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伯倫希爾德再次從仙宮返回,時間已近正午。」

  「海獸王蘇加爾見英雄們輕易地制服了海蛇,不禁深為讚歎。」

  「想那尤蒙剛德聲名遠播,雷神托爾當年試圖擒牠,卻也功虧一簣。」

  「英雄們的事跡,頓讓蘇加爾感到不妙,自覺小看了人類。」

  「『尊敬的王上,我們已經完成了您的第一個難題。若您還覺得滿意,就請再給我們考驗吧。』」

  「希格爾德雙目炯炯,言之鑿鑿,只叫那老海象無法拒絕。」

  「但蘇加爾也非愚蠢之輩,斷不會就此罷手。」

  「牠知眼前眾人雖勇武剛毅,卻也不乏善良慈愛。」

  「尤蒙剛德乃是大惡之蛇,她們尚且沒有要其性命;倘若對手換作人類,希格爾德等人便會不忍加害。」

  「於是,蘇加爾又有了主意。」

  「『來自陸地的英雄們啊,妳們的勇氣讓我欽佩,妳們的智慧使我讚歎。』」

  「『下面我就要給出第二個難題,希望妳們亦能欣然接受。』」

  「『在離此千里之外的南方,有座小島。』」

  「『這島名喚蘇德裡,因靠近真火之國穆斯帕爾海姆,所以終年炎熱異常。』」

  「『那裡的人們愚昧、暴躁,受著火焰巨人蘇爾特爾的掌控,不能明辯是非。』」

  「『諸神本想解救他們,可惜幾番勸說,都無法打動那些被蒙蔽的心靈。』」

  「『若妳們能設法勸服島民,使之遠離邪惡、不再供奉火焰巨人,就算是完成了我的第二個難題。』」

  「為了取得黃金牛角,英雄們自然沒有推托之理。」

  「她們離開宮殿,登上小舟,向那南國之島蘇德裡進發。」

  「伯倫希爾德虔誠禱告,喚來了伐納諸神,向他們借那海與風的力量。」

  「因瓦爾基莉是亞薩神族的一員,伐納諸神自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他們當即施展神力,只用一天工夫,就將載著英雄們的小舟送到了千里之外。」

  「希格爾德等人很快栓好舟楫,登上了海島的沙灘。」

  「這蘇德裡果然名不虛傳,乾燥炎熱,四下如火,岩石之中噴吐著熱氣,山脈之顛流淌著熔岩。」

  「島上幾乎沒有一棵參天的植物,也尋不見一絲清涼的海風,就連小溪的泉水,都終年沸騰。」

  「放眼望去,居民們也都面有菜色,萎靡不振,宛若幽靈一般,遊蕩於灼熱的街市之間。」

  「儘管時為5月,尚屬初夏,但他們卻個個衣不遮體,彷彿身處酷暑。」

  「英雄們自然也感到了燥熱,不能再著鎧甲;可即便只以青紗蔽身,汗水依然勢不可擋。」

  「好在伯倫希爾德持有冷者之盾,站在她的身後,同伴們才稍感涼意。」

  「見有外來之人到訪,島民們紛紛圍聚過來,向英雄們詢問外間之事。」

  「希格爾德方才得知,只因蘇爾特爾的指令,這些人已有數百年未曾離開此地。」

  「而外界之船也極少靠近這蘇裡德島,每每有所嘗試,均被島上的熱浪所阻。」

  「島民們無法耕種,只有垂釣,靠些許魚鮮海膽,過著半饑半飽的日子。」

  「『與世隔絕、經受磨難的人們啊。』」

  「『奧丁創造你們,不是為了讓大家受苦;而這世間廣大,也並非僅有這彈丸島嶼。』」

  「『不如讓我們來為你們找來船隻,然後一同去那涼爽的地方,尋找新的安居之所。』」

  「希格爾德大聲疾呼,希望能趁此機會,解救這些被困住的生靈。」

  「可島民們竟無一人響應,任她如何勸解,也都只是搖頭晃腦,不願離開。」

  「『遠來的旅人啊,妳的關心,已讓我們感動。』」

  「『但那蘇爾特爾大王操控著火焰,他的力量世間罕見。他令我們永生居住於此,供奉他的神像。』」

  「『若我們違背了他的旨意,擅自離開,他便會立刻出現,將那可怕的火球降臨到我們的頭頂。』」

  「言罷,島民們便勸英雄盡速離開,以免被那火焰巨人撞見,遭到不測。」

  「悶熱的天氣本以讓古恩納爾胸中激盪,島民的話更使他惱怒不已。」

  「暴躁的王子衝上前去,打算仗著自己的力氣,將那些不原離開的人丟上小船,以此完成蘇加爾的任務。」

  「島民們不是他的對手,一個接一個地被他丟進了船艙。」

  「但這些人對蘇爾特爾恐懼已深,哪怕只進入海中半步,也會讓他們渾身發抖。」

  「剛一被扔到船上,人們就跳下逃走。等古恩納爾提了下一個人回來,前一個已經不知去向。」

  「如此往復,王子忙了半日,也沒能真正捉到一人。」

  「希格爾德焦急萬分,也為蘇爾特爾的霸道而激憤異常。」

  「她甚至想要前往穆斯帕爾海姆,討伐那不講理的火巨人。」

  「伯倫希爾德急忙勸住愛人,使她的衝動不再增加。」

  「『那蘇爾特爾乃是熔岩的主人,常年住在無底洞中,早在世界開創之前,便已存在。』」

  「『然他僅會在諸神黃昏之日,率領巨人攻向阿瑟加德;平日裡就只以寶劍削磨冰山,造出水霧,並不能踏出溶洞,亦無法為害人間。』」

  「『可這裡的人們卻說他將會前來施加懲處,實在是一件怪異之事。』」

  「伯倫希爾德說罷,決意要留在這裡,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她命古恩納爾少安毋躁,不要再追逐他人。然後,又以好言勸解,找來了島上的長老,向他詢問個中細節。」

