那不時產生的另一種念頭……
  
  然而,西爾瓦娜在力量上佔有著更大的優勢,芙莉嘉從下方發起的些微抵抗絲毫沒有減弱她的攻勢。只用了兩分鐘,西爾瓦娜就單手擒住了小貓的兩隻手腕,使她動彈不得;而另一隻手則繼續著解開扣子的工作。
  由於雙手也喪失了自由,驚慌失措的芙莉嘉顯得更害怕了。她拚命地扭動著身體,左右躲閃著,即使知道這只是徒勞……
  而她的反抗,也讓西爾瓦娜的手變得愈發迅速了,甚至還夾雜著許多粗暴的動作——因為不能完全地捕捉那些隨著芙莉嘉的身體一起閃避著的扣子,焦躁不安的 她竟然一把將它們扯了下來,艦長的襯衫也被撕開了一條長長的裂縫。立刻,乳色的內衣和潔白的身體暴露在了房間的空氣中,吸引了那道如陽光一般熱烈的視線。
  
  「這,就是最後的嗎?」西爾瓦娜撫摸著身下的人兒,讓自己的食指輕輕地劃過芙莉嘉白皙的肌膚,指甲的壓迫,在每一處經過的地方,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那條葡萄紋的戒指項鏈依舊掛在芙莉嘉的頸上,從來不曾被摘下,只是在剛才的那一陣掙扎中有了些許的歪斜;當西爾瓦娜的手觸到它時,紅髮美人的眼中,似乎流動著不為人所察覺的點滴……
  
  芙莉嘉的防線並沒有能支撐多久,就已經在對手摧枯拉朽的進攻中全然地崩潰了。
  「西爾瓦娜……請不要……」她的聲音細如微風,身體則在對方有規律的觸摸下顫動著,不時因一些由敏感部位傳來的刺激而發生更明顯的起伏。
  除了重複著懇求似的語句,芙莉嘉用盡了她原本就不怎麼多的手段。現在的她已經徹底地落入了西爾瓦娜的掌心,宛如那只可憐的小松鼠,掉進了城堡下的小溪中,怎麼也脫不了身……
  
  「如果妳真的把我當成戀人,那我現在就要……拿走妳……」西爾瓦娜俯下身,在小貓的耳邊低語著……「這麼做,可以嗎?……」
  這句話輕緩、平靜,不包含任何激動、任何慾望,每個詞,都只它本身。
  
  不知不覺間,芙莉嘉的雙眼變得通紅,濕潤而又沉重。不斷折磨著她的委屈和那無法抑制的哀傷,最終化作了兩行再也隱藏不了的淚水,溢出了伯爵小姐的眼眶,順著她光滑的臉蛋,滾落了下來。
  
  算了……因為我……確實把妳當成戀人……所以……
  
  和這個念頭一起,芙莉嘉終於放棄了。她淚眼朦朧地望著上方的人兒,先前還有些緊繃的四肢已經全部放鬆了,身體的顫抖也變得相當平緩。
  「西爾瓦娜……別弄疼我……」她猶豫地訴說著唯一的要求,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然而,就在這扇大門緩緩地向自己敞開時,醫官長卻親手關閉了它——儘管通過這扇門,就能窺見另一個全新的世界,西爾瓦娜也不願用芙莉嘉的哭泣作為交換。
  「果然,還是不可以嗎?」她無奈地說道,出人意料地鬆開了芙莉嘉被禁錮著的雙手。原本鬧成一團的房間,也頓時陷入了悄無聲息的沉默之中……
  
  芙莉嘉完全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會事,難道西爾瓦娜只是和以前一樣,用這樣的方式捉弄著她嗎?可如果是這樣,那些粗暴的動作也太逼真了……
  但不管怎麼說,雙手獲得了自由都是一件好事。為了不讓愛人更多地看到自己像小女孩一樣淚流滿面的丟臉模樣,芙莉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使勁地抹去了那些阻礙著視線的水珠。
  
  可是,就在她恢復視力,能夠看清眼前事物的那一剎那,芙莉嘉發現了今天最令她驚訝和詫異的景象!她甚至可以認定,這將是她此生中最不可思議的一件往事——
  
  西爾瓦娜哭了——那個似乎從來不會產生煩惱,永遠沒有傷心事的西爾瓦娜,就在芙莉嘉的眼前,沒有任何掩飾地,哭了……
  
  「西爾瓦娜!妳怎麼了?!」艦長的好奇與關心幾乎同時湧現了出來。她用力支起身子,想要更清楚起看著對方流淚的樣子。起初她還以為西爾瓦娜是在假哭,可那不斷流淌的眼淚片刻間便打消了芙莉嘉的懷疑。
  「別管我,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西爾瓦娜一邊用手摀住眼睛,一邊從床上跳了下來,向房門走去。不過,雖然這麼說,可她只是在極為緩慢地挪動著腳步,就像是在期待著某件事的發生那樣……
  
