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941年5月22日,凌晨2時15分,愛爾蘭島東南,聖喬治海峽。

  沒有太多風,海面上的空氣也顯得很沉悶。四處都是些微小的浪花,不斷泛起,不斷擴散,向著海峽的兩邊——愛爾蘭和不列顛湧去。天很黑,烏雲遮住了月亮;只是在偶爾,這美麗的夜神才會從那深色的簾幕後露出皎潔的面容,也把一絲難得的銀光灑向人間。

  這樣的景色容易讓人感到惆悵,也會引來那些名為悲傷的不速之客。因此,當一抹冰冷的光亮落上潛艇的甲板時,涅爾德禁不住這壓抑的氣氛,歎起了氣。

  儘管他和蘿芬的訂婚禮將在6月底,也就是「萊茵演習」結束後舉行,但涅爾德總有些不完整的感覺。

  按照小時候的約定結婚在他看來沒什麼錯。蘿芬是那個時候他唯一會親近的同齡人;他也是蘿芬在那個時候僅有的朋友。雖然和蘿芬分開了近10年,可涅爾德 的心一天也沒有離開過她;而蘿芬也沒有任何公開戀愛,或者已經對某個男人芳心暗許的跡象。至於巴斯赫爾中校的求婚,應該只是單方面的追求——涅爾德一直是 這麼認為的。所以,以涅爾德的邏輯,這樣的兩個人自然應該在一起,度過整個人生。然而,女孩的態度卻始終讓他琢磨不透——冷淡、推托、拒絕,還有和往常一 樣的凶暴,絲毫沒有一點兒愛情的流露。但如果蘿芬不喜歡他,不願和他結婚,那為什麼又會在當時說出「只要爸爸同意就行」這樣的話呢?

  如此的矛盾,是涅爾德始終不明白的。蘿芬究竟想要怎樣呢?是自己的出現過於突然了嗎?還是女孩因為缺乏心理準備而產生的羞澀感在作怪呢?困擾著涅爾德的問題太多了,他就像其他那些普通的男人一樣,經常陷入疑惑,即使搾乾自己的腦細胞,也不能最終找到答案。

  「上尉怎麼了?好像很沒有精神的樣子?」幾個正在指揮塔上觀察海面的艇員悄悄地議論了起來。

  「很簡單,因為『俾斯麥』號已經出動了。」一個艇員說,「但卻沒我們什麼事。鄧尼茨將軍把7艘潛艇部署到了格陵蘭,裡邊沒有我們。」

  「的確,眼看著未婚妻在冰海作戰,自己卻幫不上任何忙……上尉的心情不可能會好。」

  「可又能怎麼辦呢?戰爭就是這樣。他們有可能把你喜歡的人派到北極,卻讓你去赤道。」艇員無奈地聳了聳肩,「該詛咒的戰爭……但願這是最後一次了。」
  ……

  「上尉,看那裡!」忽然,涅爾德身邊的一名觀察員大聲叫喊了起來,並且連連指著遠處黑暗的海面,試圖告訴同伴們些什麼。

  包括涅爾德上尉在內,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從愛情問題上轉移到了現實中。當他們舉起手中的望遠鏡向遠處觀察時,艇員們很快就發現了兩個相當巨大的黑影 ——結伴航行的大噸位船隻,正偏離正常航線,關閉燈光,作曲折機動航行。雖然模糊不清,但藉著些微的月光,涅爾德仍能辨別出這些輪廓的特徵——商船的外 型,軍艦的動作。

  「是敵人的輔助巡洋艦!全體準備戰鬥!」

  一旁的大副迅速拿出圍殼上的電話機,向艙內的艇員們下達了作戰命令。保持水面航行狀態的U-115號立即成了一艘忙碌的潛艇,剛才還在休息的人們紛紛從狹窄的舖位上跳了下來,跑向各自的位置。負責操縱105毫米甲板炮的士兵們也衝上了炮位,打開炮口蓋,開始裝填炮彈。

  由於潛艇低矮的外型和黑夜的掩護,遠處的兩艘英國輔助巡洋艦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紅天鵝。其中一艘「羅納德塞」號的排水量為18145噸,改裝前為行 駛在美英航線上的快速客輪,成為輔助巡洋艦後則配備了6門120毫米炮和2門76毫米炮,以及反潛深水炸彈的投放裝置。另一艘則是排水量12050噸的 「比特福德」號,有著同樣的武裝。這兩艘船剛完成了一次在北大西洋的反潛巡邏任務,正在向布里斯托爾港返航的途中。「羅納德塞」號在前,距離U-115號 約4000米,航向正南;「比特福德」號在後,距離U-115號5100米,航向同樣是正南。顯然,英國輔助巡洋艦是想在通過聖喬治海峽後再折向東方,進 入布里斯托爾灣。

  對於這樣的獵物,涅爾德自然沒有放過的道理。他當即下令紅天鵝以18節最高速度迎向英國輔助巡洋艦,從左翼接近敵人。

  2時25分,U-115號成功突破到距離「羅納德塞」號左舷約1400米的位置。涅爾德下令由艇首發射第一枚魚雷。

  因為角度很好,英國輔助巡洋艦的艦艉立刻被擊中。一陣爆炸聲過後,「羅納德塞」號的速度逐漸降了下來,最終完全停止了。同時,紅天鵝上的電訊室截聽到 敵人的明碼電報:輪機艙被水雷擊中,大量進水,停車。幾分鐘後,「羅納德塞」號上的燈被打開了,英國人還發射了眾多的紅色信號彈,並開始吊放救生艇。

  「這群可憐的傢伙……」涅爾德嘲諷著,下令U-115號暫時拉開與敵人之間的距離,駛到2000米之外。

  儘管遭到了攻擊,但英國人還是沒有發現紅天鵝;且附近的愛爾蘭海和凱爾特海一帶是德國水雷作戰的重要陣地,因此,敵人會做出如此錯誤的判斷也就不足為 奇了。而在收到「羅納德塞」的求救信號後,另一艘輔助巡洋艦「比特福德」號必然會全力趕來救援,涅爾德就能利用這個機會將兩艘船同時幹掉——因為靜止的目 標才是最好的目標。

  和他預料的一樣,2時30分,「比特福德」號駛近,停機,開始接受「羅納德塞」號上的救生艇。涅爾德立即下令紅天鵝調頭駛向兩艘英國船。

  2時33分,在1100米的距離上,涅爾德向「比特福德」號連續發射了兩枚魚雷。其中之一命中了該船的艦橋前部,另一枚則在船尾爆炸,並引燃了「比特福德」號船艙內所搭載的深水炸彈。輔助巡洋艦上隨即火光沖天,原本漆黑的海面上頓時亮起了一盞「指示燈」。

  此時,英國人方纔如夢初醒,意識到這並非水雷,而是潛艇發射的魚雷。兩艘尚未沉沒的輔助巡洋艦上警報大作,艦員們在向海岸防禦司令部發出潛艇攻擊信號 的同時,也打開了船上的探照燈,並接連發射照明彈。2時35分,「羅納德塞」號上的艦員發現了已逼近至700米距離上的U-115號,隨後便開始用兩門 120毫米炮向他們射擊。

  於是,涅爾德命令潛艇右轉,繞到「比特福德」號正在下沉的左舷,以躲避「羅納德塞」號上的炮火。隨後,他又從艇艉向這艘18000噸級的大型船發射了 兩枚魚雷,連續命中了「羅納德塞」號的艦舯。輔助巡洋艦立刻嚴重左傾,原本就不準確的炮火變得更為凌亂,甚至還有一發120毫米炮彈擊中了附近的「比特福 德」號。