  「長老告訴英雄,島民的先祖是被巨人擄到此處的漁人,早先住在北方。」

  「蘇爾特爾的手下將他們抓來此地,專事祭祀王的神殿。」

  「火焰巨人自己雖不能離開穆斯帕爾海姆,卻叫人搬來一座神像,令島民以生鮮食物日夜供奉。」

  「人們在白天送上魚蝦,夜晚躲進家中;隔天早晨再去看時,食物早已消失。」

  「蘇爾特爾以此向人們展示魔力,宣稱自己無所不在。」

  「曾經有幾個好奇之人,試圖躲藏在神殿之中,觀看蘇爾特爾的顯靈,不想卻都有去無回,從此消聲匿跡。」

  「島民們以為這食物與人都被蘇爾特爾吞下了肚子,由是對他愈加敬畏。」

  「但聽完之後,瓦爾基莉卻不相信。」

  「她在瓦爾哈拉居住許久,從來只知道蘇爾特爾以岩石為餐點,以鐵水為飲料,並未聽說他會吃人間的食物。」

  「且那巨人腳上纏繞著烈焰,肩頭跳躍著火苗,每行走一步,都會將周圍的事物引燃。」

  「可每晚魚蝦消失之時,島民們確也沒有察知任何動靜;四下尋找,更沒有發現一處被焚燒的痕跡。」

  「伯倫希爾德幾經思考,覺得此中必有隱情。」

  「她與同伴們商量一番,又向長老請求,希望能在這裡留住一宿。」

  「女神的請求,島民們自然應允。三人收拾停當,就在海灘上安營紮寨。」

  「黃昏時分,伯倫希爾德讓其他人看好船隻,自己則輕裝打扮,準備潛入神殿,一探究竟。」

  「希格爾德放心不下,也想和愛人同去。但伯倫希爾德卻只讓她放心,並說自己身為瓦爾基莉,凡間的武器都對她無效。」

  「於是,伯倫希爾德便離開了營地,只身前往蘇爾特爾的神殿。」

  「這神殿是用火山岩建成,位於村子的中央。」

  「蘇爾特爾的神像被安置於此,四周環繞著巨大的窗孔,好讓這位象徵著熱的巨人每天都能沐浴在陽光之中。」

  「島民們對火焰巨人萬分恐懼,平日裡多不敢接近此處,故而此處當下並無人看守。」

  「伯倫希爾德來到殿中,見供品尚在;而外面天色漸暗,太陽也將落山。」

  「瓦爾基莉預料將要有事發生,就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注視著前方的神像。」

  「流水匆匆,時間飛逝,不多久,那些籠罩著神像的光芒便以褪去。隨著夜晚的降臨,整個神殿和蘇裡德島一起陷入了黑暗。」

  「當光最終消失之後,神像發生了不可思議的搖晃,似乎真的被注入了自我行動的力量。」

  「一團黑影隨即竄出,跳上了擺放供品的祭壇。」

  「伯倫希爾德盯睛而視,發現那影子竟是一隻巨大的老鼠。」

  「牠的體形壯碩如牛,黑色的獸毛覆蓋全身,兩顆尖利的鋸齒,彷彿海盜們使用的寬劍。」

  「這隻老鼠撕咬著供物,將成堆的魚蝦、貝殼盡數撕碎,大塊哚咽,不消一會兒工夫,食物就所剩無幾了。」

  「原來,蘇爾特爾因自己無法離開穆斯帕爾海姆,便想出這樣的招數來恐嚇島民,使他們不敢反抗。」

  「那耗子平時住在神像之中,一待陽光消散、夜晚來臨,牠就出洞覓食,將島民所供全部吃光,好讓人以為,這是蘇爾特爾的顯靈。」

  「事情已經清楚,瓦爾基莉也不願久留。」

  「可就在她想要離開之時,卻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水罐。」

  「老鼠頓生警覺,盤子一般大小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熒熒凶光,不消片刻,便已經發現了躲在柱子後的女神。」

  「見有生人在場,牠頓時凶相必露,全身尖毛倒豎,牙齒也在瞬間變長,怪叫一聲,向瓦爾基莉撲來。」

  「伯倫希爾德連忙躲閃,毫髮無傷;可柱子卻被老鼠一口咬斷,粉身碎骨。」

  「想必那些試圖窺探的島民,也像這樣落進了牠的肚子。」

  「瓦爾基莉知其將要加害自己,惟有抵抗才是出路。」

  「可她既缺戰甲,又無盾牌,只有絹衣護身,細劍在手。」

  「而那耗子形容怪異,來勢兇猛,定非凡間之物,單打獨鬥,恐有不測之虞。」

  「伯倫希爾德急中生智,學起了貓叫。」

  「她早先居於天庭之時,常與瓦爾基莉之長、美神芙蕾雅一同出遊,所乘坐的,便是那位女神的貓車。」

  「因而,伯倫希爾德亦能模仿其聲,惟妙惟肖。」

  「蘇裡德島上本沒有貓,因而老鼠才會如此自在。」

  「可現在卻憑白地聽到貓叫,這廝立刻嚇得魂飛魄散,顧不上眼前的瓦爾基莉,一頭鑽回了神像的口中。」

  「伯倫希爾德也因此擺脫了危險。」

  「她返回海灘的營地,將所見的一切向愛人和同伴細細道來。」

  「希格爾德聽罷,責怪她不該如此冒險,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勇士牽起瓦爾基莉的玉手,親吻那象徵愛情的聚金指環,非要她發誓不再將自己撇下,方才作罷。」

  「而古恩納爾則暴跳如雷,當即便要提劍出帳,去將那隻老鼠就地正法。」

  「但伯倫希爾德卻自有主張。她吩咐大家不要走漏風聲,待明日太陽當空,再依計而行。」

  「第二天,瓦爾基莉找來長老,請他將所有居民集合而來,到神殿一同議事。」

  「接著,她又讓希格爾德手持神劍站在一旁;自己則和往常一樣,用冷者之盾掩護著愛人。」

  「不多久,島民們相繼到達。眾人議論紛紛,皆不知英雄究竟所為何事。」

  「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喝呼,只見古恩納爾抱一巨缸,正大步走進神殿。」

  「缸裡熱氣騰騰,盛的全是從溫泉中打來的滾水。」

  「伯倫希爾德見準備已經停當,便請島民們稍稍後退,告訴他們,自己現在就要破解這神像中的迷團。」

  「然後,她向古恩納爾點頭示意,命他動手。」

  「王子也使出渾身蠻力,舉起大缸,將滾水一氣倒進了神像那張開的大口裡。」

  「島民們連聲驚愕,惟恐英雄的行為激怒蘇爾特爾,使火焰巨人降下災難。」

  「但伯倫希爾德卻叫他們不用害怕,只消作好準備,便可安然無恙。」

  「正在說話之間,一個巨物發出慘叫,撞破神像的腹部逃了出來。」

  「這怪鼠原先正在休眠,毫無防範,此時突遭滾水侵襲,自然疼痛不堪。」

  「牠睜開雙眼,又見伯倫希爾德,知是這女孩存心對付自己。」

  「暴怒之下,巨鼠隨即向英雄們撲來。」

  「只是現在正值白晝,鼠輩力量大減。古恩納爾早有準備,將手中大缸輕輕一拋,砸得老鼠頭暈目眩。」

  「伯倫希爾德手持神盾,無數光芒聚集起來,使那習慣了黑夜的老鼠一時成了瞎子。」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希格爾德迅即衝上前去,揮動神劍格拉姆,只一下,就將耗子劈成了兩半。」

  「鼠屍隨後化成了一堆灰沙,被風吹散,不知去向。」

  「牠本就是巨人族用火山岩打造的怪物,死後也就現出了原形。」

  「而在驚恐過後,島民們明白了一切。」

  「瓦爾基莉對他們好生安撫,述說那蘇爾特爾被困在國中的事實,再勸人們和自己一同離開。」

  「眾人感激她的幫助,敬佩她的智慧,當然願意聽她的安排。」

  「隨後,伯倫希爾德讓同伴們幫助島民收拾細軟,自己則騎上天馬,尋來了遊蕩於大海之上的神船曼尼法格。」

  「這條船是那樣地巨大,以至於整個島的居民都被裝下了。」

  「英雄們駕著小舟在前領航,曼尼法格載著眾人跟隨於後。」

  「用了三天三夜的工夫,她們就到了波羅的海上的西蘭島。」

  「這裡地處北方,乃是天後侍女格芙瓊創造的島嶼。」

  「蘇爾特爾縱然憤怒,也不會讓手下到此間造次。島民便在這兒安居樂業,再不用經受炎熱的折磨。」

  「就這樣,海獸王蘇加爾的第二個難題也完成了。」

  ——摘自《伯倫希爾德傳說新編》 維達·羅恩·巴斯赫爾著  阿根廷國民出版社1947年2月版
  ……
  ……

  在5月24日的早些時候——大約6時15分——海軍上將約翰·托維迎來了自己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場的危機。