  哎?這樣的台詞好像很熟……
  在西爾瓦娜放開她的同時,芙莉嘉也從床上坐了起來。儘管「想一個人安靜一下」之類的句子是各種小說和電影中常見的部分,但既然最重要的人有了悲傷的表現,芙莉嘉就不能坐視不管。
  單純的伯爵小姐顧不上遮掩自己被扯壞的前襟,匆忙地身出手,抓住了西爾瓦娜的袖子。
  「出什麼事了,西爾瓦娜?能告訴我嗎?」她疑惑地詢問道——現在該哭的人,應該是被欺負的我才對吧?
  
  她的挽留與疑問,很順利地阻止了西爾瓦娜的腳步。而且,也帶來了一件更令人想像不到的事——只見紅髮的醫官長抽泣了幾下,竟返身撲進了小貓的懷中,放 聲痛苦了起來!她跪在地毯上,緊緊地摟住芙莉嘉的腰,浸滿淚水的臉則不由分說地埋進了艦長敞開的胸口,就連那件乳白色內衣,也快要被西爾瓦娜的淚水弄濕 了。
  
  這下,芙莉嘉完全慌了!剛才那種想要哭泣的悲傷早已消失殆盡,險些失去第一次的危機感也偷偷地溜走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強烈的擔憂與更多的迷茫。西爾瓦娜居然也會像孩子一樣躲進自己的懷裡流眼淚!這是芙莉嘉在兩年中從未想過的,簡直就是天方夜談!
  
  可現實卻已經擺在這裡,尤不得她再多思考些什麼。西爾瓦娜的幸福就是芙莉嘉的幸福,西爾瓦娜的悲傷也就是芙莉嘉的悲傷。伯爵小姐毫不遲疑地張開雙臂,抱住了正顯示著無限傷感的紅髮人兒,希望用自己溫暖的心胸,減輕愛人的痛苦……
  
  「芙莉嘉!妳對我太殘忍了!」西爾瓦娜忽然喊道,並且抬起了頭,解開自己的領口,拉出了那條牽牛花紋的戒指項鏈。「這個,我也從來沒有讓它離開我的身邊啊!只有洗澡的時候才會摘下來……」她哭著說道,相對於信誓旦旦的前半句而言,後半句最多只能算是小飛蟲的鳴叫……
  「那個時候,當我們互相把項鏈帶在對方的脖子上時,我以為,這就是我們的訂婚儀式!而且,我們在那個時候就約定,會像這對戒指一樣,永遠不分開的!」西爾瓦娜用已經哭腫了的眼睛望著小貓,很容易地就讓芙莉嘉感到:自己正摟著那個出現在回憶中的小紅髮。
  「是的,是的!」艦長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道,「西爾瓦娜永遠也不會離開我,而我同樣永遠不會離開西爾瓦娜!這是我們的約定,誰也不會反悔的!」
  
  而且,西爾瓦娜在小時侯就說過要來找我的,還記住了我的味道……
  
  一想到5歲時的那次巧遇,芙莉嘉不禁莞爾,儘管她現在能想起的僅有小樹林中的那一幕,可只要是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伯爵小姐的心中就總是充滿了甜蜜。即使再多的苦澀,也會被這如溪水般潺潺的甘甜所沖淡。
  只不過,因為西爾瓦娜始終無法記起那些小小的情景,還會為此而感到頭疼,所以,芙莉嘉絕對不會在她傷心的時候提起。
  
  「而且,那個時候,在軍艦上,妳也親口說過:我是妳的,而妳也是我的!」西爾瓦娜接著說道,並且又擠出了不少眼淚。
  聽到這句話,芙莉嘉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情又起了一點不大的波瀾,而尚有淚痕的臉頰上,也忽地出現了鮮紅的聚落……
  
  西爾瓦娜這個傢伙……連這麼讓人害羞的話,她都記得……再說下去的話,或許連那天晚上她隨便脫人家衣服的事也要說出來了……
  
  芙莉嘉不好意思地傻笑著,揉了揉因流淚而有些疲勞的雙眼。她動作舒緩地撫摸著西爾瓦娜的紅頭髮,並且拿出手帕,仔細地拭去對方眼角邊溢出的淚花,彷彿現在正在自己懷中撒嬌的,不是撕破她衣服的壞姐姐,而是一個渴望著關愛與安慰的小孩子。
  「嗯……我是這麼說過。」艦長點了點頭,「可那是妳騙我說的!……雖然……話是沒有錯啦……」
  
