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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亮的光,讓人看清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水,流動的水,向人昭示著生命的永不停息……
  
  ……風,柔和的風,為人帶來遠方的呼喚和祝福……
  
  哦,與這些相伴隨的,是那片活潑跳動著的綠色,那片在陽光、流水和微風滋潤下,象徵著生機的小樹林……
  
  雙眼只是經歷了一小點短暫的黑暗,芙莉嘉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這樣一個奇妙的環境中。仔細地環顧四周之後,她發現,自己認識這個地方——芬撒裡爾,城堡下的大花園……
  
  低下頭,看著小小的雙手,發現自己握著一柄不大的玩具鏟子,正蹲在地上努力地挖掘著什麼……
  ……
  
  咦?我這是在幹什麼?
  
  再看看身上,她習慣了的那身海軍軍服不見了,白色的絲裙覆蓋著她幼小的身體,映襯著她的可愛和稚嫩……
  ……
  
  我……我怎麼變小了……
  
  栗色的長辮忽然不聽話地從肩上垂在了胸前,把芙莉嘉嚇了一跳。
  ……
  
  辮子?我、我的辮子早在20年前就已經……
  
  
  「芙莉嘉!芙莉嘉!」遠處的小山坡上,這時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呼喚。
  
  幼小的女孩站了起來,看見那裡有著幾個穿著帝國海軍軍服的高大身影。其中的一個,就是剛才喚著她名字的那個人。儘管他的聲音還很年輕,可是,在陽光的照射下,芙莉嘉還是看到了他的滿頭白髮……
  
  「爸爸!爸爸!」芙莉嘉聽到了自己那可愛的喊聲,同時,向著那個身影歡快地奔去了。
  
  爸爸?!不……不對啊……爸爸,爸爸不是已經……
  
  驚訝之下,芙莉嘉想要好好地問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她卻發現,自己並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惟一的選擇,只是在幼年的自己體內,當一個沉默的旁觀者……
  
  轉眼之間,栗色的小貓已經撲進了爸爸的腰間,笑嘻嘻地望著他。「爸爸,芙莉嘉已經捉了好多好多小蟲子了。等一下我們一起去小河邊釣魚吧!」
  這活潑歡快的話語,讓伯爵那憔悴的臉龐上漸漸地出現了一些笑容,額頭上那幾道過早出現的皺紋,也緩緩地舒展了開來……
  「嗯。芙莉嘉真厲害。」他輕撫著女兒的小腦袋,和藹地說,「爸爸現在要和這些叔叔們談談國家的事,等到下午再陪我的小芙莉嘉,好嗎?」
  「不要!不要!」任性的小貓使勁地搖晃起了自己的頭,長長的辮子在背後不住地擺動起來。「爸爸總是和叔叔們聊天,而且一聊就是一整天!芙莉嘉不想再一個人玩了!」
  「唉……」伯爵憐愛地望著抱住自己,不願意放開的小女兒,回頭向同行的某人遞了個眼神。
  那個一頭紅髮的海軍軍官領會了伯爵的意思,嘴角微微露出笑意,然後就把那個從剛才起就一直躲藏在自己身後的小傢伙推了出來。這是個和芙莉嘉年紀相仿的小女孩,和父親一樣的紅色頭髮,深黑色的眼睛,一身絳紅色的連衣裙……還有,一臉的彆扭……
  「芙莉嘉,和小朋友打個招呼吧。」伯爵也把女兒推到了面前。
  芙莉嘉好奇地望著這個紅髮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我叫芙莉嘉,妳的名字是什麼呢?」
  「弗裡德裡希大帝。」小女孩隨口胡說道。
  「是……是嗎?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啊……」芙莉嘉努力地想了想,總是無法把這個名字和小女孩的外表聯繫起來……
  可周圍的大人們已經紛紛笑了起來,因為恐怕沒有一個父親或母親會用這個近代偉大君主的名字來命名自己的女兒。
  「不可以和伯爵小姐開這樣的玩笑啊。好好地介紹自己,然後和小姐一起玩吧。」紅髮的軍官略帶責備地對女兒說道。
  「可是,爸爸,」小女孩不樂意似地看著父親,「我不想和小孩子玩啊。」
  「小孩子?」芙莉嘉沒有生氣,反倒是愈發地對她感到了好奇,「妳自己不也是小孩子嗎?」
  「哼!我和妳是不同的哦!妳喜歡做的事情,我全部都討厭!討厭!」小女孩不知怎麼,就是一直不願意鬆口,還對芙莉嘉做了個鬼臉,自顧自地跑到河邊的小樹林裡去了。
  「等等我啊!」芙莉嘉慌忙追了上去……
  
  「魯德爾夫,你的女兒還真是與眾不同啊。就連發脾氣也這麼有趣。」伯爵笑著對紅髮的軍官說道。
  「讓您見笑了,大人。」紅髮軍官滿懷歉意地說,「看來,女兒是被在下給寵壞了……」
  「這也是一種個性,魯德爾夫。」另一位40出頭的中年軍官拍了拍他的肩,「要是所有的德國女孩都能像她這樣有活力,那我們這些戰場上的男人就再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事了。」
  「埃裡希,你的見解還是這麼令人耳目一新。」伯爵讚許地對他點了點頭……
  ……
  
  芙莉嘉跟著小紅髮跑進了樹林裡。
  「妳一個人在這裡玩些什麼呢?」小紅髮注意到了河邊的小木桶,還有地上那一個個的小坑。
  「捉小蟲子啊。」芙莉嘉見對方開始理睬自己了,十分高興。「就像這個樣子喔。把小蟲子從泥裡挖出來,然後放進桶。以後和爸爸一起釣魚的時候用。」她走了過去,拿著玩具鏟子在地上表演了起來,只是希望能引起小紅髮的注意……
  可小紅髮並不想看她的演示,真正讓她感興趣的,是那個小桶中的蟲子們……
  「這些都是妳挖的嗎?」她也蹲了下來,看著那些正在桶裡蠕動的傢伙……
  「對啊,厲害吧?嘿嘿……」芙莉嘉得意起來了。在城堡和周圍的鎮子裡,沒有幾個小女孩敢像她一樣徒手去捉蟲子的。這一直是芙莉嘉引以為自豪的「本領」之一……
  「妳不害怕牠們嗎?」小紅髮居然也從桶裡抓起了一條蚯蚓,在芙莉嘉的眼前晃了晃。
  「不、不害怕的啊。」芙莉嘉有些吃驚地看著這個和自己一樣敢用手捉蟲的小女孩。
  「真的嗎?」小紅髮向芙莉嘉投去了不相信的目光。
  「當然是真的了!我還敢用手拿著牠們在草地上走一圈呢!」芙莉嘉閉著眼睛,驕傲地抬起了頭。
  「那麼……這樣呢?」
  隨著小紅髮的聲音,芙莉嘉忽然感到一根涼涼的東西被扔到了自己的臉上。
  「什麼?」她本能地睜開了眼睛,頭向下一低,一條正在蠕動著的蚯蚓掉在了她攤開的小手中。
  「啊!」只聽一聲尖叫,芙莉嘉把蚯蚓扔到了半空中,驚慌失措地尋找出口袋中的手帕,擦起了自己的小臉。
  「妳不是說自己不怕蟲子的嗎?」小紅髮惡作劇般地大笑起來。「膽小的伯爵小姐,真沒用!」
  「誰、誰讓妳突然把蟲子扔到人家的臉上!這麼髒!我只說過敢用手捉的!」芙莉嘉生氣了,「我要去告訴爸爸!」說著,她就站了起來,向城堡跑去。
  「快去吧。」小紅髮沒有起身,可她的聲音卻從後面追了上來,「這樣他們就不會再讓我和妳一起玩了。真是太好了!」
  當這句話飛過芙莉嘉的耳邊時,她的腳步立刻停住了。伯爵小姐回頭看了看正滿不在乎地望著自己的小紅髮,猶豫了一下,還是默默地走了回來。她在小紅髮的身邊蹲下,拿著玩具鏟子挖起了土……
  「哦?妳怎麼不去了?」小紅髮明知故問地看了她一眼。
  「因為……因為芙莉嘉才不是那麼計較的人呢!」伯爵小姐找了個借口。
  小紅髮注視了一小會兒芙莉嘉的藍眼睛,忽然又伸出了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臉。「就算是我這樣對妳也不告訴嗎?」
  「唔……唔……妳、妳幹嘛捏人家……」芙莉嘉掙扎著弄開了小紅髮的手,似乎是用力過大的關係,她一下就坐倒在了草地上。
  「現在可以去告訴妳爸爸,說我欺負妳了吧?」小紅髮對她壞笑了一下。
  「哼,才不去!」芙莉嘉扭過頭,生氣地說道。
  小紅髮無奈地望著她,看了一會,她突然拉住了芙莉嘉的手,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啊!妳要做什麼?」芙莉嘉驚叫了起來。
  可小紅髮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地拖著她向小河邊走去。
  