  「我們還有多少魚雷?」涅爾德大聲詢問著。

  「艇艏發射管兩顆,艇艉一顆。」副長報告。

  「好吧,我們應該把這三顆魚雷留給下一艘船。」涅爾德決定道,「讓我們用炮彈給這些英國船最後一擊吧!」

  2時41分,U-115號前甲板的105毫米火炮開始射擊,在約130米的距離上向正在燃燒的「比特福德」號發射了6枚炮彈,其中4發命中,擊毀了輔 助巡洋艦的煙囪和部分艙室。一枚炮彈還擊中了英國人的一座120毫米炮,引爆了堆在附近的一些炮彈。這對於已經遭受了沉重打擊的「比特福德」號來說更是雪 上加霜,還有行動能力的英國船員們顧不上抵抗,在船長下令棄船後,他們就一窩蜂似地湧向了救生艇。

  「比特福德」號已經完蛋了,涅爾德便不再去管這艘船。2時50分,U-115號繞過這艘半沉船的艦艉,向300米外的「羅納德塞」號開火。4枚炮彈命 中3發,使對方的上層建築起火,傷勢更為嚴重。但英國人的抵抗並未停止,「羅納德塞」號艦艉的一門76毫米炮不斷地向紅天鵝射擊,炮彈落水時濺起的浪花撲 上了潛艇的甲板,讓所有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為避免受傷,涅爾德於2時55分下令規避,將U-115號與敵人之間的距離拉大到1500米。而「羅納德塞」號則繼續放下救生艇,疏散艦員。

  很快,指針指向了凌晨3點,紅天鵝上的觀察員發現有許多救生艇正在匆忙駛離兩艘形將沉沒的輔助巡洋艦。約15分鐘後,「比特福德」號的左傾達到臨界 點,這艘12000多噸的輔助巡洋艦突然側翻,在無數泡沫的伴隨下沉入了海底。而在20分鐘後,早先被擊中的「羅納德塞」號船艉猛地發生了斷裂——顯然是 最初的攻擊產生了後續效果。這樣的局面使進水更加難以控制,英國人不得不放棄了對船的搶救。

  3時35分,「羅納德塞」號的船艏向上翹起,艦身幾乎已經完全沒入水中。戰鬥至此結束,紅天鵝花了75分鐘,又給自己增加了30000噸以上的戰績。

  此時,涅爾德下令靠近那些漂浮在海上的救生艇,向英國人詢問情況,並提供可能的幫助。由於英國人當中有不少人被受傷,涅爾德分給了他們不少藥品。他還送了一些香煙和淡水、麵包、肉乾之類的食物給對方,好讓他們在等待救援期間沒有飢餓之憂。

  餓肚子的滋味很難受,這一點涅爾德有過深切的體會。當他被酒鬼父親用鐵鏈吊在倉庫房樑上的時候,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媽媽偷偷送來的麵包。

  4時整,一架英國海軍的「桑德蘭」式偵察機出現在了救生艇和潛艇的上空。這裡屬於英國近海,因次,皇家海軍雖然效率低下,但還是在輔助巡洋艦遭受攻擊1個多小時後派出了偵察機,不過,現在他們能找到的只有倖存者而已。

  涅爾德給了英國人一個手電筒,讓他們自己向飛機發信號。接著,他命令U-115號當著英國艦員的面朝愛爾蘭海方向駛去,並逐漸下潛至30米。不久,他又下令改變航向,折往南方的凱爾特海。

  大約30分鐘以後,紅天鵝的聲納探測到了至少4個高速螺旋槳,正在從附近水域朝愛爾蘭海疾駛——英國人的護航驅逐艦開始行動了——可惜走錯了方向。

  「看來,那些得救的英國難民並沒有被我們的小恩小惠賄賂。」涅爾德幽默地對部下們說,「或許我們給的東西不夠好?」

  「哈哈哈哈……」艇員們隨即爆發出一陣開心的大笑——為了英國人的疲於奔命,也為了潛艇指揮官的料事如神。

  誰都知道,涅爾德上尉不但有著冷靜、勇敢的品質,而且也從不缺乏幽默、樂觀的細胞,他知道怎樣激發部下們的鬥志,也明白該在什麼樣的時候用笑話來使他們恢復士氣,總的來說,在旁人眼裡,他是個優秀的指揮官和了不起的硬漢子……

  「上尉,我們接下來該去哪兒呢?」副長問。「燃料還足夠航行6000海里,但魚雷卻不多了。」

  涅爾德思考了一下,「因為彈藥不足,我們不能跑得太遠。或許到愛爾蘭的東海岸轉一圈,還能有些收穫。把那三顆魚雷用完之後,我們就回基地。」說著,他 環顧四周,用堅定的目光鼓勵著部下們,「這次戰鬥巡邏,我們已經擊沉了8艘敵人的船隻,至少有60000噸。幹得好,先生們。在回到洛里昂以後,我一定會 請大家在最好的酒吧裡喝個痛快!」

  「太好了,上尉!您可真夠朋友!」艇員們按奈不住心中的興奮,潛艇中立即響起了一片喝彩與掌聲。

  「還有姑娘們!」一個士兵得意忘形地喊道,「她們一定也想我們了!哦!我也要找到我的莉莉-瑪蓮!」

  「你可沒有,已婚人士克勞茨一級軍士長,」涅爾德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不願看到你被妻子掃地出門。」

  又是一陣大笑。周圍的人們也開始揶揄起了「已婚人士」,潛艇中的熱烈氣氛達到了最高點。

  就像英國船員的告密那樣,德國士兵的欣喜也是情有可原的。返回基地就意味著成功的生還,這個決定對於戰場上的人們而言簡直就像聖誕節的鈴鐺那樣悅耳;而在死亡率最高的潛艇部隊成員眼中,它還具有著另一種特殊的象徵——他們又一次從地獄中逃回來了。

  然後,涅爾德命令改變航向210,航速4節。紅天鵝保持著水下狀態,漸漸地駛離聖喬治海峽,前往愛爾蘭東南方沿海……

  唉……又多活了一天……

  看著興高采烈的部下們,潛艇指揮官不禁在心中長歎一聲。除了他自己以外,沒人知道剛才他有多害怕、多緊張——當英國人的炮彈向他們飛來時,涅爾德的手一直在顫抖;也沒人知道,他此刻有多憂慮、多擔心——擔心自己、擔心部下,更擔心那個任性的金髮女孩……
  ……
  蘿芬……妳現在在哪兒呢?