  「這我可不管!」西爾瓦娜不怎麼講理地打斷了芙莉嘉的辯解,把她摟得更緊了。「小貓、小貓可是我的啊!」
  說這句話時,我們的醫官長從語氣到眼神,從聲音到動作,已經完全地退回了那個整天想要禮物和相信聖誕老人的時代……
  
  「哎呀……真拿妳沒辦法……難道,西爾瓦娜把我當成玩具了嗎……」對孩子和可愛的事物完全沒有抵抗力的伯爵小姐,已經全然忘記了剛才的那些憂傷,儘管話語中有著不滿的字眼,但她的口吻裡卻儘是高興的色彩。
  
  嗯!現在就順著她一些吧。這樣的話,不僅西爾瓦娜的情緒可以變好,而且,她也就會在那些事上原諒我了……
  
  不過嘛,我可不是她的玩具哦。這麼想要布娃娃的話,到聖誕節的時候,我送一個給她就行了……
  
  可是,也就在艦長逐漸放鬆心情,思索著如何最後向愛人道歉時,西爾瓦娜忽然又在她的胸前哭了。
  
  「小貓嘴上這麼說,但心裡一定不這麼想!」
  
  「哎?怎麼會?我不是說過,永遠不會離開西爾瓦娜的嗎?又怎麼會三心二意呢?」芙莉嘉不得已,又開始了先前的解釋,「沒有按照妳的話去擊沉克裡斯威爾,只是因為敵人的飛機快要來了,晚上……」
  「晚上視線不清,戰艦目標過大,敵人的飛機體形卻很小;我們會被打中,而敵人則有可能毫髮無傷!對吧!就知道妳還是會把這些借口搬出來!」西爾瓦娜生氣地嗚咽道,忽地從小貓的懷裡逃了出來,退到放著芙莉嘉與父親合影的床頭櫃前。
  「可、可是,那些都是事實啊……」無辜的芙莉嘉滿心委屈,又想到了那次吵架的情形,可因為害怕西爾瓦娜再發脾氣,現在的艦長除了道歉,什麼也不想多說了。
  
  但就如這次爭執的最大特徵一樣,某人單方面的發難並未宣告結束。
  「妳肯定動心了!肯定!」西爾瓦娜滿是怨氣,偶爾還抽動幾下已經微微發紅的鼻子,讓芙莉嘉知道自己不但生氣,而且更傷心。
  「沒有!完全沒有!西爾瓦娜,妳一定要相信我!」眼看剛剛有所緩和的氣氛忽然發生了變化,艦長頓時又有了著急的感覺。
  「誰知道?哼!」不講理的傢伙把臉轉向了一邊,為了不讓自己心軟,她故意避開了芙莉嘉的眼神。「還有這次也是!雖然妳一直說不在乎親王妃的頭銜,也不打算和那個什麼勒文斯坦交往……」
  「是勒文斯泰因親王殿下。」芙莉嘉及時地糾正道。
  「管他是什麼!」西爾瓦娜藉機使自己看上去更火了。「反正妳沒有堅決地反對,而是答應了!妳會和他在酒會上見面、相親、一起散步、手牽著手,然後還要偷偷地溜到沒人的花園裡去接吻!」
  
  將自己的幻想當作現實說了出來,醫官長還真是擁有成為作家的天賦。可是……
  
  這些……芙莉嘉無可奈何地歎息著,這些……溜出酒會、在花園裡散步,還有、還有接吻……應該是我以前和西爾瓦娜做過的事才對啊……
  
  「西爾瓦娜,這是不可能的。26年來,我親近過的男人,只有爸爸和埃裡希叔叔。在我的私人生活中,決不可能再出現第三位男性——無論他是親王,還是什麼別的——就算是皇太子,也不能從妳的身邊搶走我。」
  芙莉嘉批上外套,裹好了敞開的前襟。然後她站起身,來到了西爾瓦娜的面前,和平常一樣,握著對方的手。她的目光中充滿了懇切,顯示著一名騎士的真誠,芙莉嘉盼望著西爾瓦娜能給予自己信任,就像她給西爾瓦娜的那樣。
  
