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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939年9月9日,波蘭東部城鎮沃爾庫夫,距離布列斯特約90公里。
  
  「如果只是這麼一點兒的汽油還要賣50茲羅提的話,那就只能說明您是個不折不扣的奸商了。」某間雜貨店外,斯科澤尼板著臉,對一個正在給BMW303加油的老頭抱怨道。他故意使自己的面部發生一些小小的扭曲,好讓臉上的那條刀疤看上去更嚇人一些。
  可是,老頭卻一點兒也不為所動。「小子,沒什麼好商量的。」他狡詐地對斯科澤尼笑了幾聲,「現在是戰爭時期,什麼都貴得要死——特別是汽油這種東西。所以……」他加完了油,把空了一半的油筒放在了腳邊,「主動權掌握在我的手中。」
  
  我的天……真是個不知羞恥的老頭。戰爭怎麼把人都變成這樣了……
  憑著斯科澤尼的力量,他只消一拳,就能把眼下這個比他矮了近兩個頭的老奸商送去見上帝。可是,搶劫這種行為是德國軍隊的紀律所明令嚴禁的,而且,也受到他本人的極度鄙視。
  所以,在一番哀聲歎氣之後,斯科澤尼還是乖乖地掏出了錢袋,從裡面抽了一張50茲羅提的票面交給老頭。
  老頭拿著鈔票裡裡外外地檢查了一遍,直到確認這是真的,才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這才像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呵呵呵呵……」
  斯科澤尼關上油箱蓋,想了想,又對老頭說,「您這裡有檸檬汽水嗎?」
  「哦?原來不僅是這傢伙口渴了,小子?」老頭指了指紅色的BMW303,然後說,「有啊,每瓶3個茲羅提。」
  「兩瓶,5個茲羅提。」斯科澤尼又遞給他一張鈔票,「您已經賺得夠多的了。」
  老頭接過鈔票,又看了看斯科澤尼那諷刺的表情,只能搖了搖頭,走回了雜貨店,彷彿自己做了一筆大虧本的買賣。
  過了沒多久,他就拿著汽水回來了。「給,小子。」
  「謝謝,祝您生意興隆。」斯科澤尼嘲諷地衝他笑了笑,拿上汽水,向正等在路邊的同伴走去。
  ……
  
  凱瑟琳正坐在一排木製的柵欄上,不停地來回踢著自己的小腿,一邊踢,一邊還在嘴裡數著「一、二、三……」
  拜羅伊特則斜靠在旁邊的欄杆上,不時打兩個哈欠。
  「喂,拿著。」斯科澤尼扔了一瓶汽水給他。
  「這是什麼?」拜羅伊特接住瓶子,看了看上面的標籤:好味牌檸檬汽水——「沒聽說過有這種品牌啊?」
  「別挑三揀四的了,快喝吧。」中隊長走到凱瑟琳身邊,用一個拇指輕鬆地撬掉了瓶蓋,把汽水送到凱瑟琳的手中。
  「謝謝!」正有些口渴的小傢伙高興地抱起瓶子,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哇!好甜啊!」
  「這一定是那個老頭自己做的糖水,我可是幾乎連一點兒檸檬味都沒有嘗出來。」拜羅伊特埋怨地往雜貨店的方向看了一眼。
  「疤臉叔叔自己不喝嗎?」凱瑟琳奇怪地對斯科澤尼問道。
  「不用了,叔叔是大人了,所以不喝這個的。」斯科澤尼笑了。
  「中隊長……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可你還是給我喝這個……」拜羅伊特剛喝了幾口汽水,有些抗議地看著隊長。
  「沒超過20歲的人少說這種假裝大人的話。」斯科澤尼一下就把拜羅伊特反駁了回去。「撇開年齡不提,你也得補充水份了。就算開車,我們也還要跑上不少路,我可不希望你因為缺水而昏過去。」
  「可是,疤臉叔叔自己怎麼不補充水份呢?」凱瑟琳又問。
  「因為……叔叔可是駱駝星座的。哈哈哈哈……」斯科澤尼說著伸起雙臂,誇張地做了一個顯示肌肉的動作,逗得凱瑟琳咯咯地笑了起來。
  中隊長今年快32歲了,可是因為身材和長相的關係,從外表看來,他足夠當凱瑟琳和拜羅伊特的父親了。
  