  要到什麼時候,妳才能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妳的心意呢……
  ……

  「德爾林,把那件大衣遞給我。」正在A號副炮炮塔中值勤的蘿芬對男孩說。

  「很冷嗎,呂特晏斯中尉?」德爾林麻利地取來大衣,小心翼翼地為蘿芬披上。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感到後背發涼。」蘿芬有些生氣地回答道,「說不定是那個混蛋又在詛咒我了!要是查出來,我一定會把他丟進海裡淹死!」
  ……
  ……

  然後,在一片緊張而焦急的氣氛中,5月22日的清晨到來了。

  6時整,4級的西南風將籠罩著挪威沿海的雲層吹散了一些。一架「馬裡蘭」式轟炸機奉命從本土艦隊的哈特斯頓機場起飛,前往挪威的格裡姆斯塔灣進行偵 察。同時,大約120架各型轟炸機和60架左右的戰鬥機也在機場待命,只要發現「俾斯麥」號還在滯留在峽灣中,皇家海軍和皇家空軍就將發動一次大規模的空 襲。

  托維上將已經急不可耐了。他在「喬治五世」號的司令室中來回踱著步子,還不時地盯著電話看上幾眼,盼望著那封能夠決定他下一步行動的情報。為了能攔截 「俾斯麥」號,他已經將霍蘭中將的「胡德」號編隊提前部署到了冰島以南。如果呂特晏斯按兵不動,或是返回德國,那英國艦隊就會為了這次沒有戰果的行動而白 白消耗40000噸以上的燃料;但在經過權衡後,托維上將還是派出了艦隊。

  倫敦不會因為某個將軍浪費了一些燃料就把他送上軍事法庭,但卻會為了一次因大意而造成的失敗,給予托維嚴厲的懲罰。西元1756年,由於在法國艦隊進 攻梅諾卡島時錯誤地選擇了撤退,英國地中海艦隊司令約翰·賓被王國御前會議彈劾並處決。現在執掌倫敦的那位前海軍人員雖然不會讓行刑隊把托維帶到「喬治五 世」號的後甲板槍斃,但再次失敗後的日子一定也不會好過。正因為如此,托維不能錯失任何一個機會。

  近7時,羅瑟拉姆中校駕駛的「馬裡蘭」式轟炸機穿過雲層,小心地避開在霧氣中逐漸清晰的挪威海岸山崖。他將飛機提升至足夠的高度,然後繼續向北飛行。

  一會兒以後,格裡姆斯塔灣已經出現在了觀察員的眼前——空空如也,就像是一隻被倒空的口袋。飛行員懷疑「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在夜晚轉移到了防空火力較強的卑爾根內港,便駕駛飛機航向那裡。

  而在卑爾根,他們依然沒能找到那兩艘重型戰艦的影子。德國人的防空炮火異常猛烈,高射炮彈爆炸時放出的朵朵黑雲不斷地出現在飛機的四周,震耳欲聾的聲 音在空氣中來回穿梭,將「馬裡蘭」式弄得左右顛簸,幾近散架。羅瑟拉姆不敢久留,連忙將飛機拉到雲層上方,一邊返航,一邊將「俾斯麥」號已經失蹤的消息用 電報傳回了斯卡帕灣。

  7時45分,在接到這個糟糕的消息後,本土艦隊司令部頓時陷入了比前幾個小時更為慌亂的氣氛中。種種跡象清楚地顯示:「俾斯麥」號戰鬥群已經趁著黑夜和暴風雨轉移了。

  「我們是在19個小時以前發現那些德國船的。」托維上將板著臉,踱步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這麼長時間,他們能跑出多遠呢?」

  他的問題讓參謀人員立即又忙碌了一陣。在計算和考慮了各種可能後,他們在海圖上用圓規畫上了一個巨大的圈。「約500-600海里——如果呂特晏斯讓她們始終保持高速的話。」

  「也就是說,要是他們調頭返航,現在敵人有可能已經在威廉港或者波羅的海的某個地方悠閒地品嚐咖啡了嗎?」托維惱羞成怒地低吼道。

  「沒錯,將軍。」參謀人員也顯得相當無奈,「他們順便也能欣賞一下漂亮的朝陽——南邊現在是好天氣。」

  托維上將從鼻腔中發出不快地哼哼聲,彷彿一頭正在被激怒的老海象。他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的出現。當他剛磨利牙齒,打算給出現在自己視野中的敵人以致命一擊時,對方竟然已經逃走了!芙莉嘉·馮·哈瑟爾、岡澤爾·呂特晏斯,這些人戲弄他的次數已經太多了!

  而如果呂特晏斯沒有逃回國內,那德國人可能已經向北越過了法羅群島,甚至於正在穿過那些重要的水道。一旦他們成功,英國的大西洋航運就會陷入更大的困境。

  「把所有能用的偵察機都派出去!不要再管天氣如何!」他命令道,「從北海、挪威,一直到德國北方的海岸線,每一處都要偵察。」

  「發電報給『曼徹斯特』號、『伯明翰』號和『格拉斯哥』號,讓她們加強在法羅群島北部的警戒;聯絡『諾福克』號和『薩福克』號,讓她們小心可能從丹麥海峽突出的敵人。」

  接著,托維上將又向所有配置在北方的巡洋艦發出了一條強制性的命令——在發現「俾斯麥」號後不得與之交戰,而是和她保持雷達接觸,進行追蹤,直到「胡德」號和「威爾士親王」號到達為止。

  輕巡洋艦和重巡洋艦數量雖多,但在火力和防護上均不是戰列艦和戰列巡洋艦的對手。這一點,在他們此前與伯倫希爾德的歷次交鋒中已經有了相當的體現,而鋼鐵的女騎士也因為先後殲滅過6艘英國輕、重巡洋艦而被一些人稱為「巡洋艦殺手」。

  吸取教訓是人類的難得的美德之一,托維上將有時也會讓它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一部分的體現。

  「讓『勝利』號加快準備的速度!把那些飛機安置好,今晚我們就要出發!重巡洋艦『貝裡克』號、輕巡洋艦『肯尼亞』號、『尼日利亞』號、『利物浦』號和 『赫爾邁厄尼』號,以及27、28兩個驅逐艦中隊也要盡快準備就緒。」托維給部下們下達了不可變更的死命令,「發電報給『反擊』號戰列巡洋艦,讓他們不用 再來斯卡帕灣。今天晚上,我將率領『喬治五世』號編隊在外赫布裡底群島以北與他們匯合,然後一起向丹麥海峽進發。」

  托維上將堅信,依靠這樣的兵力,他就一定能封鎖住北方諸水道。但是,在4個小時後,這位本土艦隊司令官就發現自己的麻煩增加了一倍,甚至更多……
  
  中午12時整,一架英國「惠靈頓」式轟炸機前往佈雷斯特軍港進行例行偵察。當它飛到某處泊位上空時,飛行員驚訝地發現,昨天還停在這裡的伯倫希爾德已經不見了!

  在向海岸防禦司令部發出警報後,這架英國飛機轉向港外,試圖搜索南邊的出港航道。很快,飛行員就看見了正沿著海灣水道向大西洋進發的德國戰列巡洋艦。

  「伯倫希爾德正在離港!航向270!」

  在發出了這條信息後,「惠靈頓」式轟炸機就遭到了戰艦防空炮火和護衛戰鬥機的聯合攻擊,一分鐘後墜入了港口外的海面……
  ……
  ……

  「希望他們在掉下水之前已經在電報裡把事情說明白了。」芙莉嘉嘲諷著英國人,順便命令一艘負責短途護航的魚雷艇「美洲虎」號去搶救那些落水的俘虜。

  「這樣,英國方面就知道我們已經出動了。」航海長赫勒爾捏著他的八字鬍,望著北面的天空——那裡似乎有些雨雲正在聚集。「他們會用什麼樣的禮物來歡迎我們呢?」

  「無論是什麼樣的禮物,我們都會接受,也應該接受。」芙莉嘉回答道,「只要我們能攪亂中大西洋,英國人就會首尾難顧,在防禦北線時有所顧忌。『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的作戰就會順利得多。」

  「閣下,請您尤其要注意來自空中的威脅。」
  霍德爾簡單地提醒道,沒有再多說什麼——學生一定能理解他的意思。雖然對芙莉嘉和西爾瓦娜之間的關係有所懷疑,但這並沒有損害大副與艦長之間的默契。
  此外,他也是全艦唯一一個在芙莉嘉擔任戰列巡洋艦部隊司令官後更改稱呼的人。這麼做不是出於討好,只是因為在霍德爾看來,這樣的稱呼才符合規矩,而正常的規矩和秩序才是一切事物良好運轉的前提。