  「那妳為什麼總不願和我做愛?」冷不防地,西爾瓦娜居然又拋出了這個最能令芙莉嘉臉紅、心跳,並且尷尬萬分的問題……
  可憐的伯爵小姐立刻又被命中了要害,被迫用千年不變的古老理由回答著眼前的難題。
  「這、這個……這個是因為……這是因為,我們哈瑟爾家從來沒有人在婚禮之前就……就做那樣的事!所、所以,我也不能……」
  這次,芙莉嘉的眼睛主動地望向了一旁,騎士的英雄氣概也被那份羞澀蓋過了不少。
  
  雖然在西爾瓦娜看來,這不過是芙莉嘉在難為情的時刻用來搪塞自己的借口,但若以哈瑟爾家的歷史為依據,倒也確有其事。自從那位從法國移居而來的少女祖 先起,在芙莉嘉之前的16代人均保持著幾近完美的道德品行。而且前幾代的祖先都是極為虔誠的天主教徒,與那些道貌岸然,卻又暗中作惡的傢伙格格不入。而自 1619年起,哈瑟爾家加入了德意志新教諸侯聯盟,起因則是為了反抗教皇與當時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斐迪南二世對哈瑟爾伯國領地的壓搾。自此以後,芙莉嘉的 家族成員就一直以新教教徒為主。但在擺脫神權干涉、獨立向上帝祈禱的同時,家長們對於後代的道德和操行作出了更嚴格的規定,並時時將對婚姻和愛情的忠貞與 家族的榮譽聯繫在一起,決不允許任何人越雷池一步。
  而在幼年時就先後失去雙親的芙莉嘉雖然沒有直接受過這方面的教育,但在雷德爾的影響下,熟悉家族歷史、重視家族傳統的她也很自覺地將這一信念作為了自身所必須遵循的道德指針。如果未在神前結為夫婦,那兩人所能追求的,只是心靈上的結合……
  
  「老掉牙的借口!」西爾瓦娜不滿地指責道,同時從芙莉嘉的身邊跑開。「婚禮、婚禮,總是婚禮!芙莉嘉·馮·哈瑟爾,妳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她說著,眼淚又抑制不住地滴落下來……
  「在妳的思想中,婚禮就真的那麼重要嗎?那個曾經毀滅人類的混蛋,祂的祝福就真的那麼不可缺少嗎?別忘了,我們兩個可都是女的!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恐 怕找不到任何一座可以舉行儀式的教堂,也找不到哪個願意來給我們主持婚禮的牧師——我們甚至不能把這樣的關係公諸於世,免得被當成怪物和瘋子來看待……」
  「而如果妳只能把自己的身體交給那個和妳舉行婚禮,並且在發誓以後把戒指戴在妳手上的那個人,那麼,這個人就一定不是我。克裡斯威爾敢於明目張膽地在 戰場上追求妳,因為他除了是敵人,更是個男人;那個勒文什麼的親王,之所以能公開和妳相親,其原因就在於——他是親王,不是公主。而一年以前在挪威為了掩 護妳而犧牲的特勞恩施泰因公爵……我看得出,他也愛著妳……還有船上的那些小子——好脾氣的侍從、總是沒頭沒腦的蘭茨……說不定還有別人……這些人都能和 妳有婚禮,只是由於他們是男人。就連雷德爾元帥妳都能嫁,只要他的妻子去世就行!」
  「可我又是什麼呢?」西爾瓦娜接著反問道,「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因為偶然的機會和妳相識,然後……愛上了妳。也許妳確實愛我,也許妳只是把我當作和 戀人差不多的朋友,但是,無論怎樣,我們都不能在上帝面前結婚。在這個世界上,人們太喜歡用性別來區分一切了,而婚姻就是其中的代表。那些傢伙只要一提到 我們這樣的人,就拉長臉,擺出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只因為兩個漂亮的女人愛上了對方,流著口水的男人們就減少了用來繁殖和發洩的工具!別說我太偏激,這 個世界上至少有90%的男人都這樣看待女人,殘留在他們大腦中的野獸習性,幾百萬年來都沒有消退過。」
  「所以,我們倆只能有愛情,卻不會有婚禮。如果運氣好的話,就能繼續像現在這樣一起生活;要是運氣不好,就只能像關心妳的雷德爾元帥所計劃的那樣—— 一個成為親王妃,一個當她的伴娘……到那個時候,我會站在妳的身後,默默地發誓說:西爾瓦娜·瀾,永遠愛著她的小貓芙莉嘉。但是……妳會嗎?妳會在接受親 王的戒指和吻的同時,在心中說,『我愛的不是這個男人,而是我背後的女人』嗎?被家族傳統的鎖鏈牢牢束縛住的妳,會允許自己背叛心目中那最神聖的婚禮 嗎?」
  