  喝完了汽水,三人拿出凱瑟琳的地圖仔細地看了看,決定就這樣沿路一直開到布列斯特。現在,由於德軍裝甲部隊的凌厲攻勢,所以,波蘭總司令部下令全軍撤 退到維斯瓦河以東,重新構築防線進行抵抗。而負責進攻布列斯特要塞的德國第三集團軍也從北方渡過了納雷夫河,正一面驅趕著波蘭軍隊,一面向南挺進,不出 四、五天就會到達他們的目標。
  因此,對於兩個特種兵來說,現在剩下的時間已經不算太多了。
  
  「我們的指南針早在飛機墜毀的時候就摔壞了。」拜羅伊特說道,然後又擔心地看了看前方一望無際的平坦土路。「希望這條路上的路標足夠準確,而且還沒有被波蘭軍隊在撤退時破壞掉才好……」
  「那又怎麼樣?我們可以一直沿著鐵路線開啊。這樣的話,就算沒有路標也能到布列斯特的。這裡的鐵路只有一條,根本不會讓我們迷路的。」凱瑟琳不慌不忙地說道,結束之後還補充了一句,「討厭的哥哥最笨了!」
  「誰最笨啊?!我只不過想讓大家小心一點罷了!」拜羅伊特生氣地反擊著,「倒是妳自己,把所有的錢和首飾都給了那個女孩子!這下等妳回家之後,看妳媽媽怎麼收拾妳這個不聽話的小東西!」
  「哼!媽媽才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罵凱瑟琳呢!」小傢伙不屑一顧地閉著眼睛說道,「只要用那些錢和首飾,大家就能過上好日子了。菲安娜姐姐也不用這麼辛苦 地找食物了!要是媽媽知道凱瑟琳幫助了海倫和這麼多無家可歸的小孩子,她一定會大大地表揚我的!而且!」她示威似地給了拜羅伊特一個白眼,「媽媽一定會再 給凱瑟琳好多好多漂亮的首飾的!她才沒有討厭的哥哥這麼小氣呢!」
  「哈哈,拜羅伊特,你完全輸給凱瑟琳大人了!哈哈哈哈……」斯科澤尼重重地拍了幾下對方的肩膀,大笑道。
  
  又被小孩看不起了……拜羅伊特感到實在是沒有面子。這個小傢伙究竟是什麼人啊……漂亮、聰明、開朗,還很富有,幾乎世界上的一切好事都被她擁有了。而且,她就像個無所不能的小精靈一樣,可以做許多我們所不能做的事……
  看著身旁的這個金髮小女孩,拜羅伊特在一瞬間竟然開始懷疑:她或許是奧丁的孩子,只是偶然落到了人間……
  
  又經過幾番商議,大家決定按照凱瑟琳的提議,沿著由華沙通向布列斯特的鐵路線前進。這樣雖然可能會多走上那麼幾公里,但至少不會迷失方向。而後者帶來的時間損失則更為嚴重。
  準備停當之後,三人坐進了汽車。拜羅伊特開車,凱瑟琳坐在助手席上。因為身軀龐大,所以斯科澤尼只好一個人待在了比較寬敞的後座。然後拜羅伊特發動了汽車,向前駛去。
  照著這輛車的速度,或許他們明天就能到布列斯特了。
  ……
  