  來自「薩福克」號上的特急電報把「喬治五世」號上的所有人都帶進了一種極為痛苦的沉默中。有的人陷入回憶,在過去與現實的交錯下感到悲傷;有的人則抱 頭痛哭,因為他們在「胡德」號上服役的兄弟和朋友也隨著那艘戰艦的毀滅而永遠地離開了。「胡德」號曾經是絕大多數皇家海軍軍官在陞遷之前,夢寐以求的任職 地,現在卻成了埋葬那些人的鐵棺材。

  儘管對那艘船沒有過於深厚的感情——托維將軍在日德蘭海戰時指揮的是驅逐艦,20年代初所擔任的,則是「羅德尼」號戰列艦的艦長;可由於部下們的影響,並沒有在「胡德」號上工作過的托維上將也情不自禁地表現出了他的傷感。

  1416名官兵的戰死對於大英帝國皇家海軍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悲劇,而在托維上將看來,這更是上帝給他製造的一次空前障礙。丹麥海峽之戰的慘敗使得已經惡疾纏身的本土艦隊雪上加霜,如果不盡快攔截並擊沉「俾斯麥」號,僅僅是英國公眾的抗議浪潮就能將斯卡帕灣整個淹沒。

  當然,因為「胡德」號的厄運而麻煩不斷的,並不只有托維上將一個人。7時許,當這糟糕的消息逐漸從海軍向整個社會擴散時,身處於倫敦海軍部裡的龐德爵士接到了比這個消息本身更麻煩的一個電話。

  「我想你一定知道得比我更早,閣下。」電話的那一頭,某個聲音顯得十分鎮靜。它曾經無數次地出現在廣播中,以正義代言人的形象號召英國公眾與德國決戰到底,鼓勵人們不要放棄希望;現在,它也飛到了龐德爵士的耳邊,所帶來的卻不是鼓勵。

  「是的,首相。」第一海務大臣克制著由嗜睡症帶來的不適感,艱難地回答著那位前海軍人員帶有挑釁意味的問題。「我在15分鐘前剛收到報告……」

  「你已經核實了,不是嗎?」前海軍人員對於否定的答案顯然不抱希望。「我想,我能猜到今天的報紙將會用什麼來作為它們的頭條。而且,或許在議會開會以後,政府將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應付他們——而不是用來和敵人對抗。」

  「我明白,首相……」龐德爵士知道對方想要什麼,「我正打算下達命令,以挽回這場錯誤的失敗給皇家海軍造成的影響……」

  「唔……」前海軍人員頓了頓,龐德爵士幾乎能從聽筒裡聞到哈瓦那雪茄那刺鼻的味道。「這確實是今天早上我能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你應該清楚我們目前的處境,那艘船是你現在唯一的目標。我想讓你告訴托維,他沒有退路,我們也沒有退路,所有皇家海軍都沒有退路。」

  「大臣閣下,」首相忽然加重了語氣,「我需要你去殺掉那艘船。」

  「我會盡力的,首相。」龐德爵士沒有其他可供選擇的回答,「我將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在最大限度確保南方戰線的情況下消滅『俾斯麥』號……」

  「不,沒有什麼南方戰線了。」前海軍人員打斷了海務大臣的表態,「我命令你把直布羅陀以北、正在大西洋上活動的全部戰艦都調去。決不能讓那艘船回到德 國,我們必須在海上,讓皇家海軍來解決她。只有這樣,我們的公眾和議員才有可能對海軍恢復信心。您應該很清楚,正在船台上建造的航空母艦、巡洋艦和驅逐艦 都需要進一步撥款,『約翰公爵』、『安森』、『豪』這三艘快建成的戰列艦也等著更多的資金。對……還有那一艘,剛開工的新型戰艦……如果海軍在此時喪失了 議會的支持,那她們的命運都將是岌岌可危的。」

  沒有比這更好的理由,能讓龐德爵士為之動搖的了,但南方戰線的問題依然存在——與那裡的某一艘戰艦相比,「俾斯麥」號的名字甚至是陌生的。

  「首相……敵人在大西洋上還有一艘船,就是那艘『玩具船』。」龐德爵士說,「我們不能對她置之不理,因為……她和她指揮官比『俾斯麥』號更危險、更狡詐。她對我們在南方的所有航線都構成威脅,她們還擊沉了『王權』號……」

  「『王權』號是被潛艇擊沉的——請你記住這一點,大臣閣下——因為我們就是這麼對公眾說的。」前海軍人員使用著提醒的句式,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玩具船的確危險,那個小女孩也是強勁的敵手,但擊沉『胡德』號的不是她們,讓議會和公眾對我們產生空前懷疑的也不是她們。所以,當前的情況允許我們將玩 具船的問題暫時擱置,卻不允許我們給『俾斯麥』號創造任何可能使其逃走的條件。消滅『俾斯麥』號是當前壓倒一切的任務,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

  經濟決定政治,政治決定戰爭——世界的發展往往就是這樣,而在某些時候,指揮官對於戰略和戰術所做的決定,也不僅來源於其對戰場形勢的判斷。

  「是,首相。我知道該怎麼做。」龐德爵士在首相面前從不會正面拒絕,「我將命令所有在中大西洋活動的護航運輸隊停駛,躲進最近的設防港口,然後將H艦隊和那些戰列艦調去北方。」

  「很好,這是我所期望的回答。」前海軍人員滿意地說道,龐德爵士又聽見了那吞雲吐霧般的聲音。「大臣閣下,從現在起,我不但要你採取所有可能的、容易 做到的、顯而易見的行動;還要你採取一切困難的、幾乎難以做到,但又要想方設法達到目的的措施。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擊沉『俾斯麥』號。」

  「另外,我必須提醒你的是:這場戰役已經不只是一次單純的海上作戰了。如果我們能獲得勝利,那整個大西洋戰爭都將迎來一個歷史性的轉折點;但如果我們 讓那艘船平安地返回德國,那艱苦的歲月還將持續很久、很久。請記住,大臣閣下,英國選民在看著我們,議會在看著我們,舉棋不定的美國人在看著我們,全世界 都在看著我們!而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取得勝利。」

  「願上帝與我們同在,而不是毫無理由地站在信奉無神論的阿道夫·希特勒那一邊。」

  當一個人發現自己無法確定未來的走向時,宗教也就成了一種重要的精神寄托。說完這句,前海軍人員便掛上了電話。今天他將有很多工作要做,尤其是在議會就「胡德」號的失敗問題提出質詢時,職業政客的口才和詭辯能力也將面臨一次重大的考驗。

  當然,龐德爵士也不敢拖延,按照首相所說的那樣連忙開始了各種佈置。

  5月24日早上7時50分,正航行在大西洋上的戰列艦「拉米雷斯」號、「復仇」號、重型巡洋艦「倫敦」號、輕型巡洋艦「愛丁堡」號均接到由海軍部直接 發出的命令——取消原定的截擊伯倫希爾德,並且為商船護航的命令,向「俾斯麥」號所在的方位靠攏,參與圍剿。駐紮在英國本土的皇家空軍和皇家海軍航空兵也 受命對作戰行動給予全面的配合,開始出動遠程飛機監控航道。