  哎呀,這次她是想用水潑我了吧?芙莉嘉心中一慌,準備接受對方給自己的「洗禮」……
  
  不過,這預料中的欺負並沒有發生。
  小紅髮把她帶到了河邊,命令道,「快把手洗一洗吧,都是土,太髒了。」
  「噢……」芙莉嘉也不知為什麼,就發現自己已經乖乖地蹲下身子,把手放進了溪水中洗了起來。
  身邊的小紅髮也俯下身來,掏出一塊繡著紅玫瑰圖案的手帕,浸了點水。
  「現在把臉轉過來吧。」她對芙莉嘉說道。
  「嗯。」芙莉嘉順從地按她的話做了。剛把臉轉了過來,涼涼的手帕就觸到了她的鼻尖。
  「哎呦,好冰啊……」伯爵小姐不由地向後躲閃了一下。
  「別亂動哦,不然剛才蚯蚓身上的土就要掉進妳的嘴巴裡了啊。」小紅髮不依不饒地抓住了她的手,同時又把濕手帕抹在了芙莉嘉的小臉上。
  手帕上的水很涼,可是,隨著她輕輕的擦拭,芙莉嘉卻感到了一種很舒服的滋味。小紅髮的手隔著那塊薄薄的手帕,慢慢地滑過她的臉蛋,接觸著每一個漂亮的部分。雖然有些癢癢的,可芙莉嘉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喜歡起這樣的感覺來了……
  可惜的是,就在她正要陶醉的時候,小紅髮拿開了手帕。那種溫暖而又開心的感受,一下子就從芙莉嘉的心頭消失了……
  「已經擦好了哦。下次不要再玩土了,也不要再捉那些小蟲子了。」小紅髮洗了洗手帕,把它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妳不喜歡芙莉嘉捉小蟲子嗎?」伯爵小姐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因為小蟲子也是有生命的。為了自己的玩樂而隨意地拿走牠們的自由和生命,這樣的人,我才不會喜歡呢!」小紅髮理所當然地回答道。然後,她看著芙莉嘉,問道,「妳喜歡被別人捉弄嗎?就像剛才我對妳的那樣?」
  「喜……不,不喜歡的……」芙莉嘉有些心虛地說。
  她本想回答說喜歡的,因為她覺得很有趣。平日裡,由於她伯爵小姐的身份,幾乎所有的人都對她恭恭敬敬地,從來就沒有一句重話,更談不上捉弄了。可是,這個紅髮小女孩的舉動,卻給她帶來了不少新奇的感覺。
  可是,按照一般的邏輯來說,沒有人會喜歡被捉弄的吧?所以,芙莉嘉還是改口了。
  「那麼,這些小蟲子們會喜歡被捉弄嗎?」小紅髮很認真地說道,「當然也不會了,對吧?」
  芙莉嘉點了點頭。
  「可是,妳卻仗著自己的力氣比小蟲子大,就把牠們從自己的家裡捉出來,關進這樣的小桶裡。這也算是一種捉弄和欺負吧?」小紅髮又捏了捏芙莉嘉的臉,「不喜歡自己被欺負,卻喜歡捉弄別的小動物。真是個討厭的小姐啊。」
  
  芙莉嘉的眼睛又露出了驚奇的光,沒想到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也能說出這樣有道理的話。
  「那、那麼……」伯爵小姐有些緊張地問,「如果芙莉嘉把小蟲子放回去,妳就不討厭芙莉嘉了,好嗎?」
  小紅髮想了一下,正兒八經地回答道,「好的。如果妳答應以後再也不欺負任何小動物,我也就不討厭妳了。」
  「那麼,妳能一直和芙莉嘉玩嗎?」伯爵小姐興奮地問道。
  這原本應該是個很好回答的問題,可是,小紅髮的臉上卻顯得十分為難……
  「妳果然還是討厭芙莉嘉。」小貓失望了,氣呼呼地鼓起了兩腮。
  「不、不是的,不討厭的。」小紅髮連忙解釋道,「因為爸爸從海軍退役了,所以,從明天起,我們家就要搬到杜塞爾多夫去了,今天爸爸是來和伯爵大人話別的。這樣一來,我和芙莉嘉,大概有好多好多的時間,見不了面了……」
  「杜塞爾多夫很遠嗎?」小貓不解地問道。
  「好像是的……聽爸爸說,是在一個叫威斯特法裡亞的地方……」小紅髮喃喃地說道。
  「是這樣啊……」芙莉嘉低下頭,無目的地玩起了自己的指頭,眼神也黯淡了下來……她實在是太想要一個朋友了,而且,小小的心靈中,對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早已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好感。可是……上帝似乎並不想讓她這麼快就如願以償……
  「沒關係的,我保證,只要我長大了,就一定會來找芙莉嘉的。」小紅髮安慰著她,臉上又恢復了那種開心的笑容。「到時候,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做遊戲了,而且每天都會很高興的!」
  「真的嗎?真的會來找芙莉嘉嗎?」這樣的保證讓小貓的心情好了不少。
  「嗯,是真的。我從來不騙小孩子的。」小紅髮信誓旦旦地把手放在心口,對芙莉嘉說道。
  「可是,妳自己也是個小孩啊……」芙莉嘉慢慢地說著,接著,有趣地看了看小紅髮,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我們拉勾吧。這樣就……」
  不過,伯爵小姐的提議卻得到了另一種響應。
  小紅髮捧起了她的手,在眼前仔細地看了看……忽然,將她的小拇指含在了自己的嘴裡。
  「妳、妳這是做什麼啊?」芙莉嘉又被嚇了一跳,那種小小的舌頭繞著指尖轉動的柔滑感覺,竟然讓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地欣喜……
  「好了。」小紅髮放下了她的手,笑瞇瞇地說道,「這樣,我就記住芙莉嘉的味道了。所以,不管芙莉嘉以後躲在哪裡,我都能把妳找出來的。對!一定……」
  