  當一輛BV7裝甲汽車從他身邊飛馳而過時,謝爾蓋·康斯坦丁諾維奇·納扎魯巴耶夫少校躲避不及,被狠狠地濺了一褲子的水。
  「你們這幫該死的龜孫子!趕著去發情的公馬!」他氣急敗壞地衝著遠去的裝甲車揮舞著拳頭,用老家薩馬拉的土話罵開了。「瞧你們做的好事!該死,把我的新軍褲全給毀了!」
  不過,顯然裝甲車裡的人沒有聽到他的咒罵聲。它轉眼就消失在了街道的遠處,甚至連停都沒有停下來。
  「這幫蠢蛋!要是給我逮著了,看我不在黨委會議上好好地整整你們!」
  又胡言亂語地發洩了一通,納扎魯巴耶夫怒氣沖沖地使勁抖了抖褲子上的水,橫穿過冷冷清清的馬路,走進了位於明斯克城勞動大道上的「西方面軍政治宣傳委員會」大樓。
  在進入大樓的一瞬間,他臉上的怒容忽然消失得一乾二淨,被一副親切和藹的表情所取代了。在向二樓走去的這一路上,他幾乎和所有遇見的人打招呼,還用聽 上去十分認真的語氣叫住一些他認識的下級,充滿關懷之情地詢問他們「學習黨中央重要決議」的心得體會,並用一本小本子一一地將其記錄下來。
  當納扎魯巴耶夫踱著方步走上二樓後,所有正在一樓的人都在心中鬆了一口氣。當然,從他們的表情上是看不出的——因為,如果要在這個被稱為「蘇維埃社會 主義共和國聯盟」的國家生存,並且使自己不至於成為肅反的對象,那你就得學會閉嘴,只在黨允許的時候開口。同時,隱藏自己的心思——無論是從臉上還是行動 上。
  