  同時,正打算和運輸船隊一起駛往美國進行修理的「羅德尼」號戰列艦也被命令改變航向,前往德國戰列艦的航線進行搜索。雖然這艘「最大的淺水重炮艦」只搭載了一半的彈藥,機械情況不是最好,且其上還有搭船去美國的傷員和隨行的美國軍官,但英國人現在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8時01分,損傷嚴重、正試圖向英國返航的「威爾士親王」號接到了最新的指示——調頭,加入「薩福克」號和「諾福克」號兩艘重型巡洋艦的行列,對「俾 斯麥」號進行跟蹤。在敵人炮火下大難不死的裡奇上校深知上司已經下定決心,也就只能執行命令。不久,幾乎已經沒有太大戰鬥力的「威爾士親王」號回到了「俾 斯麥」號的身後,按照「薩福克」號的雷達指示保持著航向——她自己的前部雷達已經徹底損毀了。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願意十分聽話地跟隨著龐德大人的指揮棒,當一隻穿著紅軍裝翻跟頭的猴子。

  8時15分,正在葡萄牙西部海域巡邏的H艦隊收到了海軍部的指示。上面命令她們立刻放棄對伯倫希爾德的搜尋工作,向北加入本土艦隊,作為圍剿「俾斯麥」號的支援力量。

  對此,「聲望」號上的薩默維爾將軍卻沒有馬上下達轉向的命令。就在艦上的電訊部門詢問對倫敦方面該作出何種回答時,他說,「告訴他們,我們的通訊器材出了毛病——也許是百慕大恐怖三角的奇怪磁場已經從加勒比海轉移到這兒來了。」

  這條莫名其妙的回復讓倫敦海軍部大為光火,龐德爵士再次發報,嚴令薩默維爾轉向北方。不料,H艦隊在之後的2個小時內竟然沒有一點兒反應,對那些遙控指揮的命令絲毫不予理睬。

  到了10時15分,H艦隊的通訊才告恢復,而薩默維爾將軍送來的第一份報告就是:發現敵水上偵察機,目前正在全速追擊中。

  「立即停止追擊!按照海軍部的命令行動!」龐德爵士發出了嚴厲的指示。

  「敵艦伯倫希爾德就在附近,全艦隊進入一級戰備狀態。」薩默維爾回復——顯然文不對題。

  「嚴禁任何違抗命令的行為!H艦隊必須立刻執行海軍部的決定!」——這是10時30分的電報。

  「敵艦正在重要航線周圍活動,襲擊我軍運輸艦的目的十分明顯。目前本艦隊航向220,極有可能在短時間內與敵人遭遇。」H艦隊方面再度將話題扯開了。

  接著,不等龐德爵士最後發作,薩默維爾就送來當天的最後一條電報:為防止敵人截聽,從而對作戰產生不利影響,從10時40分起,全艦隊開始保持無線電靜默。

  龐德爵士快要氣瘋了!讓素來特立獨行的薩默維爾去指揮H艦隊在他眼中絕對是一大敗筆!這樣不服從命令,又對上司完全不存在敬畏心理的人只應該被扔在海 軍學校,或是地方掃雷艦隊中!若不是因為安德魯·坎寧安的極力推薦,曾經得罪了不少高級將領的薩默維爾決不可能獲得一個艦隊的指揮權——雖然這個艦隊的兵 力實際只相當於一個分艦隊。

  可現在對方卻身處海外,即使有明顯的、不服從調遣的行為,龐德爵士也無法立即處理。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指的就是這一點——何況龐德大人還不是國王。

  於是,他只能暫時拋開H艦隊,催促托維全力追趕「俾斯麥」號;同時,也讓副官起草一份控訴狀,準備遞交軍事法庭,一等薩默維爾返回直布羅陀,就讓軍事檢察官對他進行起訴。
  ……
  ……

  5月24日,上午11時整。大西洋,馬德拉群島北方約350海里。英國皇家海軍H艦隊。

  自從「聲望」號加速至30節,開始向西南方向追趕可能正在那裡航行的伯倫希爾德之後,已經過了大約40分鐘。目前尚未有接敵的跡象。第25驅逐艦中隊在旗艦的四周組成反潛隊形,護衛著她。

  輕巡洋艦曙光女神行駛在艦隊的外側,身邊則是同屬第12巡洋艦分隊的「珀涅羅珀」號——這艘戰艦以傳說中希臘「英雄」奧德修斯的妻子命名,「忠貞不渝」似乎也是男人們賦予她的要求。

  在神話中,奧德修斯和所有的希臘侵略軍一起出發,以討還邁錫尼的海倫為名,去進行那場旨在毀滅特洛伊、控制愛琴海的戰爭;而珀涅羅珀則留在伊達卡,操 持著王國的政務、教養著脾氣暴躁的兒子,同時還要對付那些似乎無止盡的求婚者。之後,當奧德修斯用木馬計屠滅了特洛伊城的大部分男女老少、戰勝了無數的艱 難險阻、妖魔鬼怪,並且鑽出了不少女性神祇的寢殿後,這位「英雄」回到了伊達卡,帶著兒子一起殺光了所有向珀涅羅珀求婚的倒霉蛋,同時也絞殺了妻子身邊的 12個女孩,讓這些被認為背叛了他的侍女們在繩索下以最大的痛苦慢慢死去。

  雖然以現代的眼光來看,奧德修斯只是個標準的侵略者和暴君,但那時的人卻照樣將他的所作所為奉為英雄的事跡——殺死一切窺視自己私有財產的傢伙是正義的行為;而妻子和國家一樣,也是丈夫的諸多財產之一。

  「給那艘巡洋艦起這樣的名字,大概是希望她也永遠不要向敵人投降吧?」

  「奧羅拉」號的艦橋中,路易士·克裡斯威爾看著行駛在右側的珀涅羅珀,以頗有調侃意味的口吻自語著。但因為少了亞歷山大·貝爾的諷刺,俏皮話似乎也變了味道。此時,參謀長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站在他的身邊,而這也使得克裡斯威爾在無聊之中又感到了一點奇怪的孤獨。

  「司令官,旗艦發來了信號!」

  「奧羅拉」號的新任艦長庫·奧西安中校指著遠處的「聲望」號,很快地複述出了來自薩默維爾將軍的信息。「『已按照你的建議辦理,請為我準備好……律師和……應辯狀』……?」說完,道格拉斯中校不禁愕然。「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薩默維爾將軍會這麼說?」

  克裡斯威爾幾乎要笑出聲來,有這樣一個和自己意氣相投的上司真是人生中的一大幸運。每到這樣的時候,克裡斯威爾都要在心中感謝坎寧安將軍——正是他把自己派到了H艦隊。

  「發信號告訴將軍:龐德爵士出身於律師家庭,在和他打官司時要格外小心。」克裡斯威爾吩咐道。

  「啊?這、這樣嗎?真的要這麼回答嗎?」奧西安中校有些不敢相信,甚至以為這位一級准將是在開玩笑。

  「順便再加一句:亞歷克會為你準備辯護書的。」與中校的猜測相反,某人的態度極為認真。

  奧西安無奈,只能讓信號兵按照克裡斯威爾的指示去辦。他看了看四周的其他軍官,卻沒能在他們臉上發現任何詫異,或者不自然的表情……可見,對於指揮官的行為和玩笑,這些人早已見怪不怪了;而他自己作為這艘戰艦上的新來戶,也將很快地習慣指揮官的個性。

  庫·奧西安中校今年33歲,用沒有口德的某上司的話來說,他是一個「身材中等、相貌中等、酒量中等,指揮才能也中等」的「中等男人」。

  與我們的主角西爾瓦娜一樣,這位英國海軍軍官有著一頭顯眼的紅髮——愛爾蘭人的通常髮色——只是要短得多。西元1908年,他出生於香農地區,是個標 准的愛爾蘭後裔。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父母就帶著他一起遷居貝爾法斯特,然後,在那裡一住就是10年,直到14歲時加入皇家海軍。