  然後……在芙莉嘉的眼前,她化成了一道紅色的光線……
  
  漸漸地……消失了……
  ……
  一定的,一定能找到的……一定……
  
  
  當她的最後一聲餘音繞過芙莉嘉的耳際時,馮·哈瑟爾上校從長時期的昏睡中……醒了……
  
  第一個迎接她的目光的,依然是那片海藍色的床頂罩……
  
  真是個奇怪的夢啊……芙莉嘉眨了眨眼睛,覺得有些乾澀……
  
  好像是小時侯的事?還有……一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朋友……
  
  唉……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些了……
  
  「馮·哈瑟爾上校,您醒了嗎?」
  這是充滿活力的聲音,只是聽聽都能讓人感到高興。芙莉嘉轉眼望去,蘿芬正趴在她的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那頭金色的長髮,還有傲人的青春,都讓芙莉嘉不自覺地想起失蹤的凱瑟琳……那個一直讓自己擔心的小女兒……
  
  「昨晚辛苦了,馮·斯瓦林小姐。我真是給妳添了不少麻煩……」芙莉嘉勉強地讓自己露出一絲笑容,感謝地對蘿芬說道。
  其實,她對這個女孩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只是依稀記得她是津特的妹妹,來照顧自己而已。所以,她並不知道津特和蘿芬的父母早就離婚了,也不知道津特現在的姓是繼父德蘭克·馮·斯瓦林子爵的。
  
  ……如果現在就告訴她的話,上校一定會感到尷尬的吧?再說,哥哥也一直不願意別人知道他和爸爸的父子關係……蘿芬想了想,決定還是先隱瞞一些東西為 好。「上校,您只要叫我蘿芬就可以了。什麼什麼小姐的,總會讓人產生一種好遙遠好遙遠的感覺喔。」說完,她抱歉地對芙莉嘉吐了吐舌頭。
  「好吧。不過,妳也得叫我芙莉嘉才行。這樣還算公平吧?」芙莉嘉說道。
  「好是好啦……不過,如果可以,我想叫您芙莉嘉姐姐……這樣顯得親近一些……可以嗎?」蘿芬小心地詢問著,同時偷偷地看著芙莉嘉,生怕惹她生氣。
  
  芙莉嘉「嗯」了一聲,微笑著答應了。
  ……真是個有趣的女孩子……不喜歡別人對她用敬稱……這一點,和西爾瓦娜剛來的那天好像啊……
  
  芙莉嘉不經意地想著,可是,那個突然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紅色身影,此時又在她的心中帶過了一陣傷心……
  
  西爾瓦娜……討厭的傢伙……等她回來之後……一定要好好地教訓她一下!居然會害我感冒、昏倒,還被津特看到自己魂不守舍的醜樣子……
  
  不過我也真是的,被這個傢伙弄成……哼!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成那個樣子,真丟臉!
  
  不過,那天晚上確實不應該對她發火的……雖然我知道她是為了我著想,才一直不讓我去和海德裡希那個混蛋理論……可我還是對她說了這麼多不好的話……還亂說什麼她幫助凱瑟琳和伊絲梅爾,是為了混到我的身邊……
  
  這樣一來,誰都會生氣地離開的吧……?
  
  唉……等她回來之後,我還是先道歉吧……
  
  當然,道歉可不代表我已經輸了喔。因為西爾瓦娜也是應該道歉的,還說我小氣呢,她自己不也是……
  
  (唉,有些時候,馮·哈瑟爾上校真像是個任性的小孩子啊……)
  
  「芙莉嘉姐姐,感覺好些了嗎?」蘿芬替她掩好了被子,換掉了頭上已經融化的冰袋。
  「嗯。」芙莉嘉輕聲肯定著,「頭已經不太痛了……」
  蘿芬從小盒中取出了一支體溫表,用力搖了搖,讓裡面的水銀流回到底部的小球中。「芙莉嘉姐姐,要量體溫了喔,把嘴張開來吧。」說著,她向芙莉嘉甜甜地一笑。
  「好的。」芙莉嘉張開嘴,含住了蘿芬遞來的體溫表。
  ……
  
  津特把大眾指揮車停在了公館的台階下,然後從後坐上取出了一大包食物和藥品。
  「呼,」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哈出了一口白煙。「冬天還會流這麼多汗……到市場買東西真不是男人幹的活啊。」
  
  班德勒大街的公寓中,正在給西爾瓦娜做早飯的穆寧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看來得小心了,」穆寧把煎好的火腿蛋盛進了盤子中,「我可不能像某個人一樣感冒了……」
  ……
  
  津特把東西抱在懷裡,走到門邊,掏出鑰匙想要開門。可是,那調皮的鑰匙似乎不願意服從他這個陌生人的指揮,剛被摸出口袋,就從他的手中滑了下去,一頭掉在了積雪的台階上。
  「哎呀,我真是笨手笨腳的……」津特歎了口氣,彎下腰,想去撿起那枚鑰匙。誰知食品袋中的幾個蘆筍罐頭又乘機滾了出來,其中一個順著台階掉了下去,一直滾到了某個人的靴子邊……
  
  「哼,不錯嘛,津特·馮·斯瓦林。這麼冷的冬天還有蘆筍可以吃,真是有錢人的好享受啊!」那人抓起罐頭,隨即便展開了對津特的冷嘲熱諷。「不會是為了乘機討好艦長,然後實現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正忙亂地到處追著罐頭的津特聽到他的話,立刻抬起了頭。
  他第一個看到的,正是有著茶色頭髮的水雷長蘭茨。這位迷上了芙莉嘉的年輕軍官,現在正拿著蘆筍罐頭,面帶冷笑地望著津特。
  接著,伯倫希爾德上的那些怪人們就一個個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還貼著施羅本豪森的原產標籤,」巴斯赫爾少校從蘭茨手裡接過了罐頭,上上下下地檢查了一遍,「看來津特你為了得到艦長的芳心,花了不少工夫啊!」他隨手又把罐頭扔給了身後的巨人辛德萊恩。
  「這麼小一罐,大概就要10個馬克了吧?再加上現在是戰爭時期,這樣的東西市場上恐怕已經很難見到了。」巨人把罐頭向天上一拋,隨後輕而易舉地就用粗壯的手指接住了它,居然還讓罐頭在指頭尖上旋轉了起來……
  「津特肯定是去了黑市了。現在只要是有錢的人都去黑市買東西。」提亞爾菲絲毫不顧損管長不滿的眼神,搶過罐頭,吞了一下口水,「施羅本豪森的蘆筍啊!我已經有差不多兩年沒有吃過了。那個時候我剛從軍校裡畢業,為了慶祝走向自由,我們……」
  「閉嘴,海瑟!你又要開始沒完沒了地胡扯了!」羅斯希奧夫毫不留情地對朋友的後腦勺來了一拳,搶過了罐頭。
  「菲森!你怎麼總是喜歡打我!」提亞爾菲火冒三丈地揮了揮拳頭。
  無視於他的抱怨,羅斯希奧夫走上了台階,順手又拾起了幾個罐頭,然後把它們一起交到了正愣在原地的津特手中。
  「侍從,艦長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雷達長問道,兩鬢那不符合年齡的白髮抖動了一下。
  「啊?」津特這才反應過來,「你、你們怎麼來了?我可沒有告訴過大家艦長生病的事啊?」
  羅斯希奧夫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昨天晚上有個古怪的男人打電話到我們在基爾的軍官宿舍,說艦長得了嚴重的感冒,正由你照顧著。是這樣的嗎?」
  「這倒是真的,艦長確實病了。」津特很誠實地答道,可是心裡卻充滿了疑問——奇怪啊,除了雷德爾元帥和羅芬以外,我沒有把艦長生病的事告訴過醫生以外的任何人啊?難道是雷德爾元帥?好像不太可能的樣子……
  「那麼,和艦長同住的醫官長……現在怎麼樣了?」羅斯希奧夫表情自然,語調平直,就像是在閒聊一樣。
  「醫官長現在不在家,可能是有事出門了。這樣私人的事務,艦長沒有告訴我,我也不想問。」津特如實地回答道。
  羅斯希奧夫點點頭,「很好,侍從。要是我將來當了海軍元帥,也選你當我的副官。」因為他沒有什麼表情,所以,旁人也聽不出他這是在讚揚,還是在諷刺……
  「醫官長和艦長吵了一架,而且離家出走了,所以艦長的心情很不好。這是她得病的起因。」巴斯赫爾少校走上前來,撿起了那枚落在地上的鑰匙,還給津特。「其實具體的我們也不太清楚,都是電話裡那個無名氏告訴提亞爾菲上尉的。」
  「是嗎?他怎麼會知道的?」津特感到更奇怪了——這樣一來,雷德爾元帥的嫌疑也就完全排除了,因為元帥知道的還都是津特告訴他的。
  「所以,這是個在以後必須讓我們提防的問題。」羅斯希奧夫小聲地說道,同時警惕地觀察了一下四周。「我覺得,打電話的那個人,除了告訴我們艦長的病以 外,還在暗示我們:某些人,或者某些機構,正在監視著艦長和醫官長的一舉一動。不然的話,這麼私人的事,對方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當他那海鷹一般的眼睛掃過了對面一幢三層樓房的窗口時,有兩個人影很快地閃到了窗簾後。
  「好了,現在讓我們先進屋吧。詳細的以後再說。」為了不引起大家的過度反應,羅斯希奧夫並沒有馬上就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他們。
  這只能對艦長說……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同伴……要是告訴這些傢伙,他們一定又會因為衝動而把事情搞糟了的。
  ……
  