  「我明白,大副。謝謝您。」芙莉嘉給了霍德爾一個自信的微笑。隨即,她下令改變航向至220,航速25節,全艦進入一級戰備狀態,防空炮位全員就緒,隨時準備進行海空對抗。

  在這次作戰中,將H艦隊和愛爾蘭以南航線上活動的英國戰列艦引開,為「俾斯麥」號掃清南翼,將是芙莉嘉的主要目標。

  儘管她是德國海軍中戰列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但與那些保守的老將軍們不同,芙莉嘉和雷德爾元帥一樣重視來自於敵方航空兵器的威脅。那些討厭的蚊子和蒼 蠅攜帶著威力巨大的魚雷、炸彈,對海面上的戰艦進行輪番轟炸,彷彿是一群襲擊獅子的豺狗,只要一有疏忽,就會讓它們咬中自己的要害。

  而由薩默維爾將軍指揮的H艦隊,正擁有一件能製造這種危險的武器——航空母艦「皇家方舟」號。其上搭載的36架「箭魚」式魚雷機和24架「海上大鷗」 式戰鬥轟炸機是所有德國水面戰艦的天敵。從某種方面來說,將這艘船騙往大洋深處,可能會比打掉一艘王權級戰列艦更有意義。

  14時15分,執行護航任務的Bf-109戰鬥機中隊因為航程的關係而撤回機場;15時,在用旗語向戰列巡洋艦告別後,第2魚雷艇支隊調頭駛回佈雷斯 特。其間,毫無準備的英國海岸防禦司令部曾臨時拼湊了20架左右的箭魚式魚雷機,試圖對伯倫希爾德發動攻擊,但由於芙莉嘉已經及時轉向,英國飛機並沒有能 在向東的航線上找到她,反倒被另一隊從佈雷斯特機場起飛的Bf-109戰鬥機襲擊,在平白折損了12架箭魚後狼狽地逃回了本土。

  15時30分,在以27節的高速行駛了3個小時,遠離英國海岸後,芙莉嘉下令戰艦減速,保持24節的巡航速度,向南方駛去。就這樣,高傲的女騎士伯倫希爾德又一次孤獨地踏上了征程,身旁沒有一個夥伴,面前和背後卻始終有著數不清的敵人……
  ……
  ……

  而此時,在斯卡帕灣基地中等待出擊的托維上將開始覺得前途一片渺茫。12時30分,海岸防禦司令部轉來了飛機偵察所獲得的情報——「小女孩已經拖著她的玩具船出來搗亂了」。

  對正在一心一意地應付「俾斯麥」號和「歐根親王」號的托維來說,這條消息絕對能算得上是一個重大打擊。雖然此前他並不是沒有考慮到這樣的情況,但事情 發展得太快,讓他一時間竟有些無法接受。呂特晏斯給他們製造的麻煩已經讓托維疲於應付,芙莉嘉的加入只會讓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變得更撲朔迷離。

  而最糟糕的是,英國海軍的注意力差不多都被「俾斯麥」號吸引到了北面,本土艦隊所能調動的4艘主力艦和1艘航空母艦正急著與呂特晏斯一決高下,在南線 則僅有一艘老式戰列艦「王權」號,停泊在康沃爾半島上的樸利茅斯港。這艘船有25年的艦齡,當前的最高航速只有21節,要想追上年輕的孩子伯倫希爾德實在 是勉為其難。

  除此以外,「納爾遜」號戰列艦在船廠中大修,順便加裝雷達系統,一時無法出動;「羅德尼」號戰列艦正和一隊商船結伴前往美國,計劃進入波士頓船廠進行 全面整修。她只攜帶了一半的彈藥,還載著近500名去加拿大休養治療的傷員,艦體狀況也不算特別好;「拉米雷斯」號也和「羅德尼」號一樣,正在大西洋執行 護航任務;「復仇」號則較為空閒,停泊在加拿大的哈利法克斯港待機。

  在這樣的情況下,本土艦隊絲毫拿不出合適的兵力來對付從佈雷斯特港出擊的伯倫希爾德。在所有能使用的艦隻中,不是面臨著本身的糟糕狀況,就是距離過遠;德國戰艦31節以上的高航速也會讓這些老爺船望洋興歎,如果芙莉嘉想要逃走,托維根本無力阻止。

  現在,僅有的希望只剩下了一個。

  「立刻發電報給海軍部,還有直布羅陀!告訴薩默維爾將軍,大英帝國需要他和他的H艦隊!」托維上將對副官說道,不情願的拳頭將坐椅的扶手捶得「砰砰」作響……
  ……
  ……

  5月22日,14時30分。直布羅陀軍港。

  明亮、祥和的午後,是地中海溫暖的氣候贈送給人們最好的禮物。而站在直布羅陀的大街上,你就能感受到這種禮物給人們帶來的影響——輕鬆的行人、興致勃 勃的交談、市場裡夾雜著西班牙語和英語的叫賣聲、在人行道上玩耍的小孩子、在花園裡照看著寶寶的母親,還有擠滿了酒吧和各種娛樂場所的皇家海軍士兵。

  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使你有可能無法相信,這裡的人們正在經歷著人類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場戰爭。

  電影院裡今天放映的影片是查理·卓別林的《大獨裁者》,看著某個以小鬍子和小分頭為象徵的傻瓜在片中的滑稽表演,皇家海軍們個個都樂不可吱;尤其是在看到他和地球儀「翩翩起舞」的那一幕時,有許多人甚至笑出了眼淚。

  在這樣一片歡快的笑聲中,正坐在角落裡打瞌睡的某人不由地揉了幾下眼睛,從睡夢中跑了出來。他定睛看了看正在螢幕上出洋相的大獨裁者,總算回過了神。

  「勞駕,新聞片已經放完了嗎?」他問一個坐在前排的士兵。

  「是啊,早完了……呵呵,太傻了,呵呵……」對方心不在焉地回答著,注意力全在電影上。

  某人無奈地聳了聳肩,有些生自己的氣。和這裡的其他人不同,他的目的並非在於正片,而是在播放正片之前的那些例行新聞片。只不過在等候電影開場時,一次小小的午睡打亂了他的安排。

  「那麼,新聞片裡有什麼關於芙莉嘉·馮·哈瑟爾將軍的內容嗎?」他接著問。

  「沒什麼。裡面只是說她的船在佈雷斯特被我們的空軍擊中了,有好幾個月不能出海……哈哈!瞧那傻樣!理髮師也能冒充元首……哈哈……」士兵隨意地說著。因為光線很暗,他沒能注意到正在和自己說話的人是一名海軍一級准將。

  「是嗎……謝謝。」某人點了點頭,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宣傳部門總是在找機會打自己的耳光嗎?他們已經無數次宣稱擊傷了伯倫希爾德,可沒過多久,就又會有一批船被記上她的擊沉記錄冊……

  「說不定這次也一樣。」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打算離開這裡,去個氣氛好些的酒吧去喝一杯。

  而就在此時,螢幕上的畫面突然消失了,隨即,電影院裡的燈也亮了起來。不明所以的士兵們開始發出了不滿的喧嘩,有些人喝起了倒彩,有些人大聲喊著要經理退票。直到廣播響起,他們才安靜下來。