  西元1921年,由於愛爾蘭人的民族解放運動形勢高漲,在世界大戰中幾乎油盡燈枯的英國政府被迫同意成立「愛爾蘭自由邦」;但同時由借口保護北部的新 教教徒,而只允許南愛爾蘭的26郡加入這個自由邦。自從西元1169年起,這座美麗的「綠島」就開始遭受英國的侵略;其間,愛爾蘭不斷掀起反抗的浪潮,即 使克倫威爾的血腥屠殺也沒有讓她屈服。直到西元1801年,英國才正式宣佈將其吞併。而現在,這裡又被倫敦人為地分成了兩個對立的部分……

  於是,居住在北愛爾蘭貝爾法斯特城的奧西安中校被保留了英國國籍;那些留在家鄉香農河畔的小夥伴們,則成了「外國人」。而當這場戰爭在歐洲大陸和大西 洋上打響時,奧西安的祖國選擇了中立——儘管名義上她還是大英帝國的成員之一,但愛爾蘭不願為了一個在近800年的時間中只帶給過自己痛苦和災難的國家去 流血——無論這個國家有著怎樣的大義名分。

  只是,奧西安卻不像他留在南方的同胞們那樣,有著為自己選擇的權力。作為英國皇家海軍的一名軍官,他必須服從一切來自倫敦的命令,為保衛喬治六士國王和大不列顛的世界霸權而戰。

  今年5月中旬,原本在亞歷山大港基地擔任後勤部門負責人的他突然接到命令,被調往直布羅陀要塞,新的職務則是曙光女神「奧羅拉」號輕巡洋艦的艦長,而 在此之前,他只指揮過3年驅逐艦。至於他調任的理由,則是原艦長路易士·克裡斯威爾——佛得角群島的英雄——得到了陞遷,當上了第12輕巡洋艦分隊的指揮 官;而英國方面顯然不像巴伐利亞下士那樣,對自己的將軍處處提防——克裡斯威爾如數得到了劃撥給他的4艘林仙級輕巡洋艦,「奧羅拉」號艦長一職自然也轉由 他人擔當。

  任命奧西安中校為新艦長的消息傳來後,曙光女神上的士兵們普遍感到了疑惑。有不少人認為,奧羅拉是一艘曾經「打退」過伯倫希爾德的功勳巡洋艦,即便只 是為了充門面,坎寧安將軍和薩默維爾將軍也不該派一個「看倉庫」的軍官來指揮她。再者奧西安中校雖然只有33歲,尚屬年輕,可看上去過於老實,甚至稍顯木 訥——一言以蔽之,就是有點傻。讓這樣過於平凡的人來指揮一艘不平凡的巡洋艦,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士兵們還將他與克裡斯威爾作對比,稱:雖然兩人都有些 奇怪,但克裡斯威爾至少在長相上要超過奧西安中校50個百分點,單從這一點來看,還不如由克裡斯威爾繼續擔任艦長,要來得好些。

  然而,庫·奧西安的直屬上司克裡斯威爾卻對他十分滿意,並說,「奧西安中校在電影中用來襯托英雄,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對這樣評價,一般人都會有些惱火,可奧西安中校居然一點兒也不覺得克裡斯威爾有什麼說錯的地方——他給自己的定位原本就是中等,能在英雄手下服役,已經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預測。

  總而言之,奧西安中校就是一個典型的隨遇而安者,對他來說,無論哪個工作都行。因此,他在「奧羅拉」號上的生活也就這樣穩定了下來。此外,由於他經常 會獨自站在艦橋外望著大海發呆,並且像個老年人那樣,自言自語地說上一些「年輕真好,要好好把握」或者「明天可能會下雨,還是不要洗衣服了」之類的話,戰 艦上的士兵們就給他起了外號——「老爺爺奧西安」……
  ……

  11時15分,也就是在與利格的AR-196首次遭遇的一個小時後,另一架德國水上飛機出現在了H艦隊的上空。這架飛機的尾部方向舵上繪有一隻舉著叉子的白魔鬼,駕駛員和觀察員分別是法蘭·卡利中尉和克勞森·莫爾少尉,均屬於伯倫希爾德上的航空分隊。

  在讓H艦隊的防空火力接連浪費了5分鐘的彈藥,並且發回了一系列關於英國戰列巡洋艦的消息後,卡利中尉的「白魔鬼」號返航了——方向為240,比先前偏西了一些。很明顯,德國指揮官對於用水上飛機監視敵人的動向十分熱衷,看得出,她並不缺乏燃料。

  薩默維爾將軍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馬上命令艦隊改變航向至240,航速則增加到28節,朝AR-196逃跑的方向追趕。

  之後,英國艦隊的空中偵察也展開了。11時20分,一架「海象」式水上飛機從「聲望」號上彈射起飛,試圖追蹤德國飛機。「海象」無論在速度、升限,還是航程方面都要遠遠落後於AR-196,一般來說,想要追上它的德國同類是不可能的。

  然而,卡利中尉的「白魔鬼」號不知中了什麼邪,直到英國飛行員用肉眼觀察到了他們的動向,這架AR-196還在悠然自得地「雲中漫步」,以每小時200公里的速度緩慢地飛向自己的戰艦。

  這無疑是發現的敵人所在的絕好機會,英國飛行員不敢放鬆,立即降低時速,小心翼翼地跟蹤著「白魔鬼」,前往它的「巢穴」。

  這一情報也很快被無線電發回了「聲望」號,艦隊官兵的熱情馬上得到了提升——敵人就在眼前,而且還是曾經在挪威外海擊傷過他們的伯倫希爾德!對於「聲望」號上的人們來說,是否能報仇雪恥也就在此一舉了。

  可薩默維爾將軍卻在這時下了一道令人費解的命令:全體官兵正常開飯,艦隊保持二級戰備;沒有值勤任務的人,可以回艙睡覺。

  「早著呢,小伙子們。」他對的部下們說道,「那位漂亮的姑娘離我們至少還有300多英里,沒有耐心的傢伙可不會討她的喜歡!」

  英國士兵險些因為伯倫希爾德的出現而變得焦躁不安,現在則由於薩默維爾的勸解而得以保持平靜。他還下令拿出唱片,在各艦的通訊系統中播放有趣的流行樂曲,讓士兵們自行去甲板上散步,使整個編隊在一時間充滿了出人意料的輕鬆氣氛,眾人的情緒也得到了緩和。

  無論這樣的做法是薩默維爾將軍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作,在事實上,他已經破壞了芙莉嘉的第一波進攻——心理戰。

  英國人極端敵視伯倫希爾德,當她出現時,敵人就會在復仇心態的左右下急於求戰,喪失冷靜的判斷力;或者,因連續幾十個小時處於高度戒備,造成實戰時精 神狀態的低靡。而在今天以前的許多戰鬥中,這樣的情況被證明是存在,並且普遍的,也是芙莉嘉能夠加以利用的。只可惜薩默維爾表面上為人隨意,在戰場上卻是 位以謹慎見長的將領,不會因為勁敵的出現而顯得過於興奮,也懂得必要的放鬆對於提高士兵的戰鬥力是多麼有效。更重要的是——他對芙莉嘉和伯倫希爾德,沒有 仇恨。在他眼中,這只是一場戰爭。