  「芙莉嘉姐姐,今天的體溫已經降了不少哦,只有不到38°C了。」蘿芬很仔細地看著體溫計,「這樣的話,不用多久就能痊癒了。」
  「這都要感謝妳和津特的照顧啊。沒有妳們倆的話,我可能早就死了……」芙莉嘉半臥在床上,為了能讓她感到舒服一些,蘿芬從別的臥室裡抱來了另外的一些枕頭,墊在她的頸下。
  「不,沒有什麼的。」蘿芬坐在床邊,嘿嘿地笑著,「為了芙莉嘉姐姐,我那個傻傻的津特哥哥做什麼都願意的。」
  「津特是個優秀的海軍軍官,在伯倫希爾德上幫了我很多忙。等我病好了,一定會好好地向他表示感謝的。」在人際方面相當遲鈍的芙莉嘉沒能聽出蘿芬話語中的含義,只是很認真地說著自己的想法……
  
  果然,芙莉嘉姐姐一點兒也不知道哥哥的心思。這下就變得更好玩了……蘿芬心中的興趣油然而生……
  
  「蘿芬,一直在這裡照顧我的話,妳的學校怎麼辦呢?現在,應該快要考試了吧?「芙莉嘉忽然想到了這樣的問題。如果因為我的病而影響到這個孩子的學習,那就不好了……
  雖然只比蘿芬大六歲,可「芙莉嘉姐姐」再這麼說也是「媽媽」了,所以,對學習方面的事還是會關心的……(這果然是媽媽的通病啊……)
  「沒關係的,因為我們學校已經讓我們這一期的在明年上半年提前畢業了,論文也已經完成了。所以,現在大家一直很輕鬆。」蘿芬回答道,一臉的輕鬆。
  「哦,這樣啊……」芙莉嘉理解地點了點頭。這個孩子,以後應該會成為普通的貴族小姐吧?真好啊……能過上普通的生活……
  不過,其它的事,包括蘿芬以後的打算,都屬於她個人的私事了。沒有他人的同意而擅自詢問,是一種十分失禮的行為。所以,芙莉嘉是不會這麼做的。
  「餓了嗎,上校姐姐?我去煮些麥片粥吧?吃了飯,妳還得吃藥呢。」蘿芬說道,拿起床頭櫃上的藥瓶,向芙莉嘉搖了搖。
  「嗯,好的。麻煩妳了。」芙莉嘉同意了。不管怎麼說,現在養好身體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呢……
  
  等我的感冒好了,我就要馬上去找西爾瓦娜,還要去波蘭找回凱瑟琳和伊絲梅爾!這樣的話,我們就能一起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對,就這麼決定了……
  ……
  
  蘿芬哼著歌從芙莉嘉的房間裡走了出來,忽然,聽到樓下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哥哥,你回來了嗎?」她高興地蹦下樓梯,卻迎頭撞見了跟在津特身後的那些傻瓜們。
  
  「您好,呂特晏斯小姐。再次見到您,在下感到十分榮幸。」羅斯希奧夫很有風度地向她頷首致意。
  這位雷達長的家族,本來是帝國南方符騰堡地區的貴族,擁有烏爾姆侯爵的封號以及每年都會為他們帶來可觀收入的種植園和礦山。不過,當帝國因為20年前 的戰敗而崩潰後,羅斯希奧夫的父親——第十二代烏爾姆侯爵阿倫納德,為了能更好地使本家族容入新生的共和國,主動放棄了封爵和姓名之間的「馮」。
  另外,與忠於貴族義務和騎士精神的芙莉嘉相比,傾向於民主共和的羅斯希奧夫本人,對帝國和皇帝是沒有太多好感的。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將自己的忠誠和智慧獻給某個他所認可的對象;同樣的,也並不影響他在女士面前展示自己的氣度和品質。
  「嗨!大脾氣的小姐,我們又來欺負妳的侍從哥哥了哦。」巴斯赫爾少校一手搭在津特的肩上,逗樂似地對蘿芬眨了眨眼。
  「不對!我們是來保護艦長,防止她受到津特危害的!」蘭茨急忙補充著自己單方面的想法……
  「切~一群傻瓜!」蘿芬看也懶得看他們一眼……
  
  「這是誰?」辛德萊恩少校向身邊的提亞爾菲打聽道——他是第一次見到蘿芬。
  「侍從的妹妹,」提亞爾菲小聲地說道,「雖然長得挺漂亮,可是脾氣太大了,與溫和的侍從簡直是有天壤之別啊。如果她不說的話,沒人會知道侍從和她是兄妹,而且……」
  話還沒說完,他的腦袋就「砰」地被什麼東西打中了。暈頭轉向的提亞爾菲飄忽忽地倒了下來,還好辛德萊恩少校從背後托住了他。
  這次打他的倒不是羅斯希奧夫……
  在大家吃驚的目光中,蘿芬依舊保持了一會兒投擲的動作;而一隻原本放在樓梯口的架子上作裝飾用的石頭雕刻品正「咕嚕嚕」地在地毯上滾著……
  「暫時饒你一命,傻瓜。」蘿芬慢慢地收回手。
  「蘿芬!」津特生氣地責備道,「妳怎麼能這樣對待別人呢?」
  「他這是自作自受,居然膽敢當面批評本小姐,應該是已經有了必死的準備了吧?看在他勇氣可嘉的份上,今天就不殺他了。」蘿芬得意洋洋地抬著頭,說話時 的氣勢就像是天下第一的劍士正面對著一群手下敗將。「不過,」她狠狠地瞪了頭上已經腫起大包的提亞爾菲一眼,「再有下一次,你就死定了!」
  除了不動聲色的羅斯希奧夫以外,幾乎所有人的額頭上都滴下了冷汗……
  