  「所有皇家海軍,立刻返回本人所在的崗位。重複,所有皇家海軍,立刻返回本人所在的崗位!」

  消息一出,電影院裡頓時騷動起來。
  「天啊,又出什麼事啦?今天可是我休假的日子!」

  「難道是要調我們去克里特島?上帝!那裡的德國飛機比天上的雲還多!」

  「說不定是意大利人對馬耳發動了進攻?」

  士兵們議論紛紛,但命令不可違抗。他們推搡著離開了電影院,各自搭車或步行,回到停泊在港口的戰艦。憲兵們也開始了對街上各處酒吧的檢查,把那些醉酒的傢伙架到大街上,然後扔進出租車。

  「又是加班,而且沒有額外的薪水。」士兵們差不多都離開了,只剩某人還留在座位上——原先準備早退的他,反倒成了最後一人。

  「要不要就這樣躲在這裡,再睡上一覺呢?」他看著已經沉寂下來的四周,把胳膊枕在了腦後。可就在他抬起頭的那一瞬間,一張皺著眉頭的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正自上而下地注視著他……

  「要是你躲在這裡,那我可就有大麻煩了。」亞歷山大·貝爾說,「你必須記住,路,你現在已經是個英雄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

  「停!」某人忽然伸出手,打斷了他的話。「讓我試試,看能不能背出來……應該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吊兒郎當,也不能總擺出一副自由散漫的表情。在 會議的時候不能睡覺,不能在筆記本上給將軍們畫漫畫像,不能和下級士兵混在一起喝酒、打牌,更不能在公開場合提自己喜歡芙莉嘉的事。還有,在吃東西時不能 出聲,在喝水時要改掉隨意漱口的習慣,每天都要換乾淨的襯衣……」

  「夠了!」惱火的參謀長真想對著他那張玩世不恭的臉來上一拳。

  「可我還沒說完呢?」克裡斯威爾從座位上慢悠悠地站了起來。「你的原版可不只有這麼多……」

  這次亞歷山大·貝爾沒有理他,似乎對於朋友的嘲弄已經有了相當的免疫力。「快到司令部來,我們有大麻煩了。」說著,他開始向出口走去。

  「繼呂特晏斯之後,芙莉嘉也出動了嗎?」克裡斯威爾拍了拍白軍帽,以一種近乎肯定的語氣猜測道。

  參謀長稍稍遲疑了一會兒,只能用歎氣來回答他的問題……「有時我不得不承認,戀愛中的人有著很強的直覺。」他說著,諷刺地笑了。

  克裡斯威爾也笑了,他戴上軍帽,漫不經心地四下張望了一番,並沒有否認。

  然後,兩人一起走出電影院,坐上等候在門外的汽車,駛向H艦隊司令部。由於直布羅陀是一座要塞城市,皇家海軍的命令在這兒具有最高的事實效力,因而第12輕巡洋艦分隊指揮官的車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在交通警察的幫助下很快便到達了目的地。

  兩名軍官快步進入大門,直奔會議室。沿途有不少官兵向他們敬禮——因為克裡斯威爾既是英雄,又是名人;亞歷山大·貝爾在回禮時十分認真,而他的朋友則依舊是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當他們進入會議室時,發現這裡已經聚了不少人——薩默維爾中將和他的參謀們、「聲望」號、「皇家方舟」號,以及4艘林仙級輕巡洋艦的艦長和第25、 26兩個驅逐艦分隊的指揮官均已在座。有些人在一聲不吭地抽煙,有些人則在小聲地討論著什麼;他們用來打量克裡斯威爾的眼神也不盡相同,好奇、懷疑、敵 視,還有那麼一些輕蔑,總之,除了薩默維爾將軍,鮮有人會對他們報以信任的微笑。

  接下來,便是會議的內容。海軍部的命令被分發到了各人手中,基地內流傳的有關伯倫希爾德已經出擊的傳聞也得到了證實。

  「因為『俾斯麥』號的緣故,目前本土艦隊無法有效地攔截從南線進入大西洋的德國戰艦。所以,」薩默維爾將軍說,「現在該輪到我們這些跑龍套的出場了。」

  跑龍套的偏師嗎?真是個形象的比喻。用在只有分艦隊規模的H艦隊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克裡斯威爾自嘲地笑出了聲,立刻引來了不少非友善的視線。

  「海軍部命令我們立即出發,去大西洋尋找伯倫希爾德,把她從商船隊身邊趕開。可能的話,消滅她。」在說最後的那句話時,將軍看了看克裡斯威爾,神情中似乎還有些抱歉。

  「那麼,將軍,我們要向哪裡去呢?」「皇家方舟」號艦長蒙德海軍上校提問道。「我不能什麼都不對我的飛行員們說,就把他們漫無目的地派到海上。」

  「的確如此,將軍。今天的緊急歸隊命令已經在我的艦員中引起了一些小的波折,」「聲望」號艦長不快地望著上司,「我們需要給士兵一個方向,一個合理的解釋。」

  同樣地,這些問題也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可薩默維爾將軍自己也只能搖起了頭。「老實說,我也不清楚。」他從文件夾中拿出了海軍部的命令和托維將軍的電報,向部下們一一展示著。

  「上面的傢伙們只是讓我們去找些金子回來,卻沒有告訴我們金礦在哪兒。大約兩個半小時以前,我們的飛機發現了正在離開佈雷斯特的伯倫希爾德。一大群戰鬥機和魚雷艇護衛著她,看上去就像是高傲的公主正在出巡。」

  「然後,我們的那架飛機就被幹掉了——如同一個驚擾了車駕的醉鬼那樣,被處決了。」將軍難過地說道,但言語中仍不失那習慣性的黑色幽默。「接著,海岸 防禦司令部派了許多飛機去搜索佈雷斯特東面的航線,樸利茅斯的驅逐艦分隊也開到外海進行警戒。但這些傢伙都沒能發現她的蹤影,反而還有1艘驅逐艦中了水 雷,讓海岸防禦司令部的人個個都灰頭土臉的。」

  「現在,倫敦海軍部的那些『戰術專家』們斷定,伯倫希爾德向南邊來了。因為最近有兩支護航運輸隊正從弗裡敦駛來直布羅陀,所以馮·哈瑟爾將軍可能盯上 了它們。」薩默維爾說著揮了揮手,又讓副官在身後那幅巨大的海圖上作好了標記——兩支運輸隊已經到達西非的弗裡敦港,共有90艘船;護衛兵力則為驅逐艦和 護航驅逐艦各10艘、掃雷艇8艘、反潛拖網漁船12艘。小型航空母艦「赫爾墨斯」號搭載著12架箭魚式魚雷攻擊機和4架管鼻燕式戰鬥機,正從聖赫勒拿島以 北趕來,為這些運輸船提供空中掩護。

  「我們要為這支船隊護航嗎?」某個艦長問道,「如此大的目標,確實容易引來敵人。」

  「海軍部的命令確實是這樣。」薩默維爾將軍說,「本土艦隊希望我們能教訓一下德國人;而以防禦為第一要務的龐德爵士則命令我們現在就出港,去南邊守著那支運輸隊,防止伯倫希爾德發動偷襲。」

  「就和上次在佛得角時一樣嗎?」克裡斯威爾插嘴道,眼睛則依舊看著桌上的文件夾——至今沒有打開過。

  薩默維爾將軍無可奈何地攤了攤雙手,「恐怕是的,准將。」他說,「要知道,龐德爵士不僅僅是個軍人,他還是個政治家。如果我們的運輸隊再一次遭受重大打擊,議會可能就要發難了。」

  「但議會裡的那些老爺們不用打仗,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對付敵人——指手畫腳卻是他們的特長。」克裡斯威爾譏諷著,貌似遺憾地搖起了頭。

  「對,所以他們特別喜歡報紙,那是他們的導遊。」薩默維爾將軍笑著說道,順便還有趣地對克裡斯威爾眨了眨眼睛。

  對於知曉英雄內幕的幾個人來說,「報紙」一詞有著特殊的意義……
  ……

  這兩個人還真投緣……路這傢伙就像是年輕時的薩默維爾將軍;而薩默維爾將軍則是將來的路。

  那麼,我……也能成為像坎寧安將軍這樣偉大的人,然後一直支持著愛闖禍的朋友嗎?