  「好好想想,芙莉嘉,然後再來回答我。」說完,西爾瓦娜轉身離開了房間,幾乎是衝刺一般地回到了小閣樓中,將自己鎖了起來。
  而被她的這番話弄懵了艦長,完全地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中……她已經明白,為什麼西爾瓦娜會在這次事件後有這麼大的反應了。男人們本身的生物條件和哈瑟爾 家的傳統家風,使得最愛芙莉嘉的西爾瓦娜在這場競爭的一開始就處於不利的地位。無疑,克裡斯威爾的冒失求婚刺激了西爾瓦娜。那些她一直竭力迴避著的想法同 時湧進了她的腦海,令她痛苦不堪、煩惱異常;而此時,不瞭解實情的雷德爾元帥又作出了讓芙莉嘉去相親,並且訂婚的決定,這對西爾瓦娜的脾氣,自然只能起到 火上澆油的作用,加深她的痛苦。
  所以,芙莉嘉很清楚,西爾瓦娜需要發洩,需要發現一條能夠走出迷宮的道路……對於剛才發生的那些,她並不生氣,即使西爾瓦娜在怒火的支配下奪走了自己,芙莉嘉也不會責怪她……
  
  在幾番絞盡腦汁似地思考過後,芙莉嘉依舊無法找出一個完美的答案。但是,這並不表明我們聰明而又孩子氣的艦長,會在這樣的問題上又太多的躊躇——除了 「是否能夠違背家族傳統,在沒有婚禮的情況下就把自己獻給西爾瓦娜」這一點她尚不能確定以外,在愛人走後,短暫的2分鐘時間內,小貓就想好了應付親王的對 策——
  
  如果在戰爭結束以後,埃裡希叔叔硬要我和這個參謀親王結婚,我就逃到南美洲去!芬撒裡爾就按照我原先的打算,留給凱瑟琳繼承……然後,我會再買座莊園,和西爾瓦娜兩個人一起生活!永遠也不分開!
  
  ——居然產生了這樣沒什麼責任感的想法,芙莉嘉自己也微微地有些吃驚。可是,除了逃走這條道路以外,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途徑可循。
  在世人們的眼中,女人總是必須結婚的,和男人一起組成的家庭,就是她最好的歸宿。祖先當中的傑出人物之一,在七年戰爭中聲名顯赫的女伯爵諾特儘管英武睿智,打敗了無數的男人,並且與瑪利亞·特蕾西婭女皇相守14年,但最後還是成為了男人的妻子,生下了女兒作為繼承人。
  因此,和她情形相同的芙莉嘉即使能夠找到理由拒絕這次的訂婚,她也會面臨第二次、第三次這一類的問題。如果她始終遲遲不婚,和西爾瓦娜一起生活,那兩 人之間的關係總有一天會被人看穿。這樣的話,哈瑟爾家的名譽,以及德國海軍的形象,都會在保守者的口誅筆伐下受到損害。而在此之前就自動地消失在人們的視 野中,躲進自己親手構築的伊甸園中,將是芙莉嘉和西爾瓦娜唯一的選擇,也是僅有的,既能使她們兩個得到愛情,又能同時維護榮譽的方法。
  
  既然已經這樣決定了,芙莉嘉也就沒有什麼可猶豫的。父親留給自己的使命並不是當某個男人的妻子,或者成為王妃什麼的,而是打敗敵人,重振大洋艦隊昔日 的輝煌,讓德意志帝國的軍旗再一次堂堂正正地飄揚在世界的海洋上。只要完成了這些,那芙莉嘉也就能從將軍變回伯爵小姐,擁有屬於自己,也屬於西爾瓦娜的生 活……現在的她深信:這一天終將會到來。
  
  她必須將這些告訴愛人,同時向她作出保證。當然,僅僅幾句簡單的話語是不夠的。在自信已經能夠回答西爾瓦娜的問題之後,芙莉嘉決定再用一些東西來表達自己的誠意。
  於是,艦長決定嘗試一件對自己而言有著相當難度的工作——做晚餐。在換好衣服,繫上伊絲梅爾留下的圍裙之後,廚房中出現了她的身影……
  
  等著吧,西爾瓦娜。儘管暫時還不能把自己貢獻給妳,但貢獻一頓我所做的餐點還是沒問題的!
  