  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妹妹……大概是因為那個可惡的老頭只知道工作,疏於管教的結果吧?唉……媽媽當時為什麼不把蘿芬和我一起帶走呢?要是讓爸爸來照顧她的話,現在絕對不可能變得這樣刁蠻任性的……
  津特頭痛地歎著氣,讓大家先到客廳休息。自己則和蘿芬一起把食品袋搬進了廚房。
  
  「哥哥,你怎麼把這些討厭鬼給叫來了?這下讓芙莉嘉姐姐還怎麼休息?她的病只會加重了吧?!」蘿芬埋怨道。
  「『芙莉嘉姐姐』?這是什麼名字……」津特一臉苦相,實在是不能接受妹妹對艦長的這種稱呼……
  「別在意這樣的問題了。」蘿芬連忙打了個岔,把哥哥敷衍了過去。「是不是你啊?把他們都引來了……不是對你說過,這裡有我就可以了嗎?!」
  「不是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傢伙,打了個電話到艦上,把他們都招喚過來了。」津特無辜地搖著頭。
  
  蘿芬又看了哥哥一眼,順手關上了廚房的門。「覺得挺可惜的吧?本來就有我這個不得不存在的電燈泡,現在又多了這麼多嗡嗡叫的小蜜蜂。這下,哥哥更沒辦法和芙莉嘉姐姐過甜蜜的二人世界了!」
  「別、別亂說了!」津特兩頰羞紅,只能用從袋子裡拿東西的動作來掩蓋自己的慌亂。「我可沒有這樣的想法!現在讓艦長快點康復才是最要緊的!」
  「是嗎?」蘿芬狡猾地笑了笑,「那麼,就算我一直粘著芙莉嘉姐姐也沒問題了嗎?」
  「只要不影響到艦長的休息。」津特歎了口氣——他的本來目的就只是來照顧病中的芙莉嘉,如果借此機會追求她,那毫無疑問就是一種趁人之危的的行為,是他所信奉的騎士精神所不允許的。
  「哼!哥哥真沒用!」蘿芬拿起袋子,把裡面的罐頭一股腦地倒在了桌上。「那麼,等一會兒,我就想辦法把他們全部趕走!絕對不會讓這些討厭鬼接近芙莉嘉姐姐一步的!」
  
  只要騙他們說,芙莉嘉姐姐還在睡覺,而且要一直睡到晚上……這些沒有耐心的討厭鬼就會坐不住,只能老老實實地回家去了!
  我蘿芬·克裡斯蒂娜·呂特晏斯小姐果然是個天才啊!
  
  看著妹妹一臉邪惡的笑容,津特不由地感到腦後發涼……
  ……
  ……
  
  這裡是一間不知名的房間。
  雙層的黑色絨布窗簾完全地放了下來,使得窗外的人幾乎不可能看到正在屋裡發生的一切;沉重的大門從裡面緊鎖著,隱藏起一個天大的秘密。
  灰暗的室內沒有點燈,似乎聚集在這裡的人們並不願意讓其他人看清自己的長相。房裡的傢俱和裝飾也不多,除了正中的一張長條木桌以外,就只有那些沿著牆邊擺放的單人沙發了。此外,一座老式的落地擺鐘也被放在了牆角,似乎正永恆地發出刻板而陳舊的「卡噠」聲……
  現在,集合在這裡的人大約有十多個。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穿著國防軍的青灰色軍服,不少人的領口還有著象徵將軍職銜的紅色繡金領章。他們坐在沙發上,使自己的面部完全地躲進了黑暗當中。
  「實在是太失敗了!為什麼那個巴伐利亞下士的運氣就這麼好?!難道我們的計劃有問題?」某個聲音發出憤怒的咆哮。因為房間的隔音設施做得相當好,所以他不必擔心有不相干的人會聽見。
  「不,我們的計劃從來就沒有問題。」另一個人說道,「這次之所以會失敗,只能解釋為是魔鬼幫助了他。」
  「那個做櫃子的人呢?聽說已經被逮捕了?萬一……」有人顯得很擔心。
  「不要緊,將軍們,他只是奉我手下人的命令行事,什麼也不知道。」一個年輕的聲音說道,「他甚至不清楚這個裝了炸彈的櫃子究竟是派什麼用處的。我們只對他說,是為了除掉一個礙事的討厭鬼,順便幹掉一些聚集在討厭鬼身邊的蟑螂。僅此而已。」
  「哈哈,您還是那麼樂觀,馮·施道芬伯格伯爵。」密謀者們紛紛發出放心的笑聲。「蟑螂這樣的比喻用在那些低賤的納粹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再實施下一次的計劃呢?」笑過之後,有人開始了思考。
  「對,我們沒有什麼時間了。」有人說,「波蘭已經完了,匈牙利、羅馬尼亞、保加利亞都投入了下士一黨的懷抱。接下來,他就要對法國和英國發動攻擊了。」
  「該死的瘋子!誰都知道蘇聯和共產主義才是世界的敵人!可他偏偏要選擇那些與他毫不相干的猶太人,還要和英、法為敵,與整個自由世界為敵,甚至還會把美國人再次引到歐洲……真不知道怎麼有這麼多無知的平民會聽信他的謊言!」
  「自從皇上因為那幫無恥小人的背叛而退位以後,整個德國真是變得一團糟!再這樣讓納粹胡作非為下去,不僅是猶太人和斯拉夫人,恐怕就連我們也要完蛋了!」
  「那個瘋子用醜聞毀掉了反對他發動戰爭的馮·布洛姆堡元帥;又陷害馮·弗立契將軍,最後讓他在波蘭前線戰死……天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某人恨恨地說道,同時用拳頭敲了敲沙發的扶手。
  
  前戰爭部長馮·布洛姆堡元帥和前陸軍總司令馮·弗立契將軍,是國防軍中反對巴伐利亞下士進行戰爭冒險的主要將領。他們多次向下士進諫,聲明不會支持他的入侵計劃。
  特別是馮·弗立契將軍,他被下屬作為廉潔誠實的典範,而身為貴族軍官的榮譽使他始終不願意投靠這些流氓無賴一般的納粹黨徒。將軍大約58歲左右,站立 得就像步槍一樣筆直。他對下士一夥人深惡痛絕,溢於言表。「我戴一個單片眼鏡,」將軍說,「因此,當我面對那個人的時候,我的臉一直板著。」
  下士為了除掉著兩塊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便和戈林等人一起策劃了一系列醜惡的陰謀。他們先是借口馮·布洛姆堡元帥再婚的妻子以前當過妓女,還拍過「色情照片」,然後以此逼迫元帥下台。馮·布洛姆堡元帥在這些聳人聽聞的事情面前沒有任何選擇,只得以辭職來表示抗議。
  接著,這幫無恥之徒的矛頭又轉向了馮·弗立契將軍——原本作為陸軍總司令,他是馮·布洛姆堡元帥的合法繼承人。可是,馮·弗立契將軍是個單身漢,因為 一直忙於工作,也沒有結交過什麼女性。可已經陷入抓狂狀態的下士和戈林不會因此就放過他。在蓋世太保頭目希姆萊和海德裡希的幫助下,他們翻出了一個男妓的 舊案子——他指控一名叫弗利徹的陸軍軍官曾經同他有過同性戀行為。儘管戈林知道,這名所謂的「弗利徹」只是一個退休的炮兵上尉,甚至名字的拼寫都和將軍的 完全不同,可他們還是以此來陷害馮·弗立契將軍,決心要使他身敗名裂。海德裡希還找來了一個叫奧托·施米特的在押小偷,讓他作證,聲稱曾經看到過將軍的同 性戀行為。下士以這些為借口,馬上將馮·弗立契將軍撤職,任命軍隊中的敗類馮·布勞希奇接替了陸軍總司令一職。他還送給馮·布勞希奇8萬馬克,讓這位用情 不專的將軍能和妻子離婚,將情婦娶進了門。
  這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只是,因為另一個人的干預而變得難以收場了……
  