  因為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亞歷山大·貝爾便沒有接著思考下去。安德魯·坎寧安是他所崇拜的當代名將,也是多次向克裡斯威爾伸出援手的恩人,自然,也是亞歷山大·貝爾努力的目標。
  ……

  「可不管怎麼說,我們都不能讓海軍部太丟人。」薩默維爾將軍接著說,「為了能確保我們對伯倫希爾德的火力優勢,龐德爵士和我的老朋友托維上將十分慷慨 地將『王權』號和『復仇』號兩艘戰列艦臨時交給H艦隊指揮。現在這兩艘船正分別從本土的樸利茅斯和加拿大的哈利法克斯向直布羅陀趕來,我們將和她們在海上 匯合,然後一同向弗裡敦前進。」

  「這是海軍部的計劃嗎?」克裡斯威爾忽然異常認真地問道。

  「是的。」薩默維爾將軍更認真地回答道。

  「您確定您和這個計劃的制定沒有任何關係嗎?」克裡斯威爾不依不饒。

  「我發誓,我和這個計劃的制訂沒有一丁點關係。我就和你們一樣,對它感到無比陌生。」薩默維爾將軍假裝虔誠的樣子,望著天花板,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克裡斯威爾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這就好了。」他堅決地點了點頭,「將軍,我想說的是,制定這個計劃的人是一頭100%的蠢豬。他不應該待在海軍部的大樓裡,而只配在約克郡的鄉下農場裡拱泥巴!或者偶爾給他的德國親戚戈林寫封信,聊聊豬食的價格漲幅!」

  天啊,這傢伙又來了……
  
  亞歷山大·貝爾苦惱地用手遮住了眼睛,以便使自己不用看見在座軍官們那近乎昏厥的震驚表情……一個皇家海軍軍官竟然用這樣的詞句來形容海軍部的「某些」負責人,這實在是一件無法讓傳統軍官接受的事。

  可隨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軍官們又陷入了更深的驚訝中——

  「說得好,路!」薩默維爾將軍十分滿意地拍了一下手,不但沒有喝止克裡斯威爾的發言,反而讓他繼續說下去!「我就知道你會有與眾不同的想法,請告訴我們吧。」

  克裡斯威爾得意地抬了抬眼睛,似乎正故意在其他軍官們面前擺出著那種隨意而為的姿態。

  「『聲望』號的航速有30節,是皇家海軍中最快的戰艦。」他說,「將這樣的戰列巡洋艦和那些只有20、21節航速的老式戰列艦編在一起行動,簡直就是 將一個大包袱扔給了我們,在我們的腳踝上拴了一個刻著海軍部徽章的大鐵球。如果我們要對伯倫希爾德發動攻擊,就必須先拋棄這些累贅。」

  「那麼你想怎麼樣呢?讓這兩艘老戰艦躺在直布羅陀要塞的港灣裡睡大覺嗎?」一個參謀人員不滿於克裡斯威爾的言論,反唇相譏道。

  「當然不。」褐髮的軍官也早有準備,「雖然這些在上次大戰中登場的老東西永遠不是年輕一輩的對手,」他對那個40多歲的參謀官惡劣地笑了笑,「但哪怕是垃圾廢物,也有它們的用處……」

  「你太過分了!羞辱同僚是你的愛好嗎?」「聲望」號戰列巡洋艦艦長史蒂夫·卡彭特上校望著克裡斯威爾,又想起了以前這個傢伙在「聲望」號上當大副時的 那些情景。當時卡彭特上校就發現他是一個「有能力的刺頭」,所以才會想辦法將他踢到了「勇敢」號航空母艦——現在果不其然。

  克裡斯威爾也並沒有被老上司的訓斥嚇倒——只是中校時他就不怕卡彭特上校,而現在他已經是准將了。「不能打勝仗的就是廢物。」他說,「為了讓這些廢物不再被稱為廢物,我們才得動腦筋,才得坐在這間屋子裡開會。不是嗎,上校?」

  「唔……」無法反駁的上校只得服輸,用翻閱計劃書的動作來掩飾面子上的難堪。

  「你有什麼高招嗎,路?」薩默維爾將軍給了勝利者以繼續發言的權利。

  「是的。」大言不慚地點了點頭,克裡斯威爾說道,「我們不用讓那兩艘王權戰艦來直布羅陀了,他們可以直接駛向弗裡敦,去找『赫爾墨斯』號航空母艦,還有那些商船。鐵烏龜不適合用來進行追逐戰,但卻是不錯的浮動炮台。」

  「你是說,不讓他們與H艦隊現有的兵力合流,而是單獨執行護航任務?」薩默維爾將軍問道,「那我們又應該怎麼行動呢?像以前一樣在北非西部海域接應他們嗎?」

  「不,我們不用參與護航行動。」克裡斯威爾解釋說——芙莉嘉不會攻擊這麼龐大的運輸隊。「2艘戰列艦、1艘輕型航空母艦、10艘驅逐艦……僅以一艘戰 列巡洋艦就想發起挑戰,無異於自殺行為,芙莉嘉,」他直呼其名道,「不會那麼不明智的。就算發動攻擊,她也只會選擇一些從南美或者巴拿馬海岸出發的、防護 不當的船隻。」

  「芙莉嘉很清楚,這兩支護航隊的規模將使我們中的許多人把目光過於集中在弗裡敦;而她的出現,必然會使我們在中大西洋海域的所有兵力朝那個方向集中。 隨著我們的戰艦越來越趨向於南方,從英格蘭南部和法國沿海,直到法屬西非的整個水域將成為真空狀態。即使那裡發生了嚴重的狀況,H艦隊也來不及趕回。」

  薩默維爾將軍想了想,在回味著這些話語的同時站了起來,轉身觀察那幅描繪著整個中大西洋地區的海圖。「你是說,」他的聲音迎向克裡斯威爾,「那才是伯爵小姐的目的?」

  克裡斯威爾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默默地微笑著,然後得意地靠在了椅背上。

  「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皇家方舟」號艦長蒙德上校不解地問,「難道她不明白,在將我們引向南方的同時,她自己的船將面臨巨大的危險嗎?僅我的戰艦上就搭載著60架可以隨時出動的攻擊機!要是再加上『聲望』號的381毫米主炮……」

  「很簡單。」克裡斯威爾自然而然地答道,「因為那個女孩比我們在座的所有人都要高尚。即使自我犧牲,她也不願將危險留給戰友……」

  「戰友?」蒙德上校更糊塗了,「她這次指揮的只有一艘船。」

  「沒錯,她的手下確實只有一艘船。」克裡斯威爾將雙手合抱在胸前,右腿也隨意地放在了左腿上——彷彿是一個偵探,對於案子已經瞭然於心……「在某些情 況下,如果我們把看似無關的兩件事結合起來,我們就能得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像一個了不起的思想家說過的那樣,割裂事物之間的聯繫,是人類經常將自 己困在迷宮中的主要原因。」

  薩默維爾將軍沉思了一番,忽然問道,「這句話是誰說的?聽上去確實很有道理。」

  「一個十分聰明的人,將軍。」第12輕巡洋艦分隊的指揮官說,「他的名字叫,路易士·克裡斯威爾。」

  愣了一小會兒之後,將軍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很顯然,先生們!」他對那些正因為克裡斯威爾的冷笑話而擠眉弄眼的軍官們說道,「現在,我們必須有一個計劃了。」
  ……
  