  這樣想著,芙莉嘉又一頭扎進了與眾食材搏鬥的戰場中……
  ……
  ……
  
  泰晤士河蜿蜒平緩,日復一日地流過倫敦城的中央。儘管幾百年來,大量的工業使她從一位美麗、動人的少女變成了可憐的灰姑娘,但她還是在默默地承受著一切,同時,也為這座經常隱沒於霧氣中的王都帶來勃勃生機。
  這條河也是倫敦城的生命線。當這座城市還是羅馬帝國的倫丁尼姆時,泰晤士河就成了航運的重要中樞,她的北岸也遍佈著大量的碼頭和港口設施;到了都鐸王 朝統治時期,隨著英格蘭政局的逐漸穩定和貿易的發展,河中船隻的進出更為頻繁。各國的商船、戰艦時常雲集於此,倫敦也開始了她作為國際性港口的第一步。
  伴隨著泰晤士河的流淌,倫敦本身也在經歷著她漫長的歷史。其中不僅有秩序和文明,也有著混亂與血腥,而有的時候,後者往往更容易被人記住。西元43 年,羅馬皇帝克勞狄烏斯一世率領大軍建立了這個港口城市;西元61年,當地的愛西尼部落在武士王后布狄卡的領導下發動了反對羅馬暴君尼祿的起義,原不列顛 首府卡爾羅敦諾姆被焚燬。羅馬人於是將倫丁尼姆作為新的首府,並修築了高牆。到西元410年,羅馬軍隊最終逃走之前,這裡一直是他們統治英格蘭的中心。
  此後,來自德國西北部的盎格魯人、撒克遜人以及來自挪威的維金人相繼窺視,並佔有這座城市。倫敦市民還必須定期繳納所謂的「丹麥金」給那些乘坐龍頭戰 艦前來擄掠的維金海盜,以求得和平共存。西元1017年,丹麥的統治者克奴特大王兼任英格蘭國王。這位年輕的君主將倫敦作為自己的政治中心,同時將大量的 財富帶到這座城市,通過賞賜,拉攏了教會中的成員,在鞏固自身地位的同時,也提高了倫敦的價值。
  
  接下來,一系列事件也給倫敦帶來了面貌上的變化。
  由於國王懺悔者愛德華畏懼政變,不敢到羅馬去朝聖,教皇聖利奧便同意他擴建整修破爛不堪的西敏司大教堂,在自己的國家內朝拜上帝。愛德華於是下令開始了一整套的建築工程,其中的項目包括各種修道院、教堂和歸王室所有的威斯敏斯特宮。
  只不過,真正開始將這座著名的宮殿當作統治中樞的,是愛德華的表親,諾曼底公爵威廉。這位法國國王的封臣在西元1066年的黑斯廷斯戰役中擊敗了愛德華的合法繼承人哈羅德,佔有了英格蘭,史稱「諾曼征服」。
  為了加強對這個國家的控制,威廉在陸續剝落原盎格魯-撒克遜貴族權利的同時,引入了諾曼底的政權。他不僅編撰了《末日審判書》這一全國性質的土地清丈文件,還在王都修建了那座在以後的很長時間內,都像征著死亡、黑暗與陰謀的倫敦塔。
  西元1191年,為了募集組建十字軍的軍費,獅心王理查德一世向商人們妥協,以放棄泰晤士河的稅區作為商人支持的交換條件。從此,倫敦的市民有了自治 權。西元1215年失土王約翰被迫在《大憲章》上簽字,同意削弱國王的權利;而到西元1295年,愛德華一世統治時,英格蘭議會已經不再受國王的約束,進 入了貴族、商人共同運作的時期。
  在以後的幾個世紀中,倫敦又經歷了席捲歐洲的黑死病和農民暴動的影響,曾經有一半以上的人口因此喪生。但在百年戰爭中,她卻沒遭受什麼浩劫——因為作為侵略國的英格蘭只把死亡和犯罪帶到法蘭西,在禍害著別人的時候也保證著自己的安全。
  然而,隨著百年戰爭以抵抗者正義的勝利而告終,英國人的報應也到來了。西元1455年,也就是侵略者被趕出法國一年多以後,英國的蘭開斯特家族和約克 家族,由於王位繼承問題而爆發了全面的內戰,世人以兩家的家徽給其命名,稱為「紅白玫瑰戰爭」。這兩個家族混戰了整整30年,倫敦也多次易手。直至西元 1485年,都鐸王朝建立,蘭開斯特家的亨利七世奪得王位,並迎娶約克家的正統繼承人、愛德華四世的長女伊麗莎白為王后,兩家人的仇恨才在這對夫妻的共同 努力下得以化解。而在兵火中喧鬧了多年的倫敦也總算消停了下來。
  