  「聽說,海軍的老雷德爾也拒絕辭退他手下的猶太軍官,還一直對下士敬而遠之……他會不會成為那些人的下一個目標呢?」有人想起了什麼。
  一提到海軍,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一個坐在角落裡的身影。這個人身材並不高大,表現得也很低調,以至於他的整個身體都能夠處於黑暗的保護下,只露出了穿著便服的兩條腿。
  「愷撒,老雷德爾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如果可能的話,你認為他會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嗎?」一個深沉的聲音問道。這個聲音的主人,似乎就是這些密謀者們的首領。
  被提問的「愷撒」沉默了一下,似乎對這個圈子裡的人們給他的這個外號還不太習慣。
  「海軍元帥不適合陰謀。」他說道,「如果我們把這裡的計劃告訴他,他不會出賣我們,可也不會對我們的行動提供任何的幫助。他是個過於老實的人,而且……我懷疑他是否能有反抗暴君的決心。看得出,他雖然厭惡下士,可對他還抱著一絲幻想。」
  他的話讓在座的諸人紛紛發出失望的歎息,他們原指望雷德爾會加入他們的。
  「那麼,他手下的那些軍官呢?比如說鄧尼茨和呂特晏斯,還有膽小的馬沙爾。」有人問道。
  「他們和雷德爾是一樣的,不會參加到我們中間來。因為海軍不喜歡在戰場以外的地方浪費時間。」「愷撒」說道。
  「那麼你呢,愷撒?你不也是個海軍嗎?」某人開了個玩笑,可聽起來似乎不那麼友好。
  「我是個被海軍拋棄的人。」「愷撒」平靜地回答道,「所以,就回到陸地上來了。」
  
  首領咳嗽了一聲,制止了這可能在同伴中間引起不快的對話。
  「總之,愷撒,如果有機會,你應該提醒雷德爾元帥小心一些,特別是他與馮·哈瑟爾伯爵小姐的關係。儘管所有真正的德國軍官都知道:他把她當作自己的女 兒,她也把他當作自己的父親。可是,那些卑鄙下流的傢伙也許會拿這樣的事來作文章。」他說,「雖然你很努力,迫使下士為馮·弗立契將軍恢復了名譽。可是, 這樣的奇跡還是少一些為好。」
  「愷撒」點了點頭,表示盡力而為。
  
  當下士開始陷害馮·弗立契將軍時,「愷撒」大為震驚,因為他與將軍志同道合,都試圖阻止下士和他的黨羽將德國推向一場無法應付的戰爭。他立即命令手下 對此事進行調查,很快就弄清了事實的真相。他們甚至找到了那個真正的當事人弗利徹上尉,對方很爽快地就承認了自己和男妓有過接觸。
  得知有一些部門正在插手這個案子,蓋世太保決定立刻逮捕弗利徹上尉,然後秘密處決他,以做到死無對證。
  可「愷撒」還是搶先了一步。他沒有簡單地讓人把上尉藏起來,而是命令他的人在上尉的公寓附近佈置了一些熟練的攝影師。當蓋世太保們自以為得意地將這個關鍵的證人帶上汽車時,攝影師拍下了一連串的鏡頭。
  這些照片終於迫使下士讓步,為馮·弗立契將軍恢復了名譽,而且順便救了弗利徹上尉的命。為了表示和解,下士還將已經解職的將軍招回軍隊,象徵性地讓他指揮一個炮兵團,到波蘭作戰。
  可是,馮·弗立契將軍卻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西元1939年9月22日,將軍來到前線指揮。他穿上整潔的軍服,在胸前掛滿了自己的勳章,同時拒絕了部下要他隱蔽的請求。
  波蘭軍隊的狙擊手立刻根據勳章的反光發現了他,一顆子彈就把將軍送到了奧丁的瓦爾哈拉……
  
  包括「愷撒」在內,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將軍自己選擇的死亡方式。
  
  在此之後,就沒有什麼人敢光明正大地同下士對抗了。而一些立志於反對納粹統治的軍官也走到了一起,建立了自己的秘密組織。他們最大的目標,就是除掉那個瘋狂的巴伐利亞下士……
  
  「馮·施道芬伯格伯爵,」首領又對那個年輕的影子說道,「也許下一次,您能為我們講解一下您的那種新式炸彈,讓我們看一下,它是否能將德國從那個人的手中拯救出來。」
  「謹遵您的命令,將軍。」年輕的軍官微微欠身,自信地說道。
  
  又討論了一些其它的事務,首領宣佈會議結束。密謀者們立即起身離開,消失在了更深的黑暗中……
  
  古往今來的許多歷史都告訴我們:任何勢力,無論怎樣貌似強大,無論是由某一個獨裁者統治,還是在一個寡頭集團的控制下,它都不可能是鐵板一塊、牢不可破的;而在華麗的外表之下,也總有一些細小的裂縫……
  
  透過這些裂縫,也許,人們就能找到一線亮光……
  ……
  ……
  
  「嘿嘿嘿嘿……這樣就沒問題了……」蘿芬把鹽倒進了一個個的茶杯中,滿意地用勺子攪拌了幾下。
  「蘿芬,妳把給大家的茶泡好了沒有?」津特問。因為視線被蘿芬的背擋住了,所以他並不知道妹妹的惡作劇打算……
  「泡好了,熱騰騰的大吉嶺紅茶,又香又鹹……不,是又香又甜。」蘿芬高興得險些說漏嘴。
  「不用事先加糖的,把方糖拿給大家,讓他們自己按照喜好來吧?」津特把今天買來的小鬆餅放在了盤子裡,準備給大家當點心。
  「哥哥,對付那些討厭鬼的工作就交給我吧。你留在這裡,千萬別讓芙莉嘉姐姐的麥片粥煮糊了哦。」說完,蘿芬樂呵呵地端起了盛著茶點的托盤,向著客廳走去。
  等著喝鹽水茶吧,你們這些礙事的討厭鬼!
  
  可是……客廳裡的討厭鬼們……竟然一個也不見了!
  
  咦?奇怪了……這些傢伙到哪裡去了?蘿芬滿腹狐疑地把托盤放在了桌子上,用目光四處搜索起來。
  
  難道本小姐剛才的威懾起了作用,他們已經乖乖地回家了嗎?
  
  不,沒有。因為那個巴斯赫爾少校背來的大包還放在這裡。
  
  這麼說來……不好!
  
  蘿芬意識到了什麼,丟下東西飛快地向樓上跑去。不出所料!從芙莉嘉的房間裡已經隱約傳出了說笑的聲音!
  