  下午13時40分,英國人的「海象」跟隨卡利中尉的「白魔鬼」到達了北緯35°12′,西經18°20′的位置。「海象」式的升限約為5200米, AR-196則能達到7000米,但德國人似乎並不打算發揮這樣的優勢,在到達這一點之前,「白魔鬼」的飛行高度始終保持在5000米上下。

  此時,已接近「海象」航程半徑的極限,英國人十分焦急。忽然,遠處的「白魔鬼」開始向下加速滑行,直接扎進了雲層中。英國人認為自己的跟蹤已經被德國人發現,自然不願半途而廢。飛行員立刻操縱飛機,也衝入了雲層,試圖尋找可能以低空方式逃走的德國偵察機。

  然而,就在他們突破雲層的那一剎那,英國人幾乎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就在他們下方的海面上,一艘海灰色的鋼鐵戰艦正在以高速朝西方行駛,三座三聯裝主 炮炮塔和六座雙聯裝副炮炮塔藉著依稀透過雲端的陽光,反射著冰冷的色彩;而在她的艏艉兩部,分別繪著紅底黑色「卍」的防空識別標誌,彷彿兩隻巨大的眼睛, 令所有敢於窺探她的人望而生畏。

  那就是伯倫希爾德,傳說中的瓦爾基莉,現實中的海上殺手。從壓迫感下掙脫出來的英國飛行員反應還算迅速,他們隨即用無線電將發現德國戰列巡洋艦的消息報告給了「聲望」號——敵艦航向270,航速30節,正在駛離馬德拉群島北部海域。

  可英國飛行員們沒有想到的是,這封電報宣判了「海象」的死刑。

  13時42分,提亞爾菲的電訊室截聽到了由水上飛機發往英國艦隊的信號。

  「這架飛機不再有用了,」芙莉嘉說,「現在我們應該拍掉這只蚊子,稍微清淨一會兒了。」

  「告訴那個人,他休息的時間已經過了。」艦長冷冷地下令道。

  發完電報,見德國戰艦的高射炮並沒有向他們開火,英國人便打算再降低一些高度以進行觀察。不想就在這時,另一架等候許久的AR-196突然出現在了他 們的後方。德國水上飛機行動敏捷,從左後部斜插過來,用7.92毫米機槍對「海象」式的發動機進行了一次簡單而準確的點射。

  這架飛機的坐艙裡只有一個人——航空長利格·維德弗尼爾。半個小時前,卡利中尉報告說,他的「白魔鬼」已經如芙莉嘉預料的那樣,遭到了英國人的追蹤。 因而,牛仔的飛機在加滿油後又被艦長趕到了空中——芙莉嘉命令他在不遠處埋伏,一旦英國人發回信號,就將其擊落。相對於伯倫希爾德上裝備的SK-C/33 型高射炮,AR-196的截擊似乎更能有效地消滅敵偵察機。

  這樣的措施一方面能夠阻止敵水上飛機的進一步偵察,另一方面,芙莉嘉也想以此再度激怒敵人,誘出「皇家方舟」號上的艦載機。由於德國戰列巡洋艦當前的 方向正對著船隻豐富的巴拿馬至直布羅陀航線,英國人很可能會判定她正企圖攻擊那裡的護航隊,因此,必然先期派出攻擊機,以阻攔芙莉嘉的行動。

  伯倫希爾德目前與H艦隊之間的距離約為300海里,在魚雷攻擊機的航程半徑之內。當然,等那些緩慢的箭魚在2、3個小時之後飛臨這片海域,她早已改變 航向,轉往西北方的亞速爾群島了。撲空的英國飛機或許會沿著伯倫希爾德的原有航路進行搜索,在油料耗盡以前返回航空母艦。但不管怎麼說,除了海浪,他們在 那裡什麼也找不到。

  如此,英國人就有可能變得手忙腳亂,派遣大量的飛機去附近搜索,然後浪費相當的寶貴時間;而在被又一次發現以前,芙莉嘉和伯倫希爾德至少能多跑上 200-300海里,盡可能地接近亞速爾群島周圍的風暴區。這樣一來,在派出下一波攻擊機,發動進攻時,英國人就必須仔細地掂量一番,以防飛行防性能欠佳 的「箭魚」式在風暴中被吹得七零八落。

  以上是芙莉嘉的設想,使敵人認為航空母艦能夠發揮作用,卻又在實際上使之喪失效率,是這次作戰的關鍵部分。在成功地把敵人引入風暴區,並且迫使對方將 大型水面戰艦投入作戰後,芙莉嘉也就不用再擔心來自空中的打擊,同時也不必再為「俾斯麥」號的航路而擔憂。只要呂特晏斯能想方設法擺脫身後的追兵,或者拉 大與敵人間的距離,失去了H艦隊的皇家海軍將不能給他製造任何嚴重的麻煩。

  13時45分,失去了發動機的「海象」式水上飛機迫降在海中。早先在附近遊蕩的另一架AR-196——法瑞·萊拉德中尉和於利希·畢弗斯特少尉的「小仙子」號——這也是其尾部方向舵上的標誌——飛到了「海象」的身旁,將三個落水的英國飛行員救了起來。

  他們是伯倫希爾德在此戰中的第二批俘虜,之前搭救的「王權」號艦員,已經被全數轉移到了德國油輪上,正在駛往法國途中。

  14時15分,所有AR-196回收完畢——幾乎是一個創記錄的速度。芙莉嘉再度下令加速至30節,航向320,伯倫希爾德開始向她所選擇的戰場駛去。到現在為止,芙莉嘉依舊自信——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下。像
  ……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那個孩子是如此地具有攻擊性。」薩默維爾將軍給克裡斯威爾發來了無奈的電文,「還沒開戰,我們就已經有了損失。」

  與「海象」的聯繫中斷了,無線電中最後聽到的全都是飛行員們驚恐的求救聲——誰都知道發生了什麼,「聲望」號的人們所能採取的措施,就只有在心中為那些不幸的傢伙們祈禱了。

  「或許她今天心情不太好。」克裡斯威爾回復道,「因為天氣就要變糟,花園裡的茶會取消了。」

  之後,兩人間的電報交流持續了大約20分鐘,雙方均毫不吝惜地使用著電台的能源和通訊士的腦力,交換著各自的看法。

  14時05分,薩默維爾將軍決定暫時不再派出偵察機,而是下令全艦隊轉向西北偏西,航向290,航速提升至29節。以這樣的航向,德英兩軍將在約17個小時後,於亞速爾群島東北方遭遇。
  ……
  ……

  當這場發生於中大西洋的追逐戰逐漸拉開序幕時,在格陵蘭島的東部海域的追蹤與反追蹤也正在進行著。中午12時40分,呂特晏斯下令改變航向至180,航速保持在24節。

  通常,史學家們認為這一命令象徵著「俾斯麥」號返航之旅的正式開始。因為選擇了這一航向,就等於放棄了為「萊茵演習」而事先制定的餘下方案。

  儘管雷德爾元帥已經在法韋爾角南端佈置了兩艘油船,以供「俾斯麥」號補充燃料,但在目前這海上加油已不現實;而且,也正是出於節約燃油的考慮,「俾斯麥」號無法再朝額外的方向行駛太多的路程。

  對於正埋伏在即定海域的7艘德國潛艇而言,這絕非一個好消息——「俾斯麥」號不會朝那裡航行了,自然也就不能將進行追蹤的英國戰艦引入她們的伏擊線了。

  但是,呂特晏斯將軍現在面臨著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如何成功地甩開追兵,安全地踏上前往法國海岸的道路。