  這場會議持續了很久。大約4個小時之後,H艦隊的主要指揮官才從會議室中走出。因為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所以四周的官兵也都猜測紛紛;其中又以「皇家 方舟」號艦長蒙德上校的神情最為惱怒,故而大家都開始傳言說:薩默維爾將軍決定以「聲望」號為主力,憑借炮戰擊潰伯倫希爾德,一雪這艘戰艦曾在挪威敗給芙 莉嘉的恥辱。而蒙德上校的「皇家方舟」號只被用作後援,為H艦隊提供偵察和掩護……

  由於所有參加這次會議的人都援引保密條例而緘默其口,因此這類傳言沒有能得到任何證實。
  ……

  「這是你第一次獨立指揮一個編隊,」碼頭上,褐髮的某人調侃似地握了握朋友的手,「可別給我們克裡斯威爾家丟臉。」

  「可惡的傢伙……我和你們克裡斯威爾家可沒關係!」灰色頭髮的某人向對方做了個齜牙咧嘴的鬼臉,故意在朋友的手上施加了相當的力量。「曙光女神的艦橋沒有裝甲保護,該小心的是你。」

  「沒關係。」褐髮的傢伙自嘲道,「如果芙莉嘉殺了我,那就只能證明:我事事都比你領先……亞歷克……」

  然後,兩人稍稍地擁抱了一下,便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戰艦。褐髮軍官向往常一樣登上了曙光女神的舷梯;而灰色頭髮的軍官則踏上了水澤女神的甲板。
  ……
  
  儘管心中悶悶不樂,但蒙德上校還是努力地履行著自己在「皇家方舟」號上的職責。在油船給航空母艦加油的同時,他也指揮著手下人,將駁船上裝載的航空魚 雷吊上飛行甲板,然後用升降機送進彈藥艙。看著這些和15、16英吋炮彈差不多大小的圓柱形物體,蒙德上校不禁感歎人類發明的可怕。

  只要是鐵做的船都會沉,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她的水線以下炸開一個大洞……
  ……
  
  21時整,『聲望』號上亮起了「全艦隊起航」的燈光信號,直布羅陀港也發來了「祝好運」的消息。以第25驅逐艦中隊的5艘驅逐艦為前導,戰列巡洋艦 「聲望」號緩緩地駛離了這座扼守著地中海西部入口的要塞。第12輕巡洋艦分隊的兩艘輕巡洋艦「奧羅拉」和「珀涅羅珀」跟隨著她的步伐,一前一後地航行 著……

  「薩默維爾將軍已經出發了!」一名「皇家方舟」號的信號兵給艦橋打來了電話。緊接著,又是另一條信息。「旗艦發信號了!」

  蒙德上校撇了撇嘴,抑制著輕微的不滿,舉起望遠鏡,望向停泊在遠處的水澤女神「阿蕾蘇薩」。

  「請跟隨我艦」——正在輕巡洋艦上負責指揮的亞歷山大·貝爾上校發來了信號。

  然後,第12輕巡洋艦分隊剩下的兩艘船「阿蕾蘇薩」號和「加拉提亞」也起錨了。她們與行駛在前方的「聲望」號編隊保持著大約3000米的距離,不緊不慢地向港外駛去。

  蒙德上校歎了口氣,開始向自己的艦員下達開船命令。

  「解開前、後纜!」

  「兩舷慢速前進!」

  「停車,右舵10°!」

  「中速前進……」
  ……
  
  22時15分,「皇家方舟」號航空母艦離開直布羅陀要塞,轉向270,尾隨「聲望」號編隊進入大西洋。在她的身後,第26驅逐艦中隊的4艘驅逐艦保持著高度的警戒,護衛著這艘龐大的水上機場……

  「正如克裡斯威爾當時所說的那樣——這是我第一次成為皇家海軍在某一處戰場上的最高指揮官。而這場戰役,最後也讓我得到了相當的榮譽。但是,我卻不想感激他——儘管是他在會議上的熱情推薦,才讓薩默維爾將軍把一部分作戰指揮權交給了我。」
  「尤其是在多年以後,一個我所不瞭解的事實被放在我的面前時,我甚至有些憎恨這個任務了……或許,軍人這個職業確實不適合我。」

——《我的海軍生涯》第三卷《直布羅陀的日子》  亞歷山大·貝爾著 牛津大學出版社1962年第一版
  ……
  ……

  芙莉嘉收到海軍司令部傳來的「H艦隊悉數出擊」的情報,則是在22日晚上23時15分。

  德國人佈置在直布羅陀的間諜很早就向國內預警,稱港口中的英國海軍已經緊急終止了休假,所有戰艦都開始為出海作準備。而從當天晚上21時30分開始, 潛伏於周圍各西班牙城市——阿爾赫西拉斯、拉利內阿和休達港的間諜們相繼發來了報告,證實了H艦隊向大西洋一側出動的情況。卡那裡斯將軍的手下們不分晝夜 地用高倍望遠鏡監視著這座海峽要塞,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成為他們關注的焦點。

  而在此之前,芙莉嘉也分別得到了「王權」號從樸利茅斯、「復仇」號從哈利法克斯出動的消息——托維上將派出了最後的機動力量,雖然這些老式戰艦的速度實在是慢得可憐。

  目前,伯倫希爾德已經航行了約11個小時,正位於西班牙巴雷斯角西北81海里處,航向225,航速24節。按照芙莉嘉的命令,全艦保持2級戰備狀態。

  「敵艦隊中確認有戰列巡洋艦1,航空母艦1,以及輕巡洋艦和驅逐艦多艘。」芙莉嘉說,「這意味著我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第一步。敵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急著想要把我和伯倫希爾德一起殺死。」

  「英國人很恨您,因為您讓他們出了很多洋相。」一旁的史庫爾附和著,「英國人都在議論,只要5艘伯倫希爾德,皇家海軍就全滅了。」

  「不用5艘,只要給我換上三座雙聯裝380毫米主炮,1艘伯倫希爾德就足夠了。」芙莉嘉對英國人的計算方法嗤之以鼻。但她也明白,在對付數量眾多的英國海軍時,只有自信是不夠的。數量上的劣勢只有依靠機動性才能補充;火力上的不足則必須用大膽而周密的計劃來求得平衡。

  雖然沒能調出更多的英國船,但伯倫希爾德的周圍的敵人已經有了一定的數量——北面是「王權」號,西面是「復仇」號,南邊則是從直布羅陀出動的H艦隊。

  而在這些敵艦當中,從哈利法克斯駛來的「復仇」號,在芙莉嘉看來,其實是可以忽略的力量。這艘老式戰艦速度過慢,續航力也很低,如果始終保持21節的 速度,她甚至不能完成從加拿大到西班牙的航程。一般來說,英國人目前很可能讓「復仇」號採取的行動就是以15節的速度橫渡大西洋,然後直接去西非的弗裡敦 為商船隊護航——這是最聰明的做法,老式戰列艦的速度和運輸船差不多,用來護航確實合適。

  而那兩支即將從弗裡敦駛出的商船隊也不是芙莉嘉的目標。儘管90艘運輸船是一道誘人的大菜,但那10艘驅逐艦一次投射的20枚魚雷卻要比卡在牙縫裡的 骨頭更麻煩;而且,在對付驅逐艦時,商船必然會四處逃散,伯倫希爾德將做一筆得不償失的賠本買賣。因此,芙莉嘉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過要去非洲——反正只要 伯倫希爾德繼續在這一帶活動,英國人就不敢輕易地將「復仇」號調去對付呂特晏斯艦隊。