  雖然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可蘿芬沒有將任何時間花在喘息上。她想也不想就一把推開了門——
  
  那些傻瓜們果然已經到了這裡!依舊保持平靜的羅斯希奧夫靠在門邊的牆上,與正坐在床上的芙莉嘉維持著最合適的距離,既方便交談,又不顯得過於親近;強 壯的二人——巴斯赫爾與辛德萊恩站在窗邊——是羅斯希奧夫讓他們這麼做的,因為這樣可以起到阻隔監視者視線的作用。兩個大個子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他們認 為羅斯希奧夫總是聰明的,所以應該會有他的道理,因此,也就照辦了;剩下的兩個討厭鬼——蘭茨和提亞爾菲則毫不客氣地佔據了離芙莉嘉最近的位置——尤其是 蘭茨,他甚至就坐在蘿芬平時一直坐著的那張椅子上,正高興地對芙莉嘉說著什麼,再加上滔滔不絕的提亞爾菲,顯然已經用他們的傻樣把芙莉嘉逗樂了——這些天 來心情一直不太好的艦長此時正用手掩著嘴,吃吃地笑個不停。
  
  不過,蘿芬卻一點兒也沒有要表揚他們的意思……
  這幫討厭的傢伙!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潛入芙莉嘉姐姐的私人空間!
  
  「喂!」她用全部的力量大喊一聲,頓時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你們!」蘿芬舉著手,一個不漏地把傻瓜們掃了一遍,「誰同意你們現在就到芙莉嘉姐姐的房間裡來的?!你們馬上給我出去!」
  「為什麼?我們可是來看艦長的!」提亞爾菲發出了質疑的聲音,可他忽然又想起了額頭上的大包,所以也不敢再接著說什麼了……
  「對啊!我們關心艦長的病情,急著想要詢問一下也不行嗎?!這裡可不是妳的家!」蘭茨可不想再失去這個接近芙莉嘉的好機會,所以也「勇敢」地開始同蘿芬鬥爭……
  「胡說什麼啊!你們這些沒禮貌的討厭鬼!」蘿芬開始反擊了,「這些天來照顧芙莉嘉姐姐的可是我!我絕對不允許你們來騷擾她!芙莉嘉姐姐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沒關係的,蘿芬。」芙莉嘉溫和地笑了笑,「大家只是因為擔心我才來的。再說,我也想和大家聊聊伯倫希爾德上的事呢……所以,希望妳能同意……」
  「不行!」蘿芬出人意料地一口回絕了芙莉嘉的請求,「芙莉嘉姐姐就是心腸太軟了,所以他們才會得寸進尺的!要是因為缺少休息而使病情加重的話,這些傢伙誰也負不了這個責任!」
  「不會這麼嚴重的吧……」芙莉嘉哭笑不得地說道,「我的燒已經差不多退了啊……」
  「沒有!沒有!沒有!」蘿芬一個勁地搖起了頭,「根本沒有!還有好高、好高的溫度呢!」她幾步就走了過去,一把將小個子的提亞爾菲推到了門邊,又一下子把蘭茨從椅子上拽了起來。「不准坐我的椅子、不准和芙莉嘉姐姐說話、不准進這間房間!」……
  「小姐,您也太專制了吧……」巴斯赫爾說道,「您可不是艦長的媽媽啊……」
  「對啊,而且也沒聽說過聊天會讓感冒加重的……」辛德萊恩說。
  「那又怎麼樣?!」蘿芬惡狠狠地給了他們一個白眼,「現在照顧芙莉嘉姐姐的可是我!你們這些傢伙只會礙事,只會讓我的努力付之東流!」
  說著,她打開了門,先將提亞爾菲推了出去,接著抓著蘭茨,把他像大型垃圾一樣丟了出去。解決了他們,蘿芬又把目標對準了巴斯赫爾與辛德萊恩。巨人辛德萊恩本來就不太會應付女孩子,所以很自覺地走了出去;巴斯赫爾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高舉雙手作投降狀,然後也離開了。
  「喂,就剩下你了,主動點吧!」蘿芬拍了拍羅斯希奧夫的肩頭。
  從剛才就一直沒說話的雷達長點了點頭。不過他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先走到了窗邊,將三層窗簾完全拉上了。然後又來到壁爐邊,檢查了一下裡面的火。
  「小姐,現在這樣的天氣,還是注意一下室內的保暖比較好。」他說,「如果要打開窗簾的話,請盡量不要使艦長過多地暴露在光線中。通風和曬太陽可能有助於消滅細菌,但同時也可能引來新的病毒……」
  實際上他的話裡包含著另一層意思,只是蘿芬並沒有聽出來。
  「行了,不用你來教育我。」她裝作很有經驗地回答道,同時對羅斯希奧夫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羅斯希奧夫看了看她,慢慢地向門邊走去。忽然,他又回過頭,用一貫的平靜語調對芙莉嘉說道,「艦長,請恕我冒昧。您知道醫官長可能的去向嗎?因為她的部下,諾伊·埃施韋格軍醫少尉托我詢問她一些醫藥方面的安排問題。」
  芙莉嘉緩緩地垂下頭,愣愣地盯著被子,剛才那高興的神情已經不見了……默不做聲了好一會兒,她才從嘴裡送出了幾個字……
  「不……不知道的……」
  很艱難地回答了這個問題,艦長的臉已經快要埋進被子裡了……
  「快出去!你又讓芙莉嘉姐姐不高興了!」蘿芬怒氣沖沖地把羅斯希奧夫攆出了屋子,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不過,她也沒有忘記補充兩句,「快下去喝茶吧。這可是我親手泡的哦。」
  「哦,是嗎?」羅斯希奧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下樓去了……
  
  「芙莉嘉姐姐,妳不要生氣。這些傢伙就是討厭,我已經把他們全部趕走了。」蘿芬得意地走到床邊,剛想坐下,忽然想起這張椅子已經被蘭茨坐過了,所以她乾脆把它也扔到了一邊,直接坐在了芙莉嘉的身邊,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
  好在有她的努力,艦長的心情也稍稍地恢復了一些……
  ……
  
  「你也被趕出來了嗎,預言家?」當羅斯希奧夫走下樓梯時,巴斯赫爾少校幸災樂禍地對他笑道。
  「呂特晏斯小姐很活潑,這是一件好事。」羅斯希奧夫面無表情地走進客廳,找了張沙發坐了下來。
  「唉,本來想和艦長聊聊天的……可突然又冒出了這個凶狠的小丫頭……」蘭茨心有不甘地看了看樓上……
  「這麼凶的小姐,將來恐怕很難有人會喜歡啊。」巨人辛德萊恩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又調整了一下坐姿。因為單人沙發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狹小了。
  「有這樣的妹妹,侍從一定很辛苦吧?幸好父母離婚了,不然的話,侍從一定會受更多的苦……」提亞爾菲說道,不時地揉揉自己頭上的大包。
  「海瑟,不要再胡說了。沒有人會因為妹妹的關係而希望父母離婚的。」羅斯希奧夫很嚴肅地制止了朋友的胡扯。
  「至少,我們現在可以肯定的是——艦長的病確實與醫官長的離家出走有關。」他說,「剛才我故意向她打聽醫官長的事,發現她的心情立刻變得很壞。艦長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所以,我很容易就能看出來了。」
  「她們倆是好朋友嗎?」蘭茨問。
  
  如果瀾上尉是艦長的好友,那我也應該去和她搞好關係。這樣一來,我在艦長的心目中,就能留下更好的印象了!
  (以上純粹是蘭茨的白日夢……)
  