  所以,在接下來的幾乎整個下午,從13時到17時的4個小時內,他使用了各種手段,希望能擺脫身後的三艘英艦。

  呂特晏斯先是下令艦隊減速,以麻痺敵人,誘使以跟蹤為目的的英國戰艦同樣減速;接著,再出其不意地迅疾加速,想讓英國人措手不及。

  在這一招不起作用的情況下,他又試圖通過加速,同時改變航向的手段,使英國人失去目標。

  可是,這一切努力都無一例外地付諸東流。英國重型巡洋艦上的雷達自始至終都嚴密地監視著「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即便是在目視距離以外,他們也 能看見兩艘德國戰艦在雷達屏幕上的回波信號。而托維上將指揮的本土艦隊主力也按照著巡洋艦的指示,正向「俾斯麥」號所在的方向趕來——龐德爵士對他下達了 沒有任何選擇餘地的命令:要麼消滅「俾斯麥」號,要麼就馬上從本土艦隊司令官的位置上滾蛋。在這場戰鬥中,德英雙方指揮官似乎都賭上了最重要的東西。

  然後,5月24日的黃昏漸漸地降臨了。北大西洋上天氣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變壞,活動在大洋中北部的空氣團也影響到這裡。只不過由於距離太遠,它沒有 引來降雨,卻在「俾斯麥」號和英國戰艦的航路上形成了濃重的霧氣。視距迅速下降,雙方戰艦上的瞭望手都無法識別敵人的位置,只能依靠雷達來判定對手的大致 所在。

  「這也許是一個好機會,閣下。」林德曼艦長建議,「潮濕的空氣很容易對電子設備產生影響,我們可以藉機改變航向,以擺脫敵人。」

  呂特晏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在此之前,他還需要完成另一個步驟。「元首的命令是讓『歐根親王』號繼續留在大洋上,與馮·哈瑟爾少將的伯倫希爾德一起完成『萊茵演習』。」他說,「我們必須先給她創造合適的條件。」

  「是的,閣下。」林德曼露出了苦笑的表情——現在「俾斯麥」號已經受傷,再讓僅有的僚艦離開實非上策;但無論什麼時候,下士的命令都是最優先的。而且,呂特晏斯和林德曼都不願再讓某些人找到向海軍發難的借口。

  17時40分,「歐根親王」號艦長布林克曼上校接到命令:利用惡劣天氣,使重型巡洋艦擺脫敵人的監視。「俾斯麥」號將向西轉向,以吸引敵人;「歐根親 王」號則保持目前的航向,加速遠離,前往南方。在那裡,「歐根親王」號將同另兩艘等候的油輪匯合,在加油後獨立執行海上破襲任務。

  行動開始的代號為「胡德」——已經成為了德國海軍勝利的代名詞。

  18時14分,「俾斯麥」號用燈光送來了這一信號,隨即從右舷急速轉向180°,航速27節,艦艏指向正在進行跟蹤活動的英軍「薩福克」號重型巡洋艦。

  與此同時,布林克曼上校指揮「歐根親王」號加速至29節,航向正南。很快,「俾斯麥」號的身影便淡出了友艦的視野;而「歐根親王」的信號,也從英國巡洋艦的雷達上消失了。此後,英國人再也沒有去注意過她,因為所有的視線,都已經被「俾斯麥」號所吸引了。

  戰列艦掩護重巡洋艦,這樣的情形在以前差不多從未出現過,可現在卻真實地發生了。林德曼艦長暫時鬆了一口氣——布林克曼上校是他在穆維克海軍學院的同學兼好友,至少他和他的部下現在已經安全了。

  18時30分,「薩福克」終於發現了「俾斯麥」號的新動向。此時,兩艦間的距離為18000米,可視度極差。但為了逼退敵艦,使「歐根親王」號能夠順利逃脫,呂特晏斯下令主炮開火射擊。

  「薩福克」號上的瓦克·沃克少將自知不敵,急忙指揮軍艦轉向後退,憑借32節的高速拉開與德國人的間距。「俾斯麥」號對「薩福克」號的炮擊一共持續了 兩輪,第一次的落點在其前方460米處,第二次則險些命中。炮彈掀起的大浪甚至衝上甲板,將英軍士兵變成了渾身濕透的落湯雞。英國重巡洋艦匆匆施放煙霧, 遠遠地逃開了。

  隨後,「俾斯麥」號再次向「威爾士親王」號開火,將這艘受傷的戰列艦也趕到了27000米以外。

  18時56分,呂特晏斯確定「歐根親王」號已經順利逃脫,便傳令停止炮擊,監視英國戰艦;19時14分,這次臨時行動宣告結束,「俾斯麥」號回到原來的航向,並且減速至24節。英國戰艦則繼續追蹤,雙方之間的距離長時間保持在20000米左右。

  可這次掩護作戰也帶來了一個並不嚴重,卻相當麻煩的問題。19時20分,呂特晏斯接到機電部門報告,由於剛才的高速航行和緊急轉向,原本就顯得捉襟見 肘的燃料又消耗了不少,現在已經不足以讓「俾斯麥」號到達原定的聖·納澤爾了。呂特晏斯別無選擇,只得再次改變目標,準備前往較近的佈雷斯特港——那裡目 前是戰列巡洋艦部隊暫時的母港,芙莉嘉名義上的副將奧托·西裡阿克斯正在港內監督著「沙恩霍斯特」號和「格奈森瑙」號的維修工作——「俾斯麥」號也許有機 會加入她們。

  就這樣,直到晚上19時30分,「俾斯麥」號上緊張了一整天的艦員們才稍稍地獲得了一些休息的空餘時間。呂特晏斯同意讓每個人都休息兩小時,依次輪換,戰艦保持二級戰備。明天凌晨1點左右,如果條件允許,他計劃降低航速,以便對艦艏的破損作進一步的處理。

  已經連續工作了48小時的林德曼艦長也獲准去小睡片刻。這些天來,不斷撲向他們的敵人和麻煩讓這位46歲的中年大叔顯得憔悴了許多。他愛他的戰艦,更愛他的部下們,把這艘船上所有的士兵都當成自己的孩子,這也使他就像個操勞的父親那樣,總是有許多值得擔心的問題。

  他剛走下艦橋,幾個士官就告訴他,緊鄰油艙的雜物間和士兵的私人儲物室有些進水,必須組織人手把裡面的衣物搬出來。林德曼立即前去安排,花15分鐘找來了足夠的人手,讓甲板軍官負責指揮。

  接著,他在過道裡又遇上了海軍學院的一些小學員。因為在早晨的戰鬥中,一個孩子因為過於慌張,不慎遺失了他帶到戰艦上的訓練紀念徽章,因此哭個不停。 林德曼艦長無法置之不理,便和孩子們一起尋找起來。幸運的是,在30分鐘後,大家在學員生的艙室中找到了徽章,才平息了這場小小的風波。

  又對孩子安撫了一陣,林德曼繼續自己返回艦長室的「旅程」。5分鐘以後,他在拐角處被艦上的醫生攔住了。原因是:之前被蒸汽燙傷的5個人裡,有兩個在 不停地叫痛,醫務室用盡了一切方法,也沒能讓他們安靜下來。這樣的事若發生在伯倫希爾德上,只消西爾瓦娜的一個飛吻就能輕鬆解決,可在「俾斯麥」號上卻做 不到——在受傷的情況下,如果再有一個男人對他們擺出那樣的姿勢,恐怕傷員的痛苦會更加嚴重……所以,林德曼艦長不得不又花了30分鐘去處理這件事。他給 那兩個傢伙講古代英雄人物忍受傷痛,最後成就大業的故事,直到對方因為無聊而睡著……