  這以後,倫敦城的經濟進入了快速的發展期,商業蓬勃發展,四處都是碼頭和集市。從此,英國也開始擺脫中世紀的黑暗,迎來了自己的「文藝復興」。西元 1566年,皇家證券交易所成立,金融業興起。同一時期,城內的人口也從7萬5千上升至20萬,是當時歐洲人口增長速度最快的地區之一,城市規模始與巴 黎、米蘭比肩。
  與之相反的是,宗教方面的混亂卻在亨利八世統治時期持續激化。此君從各方面來看,都是個無恥之徒——一個殘暴、自大,愛好砍下進諫者腦袋的國王;一個 不斷拋棄、殺害自己歷任妻子的罪犯丈夫;以及一個由於嚴重的性別歧視而虐待女兒的惡父親。他為了得到一個男性繼承人,強烈要求同妻子阿拉岡王國的公主凱瑟 琳離婚。因為羅馬教廷反對他這種任意背棄婚姻的不義行徑和飛揚跋扈的態度,亨利八世便公開與教廷決裂,自居為英國教會的最高領導者,隨後進行了大規模的宗 教改革。當然,儘管這些激烈的活動,其根本目的只是為了讓這個男人能任意決定婚姻存續和妻子們的死活,但在客觀上也給倫敦帶來了一陣世俗化的風潮。
  而在經歷了中道夭折的小國王愛德華六世和他的姐姐「血腥瑪麗」女王的統治後,亨利八世的次女伊麗莎白一世登上了王座。這位在少女時代吃盡了陰謀之苦的 女性一生未嫁,被稱為「貞女女王」。而在她融合了智慧、魅力以及殘酷手段的統治下,英國進入了一個足以影響後世的全面繁榮時期——伊麗莎白復興期。西元 1588年,英國海盜和海軍貴族們最終打敗了西班牙的「無敵艦隊」,英格蘭成為了新的海上霸主,為後來的日不落帝國奠定了基礎。
  而在女王統治期間,倫敦城裡也誕生了第一座正規化的劇院,並開始上演莎士比亞的戲劇。富人和貴族出資贊助藝術活動,甚至連宮廷中也充滿了演藝的氣息。
  
  以眾多惡行為代價換來的兒子是個可憐的短命鬼,被殺妻子所留下的女兒卻給英國帶來了歷史性的輝煌,不知道正在地獄中燒烤著自己的亨利八世會做何感想。那裡的天氣本來就挺熱,希望國王陛下不要為此而更加上火。
  
  西元1603年,伊麗莎白一世女王駕崩。由於她沒有子嗣,英格蘭議會迎立她的遠親——蘇格蘭國王詹姆士六世為英格蘭國王,王號也改稱詹姆士一世。
  從此,多災多難的斯圖亞特王朝開始了。在這111年中,英格蘭先後經歷了清教徒運動、資產階級革命、查理一世的死刑、史無前例的共和國時期、護國公奧 利弗·克倫威爾的統治、王朝的復辟,以及最終於西元1688年發生的「光榮革命」。詹姆士二世的女兒瑪麗公主和她的丈夫威廉·奧蘭治被議會從荷蘭迎回國 內,並為女王和國王。一年後,夫婦倆簽署了各項權利法案,確定和限制了君主權力,將天主教勢力逐出王室。而在她們的女兒安妮女王時代,英格蘭和蘇格蘭簽署 了《統一法案》,兩國於西元1707年正式構成了大不列顛王國。
  也正是在這個時期,倫敦遭遇了她最倒霉的兩件事——西元1665年的鼠疫大流行和西元1666年的倫敦大火。前者奪去了11萬人的生命,而後者則在連 續燃燒了4天後,焚燬了市區五分之四的建築。不過,人類在某些方面還算是善於吸取教訓——就在克裡斯托福·雷恩爵士設計的聖保羅大教堂讓重建的倫敦城煥然 一新時,著名的勞埃德保險公司應運而生……
  