  「應該是很好的朋友。」羅斯希奧夫簡單地回答道。雖然,對於芙莉嘉和西爾瓦娜的關係他早已看出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但他並不打算將這個發現告訴任何人,當然也決不允許因為這樣的事而危害到這兩個女人。
  「哎呀,只是和朋友吵架就病成這樣,艦長果然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啊……」辛德萊恩回憶起那時芙莉嘉和西爾瓦娜爭著要潛水去搶救戰艦的情形,忽然覺得女孩子還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群體……「在危險時是那麼勇敢,可在平時又變成了這樣……真是讓我猜不透……」
  「她們倆還真是喜歡吵嘴啊。」巴斯赫爾少校說,「上次也是這樣,還牽連了我們當中的不少人……」
  「不會是因為感情方面的事吵嘴了吧?」提亞爾菲胡亂猜測道。
  「不要胡說,海瑟!」羅斯希奧夫心中緊張了起來。儘管這樣,他的臉還是和以往一樣鎮定自若,不過語氣明顯厲害了許多。
  「我只是隨便猜的,比如說,她們都喜歡上了侍從……」提亞爾菲的大嘴巴果然存不了任何東西,幸好只是純粹的胡扯而已……
  聽到這樣的話,羅斯希奧夫放下了心來。
  
  還好,海瑟這個傢伙沒有看出什麼……
  
  「如此的推測,已經超過了我們這些部下的身份。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停止這個話題了。」羅斯希奧夫嚴肅地說道。
  然後,他拿起了一杯茶,先欣賞了一番鑲金的白瓷茶具,接著把茶杯托在鼻尖下,聞了聞茶香。「不錯,色澤很清澈,沒有任何雜質。」他以優雅的動作將杯子送到唇邊,小小地呷了一口。
  「好茶。」他淡淡地評價道,「是用心的作品。」
  「哦?是嗎?」眾人聽到他的話,一下子就注意起了這些紅茶。再說剛才也說了不少話,的確有些口乾了。
  「各位,讓我們為了艦長的早日康復,乾杯。」羅斯希奧夫提議道。
  「好的,這倒應該的。」巴斯赫爾少校贊同道,和大家各自挑了一杯茶,舉了起來。「為艦長。」
  「為艦長。」眾人說道。然後紛紛仰頭將紅茶灌進自己的嘴裡——只有羅斯希奧夫除外,他偷偷地把茶倒進了客廳裡種著觀賞植物的花盆中……
  
  隨著一陣陣痛苦的喊叫從樓下傳來,正在和芙莉嘉閒聊的蘿芬知道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
  「咦?大家好像發生了什麼事?」芙莉嘉也聽到了那些倒霉蛋的慘叫。
  「沒事的,芙莉嘉姐姐。」蘿芬嘿嘿地說道,「大概是他們遇見蟑螂或者老鼠了吧?」
  芙莉嘉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她只聽說過有些女孩子在看見蟑螂、老鼠時會尖叫,可還不知道原來男人也會怕這些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簡直比海水還要鹹!」蘭茨吐著舌頭,不知該怎麼沖淡口中的鹽味。
  「不會是有人把鹽當成糖加進去了吧?」巴斯赫爾少校疑惑道——因為她的媽媽以前經常犯這樣的錯誤……
  「已經鹹得發苦了!一定是有人故意的!」辛德萊恩氣憤地說,「多半就是那個小丫頭!」
  「還有你,菲森!你不是已經嘗過一小口了嗎?竟然故意不告訴我們!還說什麼『好茶』,還有意騙我們乾杯!」提亞爾菲惱火地望著羅斯希奧夫,後者正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假意繼續欣賞茶具。
  
  其實,當蘿芬提醒他下去喝茶時,羅斯希奧夫就已經料到了這個惡作劇。至於他為什麼要主動成為這個任性小丫頭的幫兇,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提亞爾菲還想再教訓教訓羅斯希奧夫——畢竟之前一直是他被對方教訓。不過此時正巧客廳裡的電話響了,他也就沒有什麼機會了。
  放下空茶杯,羅斯希奧夫走過去拿起了電話機。
  「喂,請問您是哪位?」他冷冷地問道。大多數人一般喜歡問「您找誰」或者先自報家門,說「這裡是某某地方」等等。不過,羅斯希奧夫有些不同。他總是先詢問對方的身份,從而使自己能在這不見面的交談中掌握主動。
  可是,這次對方的回答,似乎有些特殊……
  「你們都來了嗎?」電話裡是一個年輕男人開心的聲音。「這下,冷清的大房子裡可要熱鬧了。」
  羅斯希奧夫警覺地皺了皺眉頭。「您是誰?」他繼續追問道——這個人,明顯就是打電話把他們召喚來的那個無名氏。而且,告訴他們芙莉嘉與西爾瓦娜吵架的也是這個人。
  客廳裡的大家也發現了情況,紛紛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而津特正端著煮好的麥片粥和熱過的罐頭蘆筍從廚房走了出來,上樓給芙莉嘉送去。他走在樓梯上的腳步聲,成了此時這裡唯一的聲音……
  「我嗎?」電話裡的人笑了笑,「我是一個熱心的路過者,站在屋邊的樹梢上,靜靜地觀察著月色下發生的一切。當然,偶爾也會看到一些鮮為人知的東西……」
  「哦,熱心的先生——請允許我這樣稱呼您。」羅斯希奧夫說道,同時很快地對巴斯赫爾少校作了個手勢,暗示他到窗邊看看外面有沒有不速之客。
  電話男呵呵地笑著,「這麼有禮貌和風度的說話……您應該就是菲森·馮·埃伯巴赫·羅斯希奧夫伯爵吧?」
  這個人說出的,是羅斯希奧夫7歲之前的名字。埃伯巴赫是母姓,屬於母親所在的埃伯巴赫子爵家。而因為父親是侯爵的關係,羅斯希奧夫在幼年時期就獲得了 皇帝賜予的伯爵頭銜。不過,這些都早已隨著帝國的消失而被他主動放棄了。由於時間久遠,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可是,現在,這個電話裡的「熱心人」,竟然對 他瞭解得這麼清楚……
  羅斯希奧夫沉默了一下,但也只有那麼短暫的一瞬。「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恩格特·史庫爾中校和各位一起來了嗎?」電話男繼續問道。
  「沒有,副艦長因為工作的關係,留在艦上了。」羅斯希奧夫回答時不帶任何感情。
  「呵呵,這真是太好了。狼就應該用格萊普尼爾之繩鎖起來,免得牠們到處害人。」電話男顯得更高興了。
  「那只是諸神的良好願望而已,最後樊裡露還是逃脫了,然後一口就吞了奧丁。」羅斯希奧夫說道,「所以狼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哦,不,史庫爾並沒有樊裡露那麼大的力量,牠只知道整天追著太陽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要幹些什麼。而到最後,牠也不過是一個被邪神洛基利用的小角色罷了。」電話男在電線的那一頭開懷大笑。
  他是來找我聊天的嗎?羅斯希奧夫眉宇緊鎖。巴斯赫爾少校則已經把窗外觀察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
  又笑了一會兒,電話男總算開始切入正題了。
  「如果你們希望馮·哈瑟爾上校快點痊癒,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上校的病因,然後設法扭轉這樣的局面。您認為呢,伯爵閣下?」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羅斯希奧夫說,「那麼,也許您會給我們提供一些有關這個『病因』的情報……比如說……她的所在地……」
  「哦?您是說『她』嗎?」電話男興致勃勃地問道,「這麼說來,您已經找到真正的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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