  在此之後,林德曼艦長又用20分鐘和找到他的機械士們討論了維修鍋爐的可能性和修補外側裝甲的條件。待他最終回到艦長室門口,卻發現休息時間只剩下了不到20分鐘。

  「你好慢啊,大叔!」某個在艦長室門外守侯已久的人發出不滿的聲音,氣哼哼地向林德曼噘起了嘴。

  蘿芬·克裡斯蒂娜·呂特晏斯,林德曼艦長旅途上的最後一關……

  「呵呵,真抱歉,剛才有許多事,耽擱了些時間……」艦長大叔從來沒有架子,在蘿芬面前,他只是個帶著上校軍銜的普通大叔。「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嗎?」林德曼毫無推托之意。因為經常被部下拜託去做那些麻煩而又瑣碎的小事,他已經產生了類似的條件反射……

  蘿芬自然也不客氣。她走過來,笑瞇瞇地挽住了林德曼的胳膊,然後故作神秘地踮起腳,在大叔的耳邊低語了一番。

  「哦?是這樣嗎?呂特晏斯將軍完全沒有對我們說過這件事。」艦長大叔顯然十分驚訝,「我敢肯定,我現在是這艘船上僅有的、知道這件事的3個人之一。」

  「不,是4個人之一。」蘿芬嘿嘿地笑著——德爾林也知道的。「所以呢,大叔,你一定要好好地保守秘密,然後幫我這個忙。」

  「不過……這麼做似乎不太符合規定?」大叔有些疑慮,畢竟他還是個嚴於律己的軍人。而且,他沒有把握,按照呂特晏斯極端認真,又有些喜歡鑽牛角尖的個性,是否會接受女兒帶給自己的那份驚喜。

  可蘿芬對這些一概毫不在意,她深信自己的努力能得到父親的承認,自己的溫柔和關心,也終究可以融化隔絕著父親與哥哥的那層堅冰。所以,她需要這次機會 ——即使自己最後不能和芙莉嘉在一起,但只要呂特晏斯將軍能夠再一次地擁有笑容,蘿芬也會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反覆地懇求著,請林德曼務必要答應自己的請求。無論大叔怎麼向她解釋,蘿芬也只是一個勁地搖頭,還聲稱如果林德曼不答應,她就一直這樣纏著他,讓所有人都以為蘿芬愛上了大叔。

  好不容易抑制住撞牆的衝動,林德曼艦長終於只得答應了。但他也和倔強的金髮女孩約法三章,只有在非作戰情況下,才能實現他的願望。目前「俾斯麥」號正被敵人追蹤,隨時可能爆發衝突,現在,確實不是上演溫馨家庭劇的合適時間……

  「沒關係,沒關係!」蘿芬興高采烈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要是英國佬來搗亂,我就把他們全都打跑!蘿芬一定會保護爸爸和大叔的!」

  女孩那信心十足的樣子,使林德曼艦長不禁在心中感歎起來。戰爭是那樣地殘酷,以至於這個本應該在大學中享受平靜生活的孩子,卻要在這危機四伏的大海上經受命運的試煉;可是,即便這樣,蘿芬依然摯著地追尋著自己的目標,一刻也沒有放鬆。

  這個純真可愛的金髮女孩,把那些困擾著她的心事偷偷地藏進思想的深處,只讓人看到她活潑的笑容。儘管這樣會給自己帶來痛苦,但她似乎更在意那些重要的人們;就算是強迫自己裝出堅強的樣子,她也不會將那顆需要溫暖與關懷的心,輕易地展現在他人的面前。

  這些是林德曼艦長對蘿芬的評價,也是艦長常常照顧她的原因。其他人總是只看到那個凶暴的管家小姐,可林德曼卻覺得自己的身邊,又多了一個懂事的好孩子。

  在得到了大叔肯定的答覆後,蘿芬一臉期待地離開了。林德曼看了看手錶:離22時只剩下10分鐘了。

  「嗯……正好還夠我走到艦橋。」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後轉身,返回自己的位置。而他連續工作的時間,也上升到50個小時……
  ……
  ……

  夜色中的大海在咆哮著,乳白色的浪花不停地翻滾。每一個湧起的波濤,都如同海神那不時抖動,並且具有魔力的鬍鬚。當它們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衝上戰艦 的兩舷,並且將整艘船搖晃、震動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在憤怒的大自然面前,人類,還有他們所建造的東西,都將顯得渺小。

  可是,雖然深深地明白這一點,「勝利」號航空母艦,以及英國第2巡洋艦分隊的人們,也都知道:在某些情況下,再惡劣的海況,也比不上人類急於復仇的心理。

  大約1個小時以前,「勝利」號接到來自旗艦「喬治五世」號的命令,開始單獨執行攻擊任務。因為主力戰艦的速度相對較慢,急於攔截「俾斯麥」號的托維上將無法再等待下去了——他必須趁己方巡洋艦尚能掌握對手的行動時出擊,否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是他所無法預料的。

  按照托維的計劃,「勝利」號航空母艦將在「肯尼亞」號等4艘輕巡洋艦的護衛下,以30節的高速脫離主力編隊,前去對「俾斯麥」號發動一場出其不意的空 中打擊。托維上將認為,在夜晚,而且是相對糟糕的氣候下放飛魚雷攻擊機是一件危險的事,但同時也能起到奇兵的作用;且這裡靠近北極,緯度很高,5月下旬的 晚上不會過於黑暗,對飛機發現目標十分有利。「勝利」號將在距離對手220海里的地方發動攻擊,依靠跟蹤部隊巡洋艦的指示派出「箭魚」;而「俾斯麥」號什 麼也不知道。

  也許這次攻擊並不能取得擊沉敵人的效果,「俾斯麥」號也不像意大利戰列艦那樣不堪一擊,可只要飛機投下的魚雷能夠遲滯德國戰艦的行動,再度使之降低航 速,托維上將的把握就會更大一些。這樣,他手下的兩艘主力戰艦「喬治五世」號和「反擊」號也就能迎頭趕上,執行對「俾斯麥」號的死刑——前海軍人員和龐德 爵士給他的命令是「處決」,而不僅僅是「擊沉」。

  22時,「勝利」號航空母艦到達攻擊陣位。海上風力接近6級,並且還有進一步增加的可能。不少參謀提醒托維上將,此時發動攻擊似乎更像是讓飛行員去自 殺。因為他們不但要冒險在大風中飛行,更要在暗夜中返回母艦,而為了防備德國潛艇的攻擊,航空母艦是不能在這樣的海域打開降落指示燈的。

  對於這些,托維上將其實也一清二楚,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參謀們勸告,堅持命令航空部隊出擊。

  隨後,「勝利」號轉向逆風,以放飛艦載機。22時10分,825中隊的第一架「箭魚」式魚雷攻擊機從「勝利」號上起飛,搭載了3名飛行員和一枚MKⅫ 型18英吋口徑航空魚雷。之後,又有8架飛機陸續升空,組成了攻擊波。「勝利」號上總共擁有36架作戰飛機,托維上將原本打算派出更多的「箭魚」,只是因 為航空母艦上尚未完成海試,諸多導航性能沒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LordChines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