  在斯圖亞特王朝結束後,德裔人士君臨倫敦的時代到來了。和之前的伊麗莎白一世相同,安妮女王也沒有留下嫡系繼承人,因此,王位被過繼給了詹姆士一世的 曾孫,神聖羅馬帝國漢諾威選帝侯喬治,從此開始了漢諾威王朝在英國的統治——只不過,在西元1914年,由於本國正與德國處於交戰狀態,該王朝改稱為「溫 莎王朝」。
  自喬治一世即位的西元1714年起,直到喬治四世駕崩的西元1830年,倫敦的發展達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而工業革命的汽笛聲,也給這座古老的王都帶去 了新的生機。各種工廠出現了,人口也激增至100萬,成為了全歐洲最大的城市——只有當時清國的首都北京才能與之相比。西元1800年,倫敦榮登世界第一 大港的寶座,泰晤士河裡的船隻常年保持在8000艘以上。
  
  西元1837年,國王威廉四世駕崩,年輕的女王維多利亞即位。她是自伊麗莎白一世女王之後,英國歷史上第二個被人們以名字命名一段時期的君主,而她領 導的時代,則被稱為「維多利亞時代」。西元1877年,女王自任為印度女皇,以此為標誌,英國進入了以殖民主義為基礎的帝國時代。
  而在西元1836年,人類歷史上第一條地下鐵路在倫敦通車。西元1890年,首條地底電聯車道也開始啟用,這也就是人們後來經常使用的地鐵。到了 1899年,倫敦城的火車站已經多達幾十座,交通幹線極為發達;為控制火車運行而制定的「倫敦標準時間」也被在全球推廣,成為了英國領先世界的一大象徵。
  ……
  
  然而,當亞歷山大·貝爾坐在出租車的車廂裡,一邊回憶著以上這段在中學時期就已經被他倒背如流的歷史片段,一邊無可奈何地數著前前後後被阻塞著的車輛數目時,他十分諷刺地笑了——在對付始終困擾著人類城市的塞車問題時,任何「標準時間」都顯得勢單力薄。
  「喂,老兄,」他把頭伸出窗口,叫住了正在疏導車輛的一個警察。「前面這是怎麼了?」
  
  警察回過頭,發現一名帶著中校肩章的海軍軍官正在車裡望著他,面帶疑問。於是,他快步走了過去,向亞歷山大·貝爾敬了個禮。
  「長官,真對不起,都是剛才那個防空警報惹的禍。」他抱歉地笑了笑,顯得有些無能為力。
  「防空警報?廣播裡不是已經說,那是誤報嗎?」亞歷山大·貝爾問道,回想起了剛才那陣差點讓他也跑進防空洞的刺耳聲音。
  「是誤報沒錯,可有人卻被這誤報給害慘了。」警察說,「有輛雙層巴士當時正在從這條史涓街往波瓦街左轉,司機聽到警報,立刻被嚇得慌了神。也不知道怎麼,就鬼使神差地撞上了街上的路燈桿,整輛車都翻了。」
  「沒有婦女、兒童受傷,或者……嗎?」亞歷山大·貝爾給了他一個擔憂的表情。
  所幸的是,警察的回答還算令人滿意。「沒有,長官,那輛車上的人不多,連司機在內只有3個男人受了點皮外傷。」
  亞歷山大·貝爾放心地舒了口氣。
  
  要是路這傢伙現在也在,一定會伸個懶腰,然後笑著說:「男人可不關我們的事」了吧?這傢伙……
  
  搖了搖頭,亞歷山大·貝爾繼續向警察詢問著,「在20分鐘裡能處理完嗎?」
  「恐怕不行,長官。」警察遺憾地說道,「光是把車扶正就得一個小時——如果有足夠的人手的話。」
  「明白了。」亞歷山大·貝爾點了點頭——戰爭時期總是充滿了混亂,就算不列顛空戰的硝煙已經散去了一段時間,防空警報依舊是這座城裡最能影響人的聲音。
  
  海軍中校掏出皮夾,取出一些錢交給司機,當作車費。然後,他推開車門走了出來,打算想個別的辦法去自己的目的地。
  正巧,他發現有幾個小孩在街邊玩耍,身邊還放著幾輛成年人用的自行車——在擁有自己的自行車前,男孩子們經常用爸爸的車進行練習,或者出去兜風。
  
  好吧,現在就讓我看看,上帝是不是打算給一個基督徒行方便了。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著,走向了那些孩子們。忽然,還沒等他開口說話,一陣小女孩的哭聲就傳了過來。緊接著,亞歷山大·貝爾看見了難以置信的一幕:那幾個 年齡不等的男孩,開始對一個6、7歲的女孩拳打腳踢;其中的一個小傢伙還拿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撿來的竹竿,遠遠地戳著可憐的小女孩……而被欺負的女孩子則已 經坐倒在了地上,揮舞小手竭力抵抗著,可惜她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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