  H艦隊也已經被從直布羅陀引出,估計正取道西北,打算用弧形航線攔截伯倫希爾德。考慮到這支艦隊中的每艘船都具有30節以上的航速,故而如果芙莉嘉保 持目前的航向,伯倫希爾德與英國人在20個小時之內就有可能相遇。當然,敵人目前並不清楚德國戰艦的具體位置,薩默維爾應該只是根據現有的情報判斷出了伯 倫希爾德的大致航向,然後率軍北上迎擊的。

  對於芙莉嘉來說,20個小時太少了一些。呂特晏斯艦隊從卑爾根出發已有27個小時,一般來說,「俾斯麥」號戰鬥群現在應該剛剛到達丹麥海峽的東側入 口。按計劃,「俾斯麥」號將在這裡和早先部署在海上的油船匯合,然後進行海上加油,至於完全穿越海峽則要到24日早上6、7時。也就是說,芙莉嘉至少要先 確保能和H艦隊在海上周旋30個小時以上,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如果『俾斯麥』號在與丹麥海峽一線敵艦的戰鬥中受損,他們就理應退回挪威。那時,在確認了她的安全之後,我們就徹底甩開H艦隊,去西印度群島和加勒 比海收拾那些從委內瑞拉開出的油輪。」芙莉嘉對部下們說,「但如果他們沒有受損,『萊茵演習』繼續進行,我們就必須和H艦隊較量一番,掃清『俾斯麥』號南 方的航路。」

  「那麼,我們怎麼對付『皇家方舟』號上的那些飛機呢?」聽見「較量」這個詞,副艦長立刻緊張了起來。

  「空中威脅」——這已經成了史庫爾所害怕的東西;為了掩護友艦而葬送自己,更不符合他的價值觀。誰都說伯倫希爾德的艦橋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史庫爾 也是這麼認為的;而他之所以暫時老實下來,也正是為了能依靠芙莉嘉的力量保全自己——無論是從蓋世太保那裡,還是從英國佬的炮口下。

  即便崇尚騎士精神的芙莉嘉願意為了他人而犧牲自己,史庫爾也不打算跟隨,相反,他還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自己的長官。這個自私,卻又不明真相的傢伙甚至已經想好,在必要的時候,聯合西爾瓦娜一起說服芙莉嘉實行自保政策……

  只是,芙莉嘉似乎已經有了對策。「根據偽裝氣象船的報告,在亞速爾群島以西有一片大面積的降雨雲正在形成,不久,那裡就會有一場風暴。」她說,並在海 圖上畫出了一個區域,「飛機需要好天氣。只要我們躲進那裡,『皇家方舟』號就無法對伯倫希爾德構成威脅。而敵人因為不能確定我們的動向,就只能派遣重型戰 艦進入風暴區追擊,並讓航空母艦和輕型艦艇在區域外航行、警戒。」

  說完,她抬頭看了看霍德爾上校,彷彿徵求意見那樣地自語道,「那個時候,或許我們能有所作為?」

  「如果敵人的戰列巡洋艦進入風暴區追蹤伯倫希爾德,我們就有機會擊沉她。」霍德爾回應著學生的目光,「但請您一定要謹記,敵人的輕巡洋艦也有可能伴隨旗艦作戰,她們的魚雷在惡劣海況下將更具有危險性。」

  高浪、劇烈的海水波動和糟糕的視野都有可能影響到瞭望哨和聲納部門的工作,使得在海面下潛行的魚雷很難被立即發現。

  「哈,英國佬的第12輕巡洋艦分隊嗎?」史庫爾不屑地提起了那個被稱為「無賴」的求婚者。「也許我們只花5分鐘就能把那艘『奧羅拉』號打成碎片。」

  「請不要那麼樂觀,副艦長。」芙莉嘉一臉慍怒地看了看他,「那個傢伙至少能和我周旋20分鐘以上!這樣的對手決不能被輕視。」

  「是,艦長,我明白……」史庫爾悻悻地退到了一邊。雖然站在芙莉嘉身後的津特正對他投來鄙夷的目光,這條狼還是有些幸災樂禍似的喜悅——克裡斯威爾和他的曙光女神在芙莉嘉面前已經成了禁語,任何形式的提及都會引起她的不快……

  但是,在和H艦隊進行那場較量之前,芙莉嘉還有一個必須關心的敵人——自英國本土駛來的「王權」號。這艘船在22日下午13時接到了托維上將的命令, 匆忙地駛出樸利茅斯港,以20節的航速航向西南,也就是那些專家們所預測的伯倫希爾德已經前往的方向。因為憑她的速度完全沒有追上芙莉嘉的可能,托維上將 便順水推舟地將她派向了直布羅陀,交給薩默維爾指揮。

  14時15分,佈雷斯特港德國第406航空群的一架偵察機曾經在外海航道上發現過這艘船,她由兩艘V級驅逐艦護航,並用76毫米高射炮對德國偵察機發動過攻擊,但並未奏效。目前,她正尾隨著伯倫希爾德向西班牙海岸行駛。

  這艘滿載排水量33500噸的戰列艦備有8門381毫米重炮,在交戰時具有驚人的威力。但手握著強大的矛,卻不意味著她有同樣堅實的盾。在上次大戰 中,不列顛的財政被幾乎拖垮,無力再按照伊麗莎白女王級的標準建造更多的戰列艦;為了節約經費,英國海軍在王權級的裝甲和動力系統上進行了削弱,使之成為 一艘只強調火力的戰艦。所以,長期以來,王權級一直被人們稱為「伊麗莎白女王級的廉價版」。

  舉例來說,王權級的主裝甲帶最厚處達到330毫米,超過了伯倫希爾德的320毫米;但其最薄處僅有51毫米,是伊麗莎白女王級的三分之一。而王權級的甲板裝甲最厚處不過76毫米,最薄處僅為25毫米,連150毫米口徑副炮也能在合適的距離上將其擊穿。

  相比之下,伯倫希爾德的主裝甲帶即使最薄的地方也能達到170毫米;甲板水平裝甲為75-120毫米;艦橋司令室附近有280毫米裝甲保護;而巴斯赫 爾中校所在的前桅火力控制室則圍繞在450毫米的柱型裝甲中——甚至比主炮基座的340毫米裝甲還要厚。或許也正是出於這樣的原因,伯倫希爾德才會比差不 多長度的「沙恩霍斯特」號多出了2000噸以上的重量。

  至於其他地方的綜合防護性,老舊的王權級也不能與體現強化防禦思想的「實驗性戰艦」伯倫希爾德相比。

  而在電子設備方面和火力控制系統方面,伯倫希爾德則要佔絕對優勢。兩座配有FUMO23型雷達和10.5米基線光學測距儀的火控塔分居戰艦前後,為巴 斯赫爾中校提供各種數據;2座副炮光學測距儀和4座高射炮光學測距儀分佈在戰艦的前後、兩舷;而安東、布魯諾和愷撒三個主炮炮塔,以及戰艦兩舷的6個副炮 炮塔均安裝有獨立的光學測距儀,以備在主測距儀損毀時進行自主射擊。FUMO23型雷達由羅斯希奧夫執掌,一般作用距離為25公里。儘管由於技術原因,它 的工作效率並不高,而且不時會有些小毛病,但在預言家的精心操作下,這組設備已經運轉得十分正常,在實戰中為芙莉嘉提供了許多便利。

  與之相對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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