  納扎魯巴耶夫走上二樓,來到了一間辦公室的門口,開門走了進去。
  「士兵同志,」他笑容可掬地對正在外間處理文件的女秘書說,「請您告訴瓦羅斯托夫大校,就說我,謝爾蓋·康斯坦丁諾維奇·納扎魯巴耶夫按照他的命令,準時到達了。」
  女秘書當然不敢得罪他,立即拿起了手邊的電話機,向裡間的大校報告來客的情況。儘管她到現在還沒有完全記住這個人「漫長」的全名,可這座大樓裡的每一個人都認識他——方面軍宣傳處的納扎魯巴耶夫少校,眼觀八方、耳聽六路的政治軍官——別稱:無孔不入的跳蚤。
  「少校同志,大校同志請您進去。」女秘書努力地對他笑了笑,希望這個傢伙趕快離開。
  「謝謝。」納扎魯巴耶夫同樣遞給女秘書一個虛偽的笑容。
  他走到門邊,敲了敲門,「方面軍宣傳處副處長,紅軍少校謝爾蓋·康斯坦丁諾維奇·納扎魯巴耶夫奉命前來報到!」
  這聲音又激動又急切,足以讓不瞭解他的人以為:他是真的愛戴並且迫切希望見到這個房間裡的人。
  「請進!」大校響亮的回答聲從門裡衝了出來——這些習慣了做報告的人個個都是大嗓門。
  納扎魯巴耶夫喘了一口氣,整了整衣領,推門走了進去。
  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辦公桌後低著頭看書……不,也許算不上書,從那本東西的厚度來看,充其量也就是一份小冊子。
  一定又是什麼政治局的學習文件吧?哼,在我面前就裝出正派人的樣子,背地裡卻只會整天和外面的女秘書調情!納扎魯巴耶夫在心中無情地諷刺著大校,臉上的笑容裡則進一步增添了恭敬與熱愛。
  「謝爾蓋·康斯坦丁諾維奇,」大校抬起頭,和藹地注視著納扎魯巴耶夫,「您來了,很好,請坐吧。」
  「謝謝您,大校同志。」納扎魯巴耶夫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盡量使自己保持嚴肅的坐姿,卻又不在人前顯得拘謹。
  兩人先寒暄了一通,聊了聊諸如「某人灌飽了伏特加之後教訓老婆不成,反被婆娘趕出家門」之類的「趣聞」。
  大約過了5分鐘,瓦羅斯托夫大校決定結束閒話。
  「謝爾蓋·康斯坦丁諾維奇,」他說,「我昨天拜讀了您在《真理報》上發表的駁斥那些『為圖哈切夫斯基反黨集團翻案』企圖的文章,寫得很好,在同志們中間廣受好評。請允許我現在就祝賀您。」
  「謝謝,大校同志。」納扎魯巴耶夫假裝謙虛地笑著,「可您知道,這並不是我個人的功勞。對,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處於斯大林同志的英明領導下的。只有緊緊 地跟隨著黨的旗幟,我們才能看清腳下的道路。沒有斯大林同志這盞明燈,我們又能幹些什麼呢?當然什麼也幹不成!」然後他兩手一攤,做了一個「什麼也沒有」 的動作——讓人不由地聯想到了騙子或竊賊在自白時常用的姿勢。
  可是,瓦羅斯托夫大校似乎很滿意他的這番回答,肯定地點了點頭。「能在《真理報》上發表這樣的大作,謝爾蓋·康斯坦丁諾維奇,您現在可是整個方面軍的 名人啦!」他又略帶神秘地補充說,「就連咱們的方面軍司令員科瓦廖夫同志也知道您了。就在昨天,他還跟我打聽您的事呢!」
  「那、那麼,您是怎樣回答他的呢?」納扎魯巴耶夫表面上仍然平靜,內心其實早就緊張了起來——要是瓦羅斯托夫大校這條精力旺盛的公狗在科瓦廖夫面前胡 說八道,他納扎魯巴耶夫的前程就毀了——而且不僅是前程的問題,甚至以後的人生都全完了——在這個國家,一旦你因為某一方面的問題而被上級厭惡,那麼,無 論你在其他領域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對你來說,都是零。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莫斯科絕對不會看你的能力,他們只認得你這個人。
  幸運的是,大校看來並不知道納扎魯巴耶夫心中對自己的真實想法——也許他一直把眼前這個矮個子、小眼睛、頭髮稀疏的政治軍官當成是自己最忠實的追隨者之一。
  「我嗎?我對他說——當然是照實說的——納扎魯巴耶夫是個能幹的傢伙,是個好政委、好同志,對黨和人民絕對忠誠。就這些。司令員聽後很滿意,而且顯得高興壞了,在吃晚飯時又多要了一瓶伏特加。」
  「這可真是太好了!」納扎魯巴耶夫不禁脫口而出。不過,隨即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語,連忙解釋道,「我是說司令員的胃口,真是太好了……」
  瓦羅斯托夫大校對他擺擺手,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您知道嗎?現在咱們的西部邊境很不太平。」
  「是的,大校同志,德國法西斯正在肆意侵略……」納扎魯巴耶夫立刻用聽上去義憤填膺的話語答道。
  「沒錯,他們現在進攻波蘭,下一個就是我們了。」大校隨手從煙盒中抽出一支香煙放在嘴上,納扎魯巴耶夫連忙從坐著的椅子上跳了起來,跑到辦公桌邊,摸出口袋裡的火柴給他點上了煙。
  大校舒服地吸了口煙,吐出了一串煙圈,繼續說道,「反對侵略,打擊一切侵略者,是我們蘇聯紅軍的責任……但是,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和那些急著向德國 宣戰的西方的資產階級政權是不同的——我們從不會在別人沒有揍我們的鼻子之前,先去毫無道理地踢他的屁股。現在,德國正在和波蘭的反革命政府狗咬狗,而且 又和我們簽署了互不侵犯條約。所以,斯大林同志作出了明確的指示——我們不能主動前去挑釁。您明白嗎?我們並不是不願意援助波蘭,這不僅僅是因為華沙的反 革命政府長期以來一直追隨西方,執行反對社會主義、敵視蘇聯人民的錯誤政策……而且,更是一個嚴肅的政治問題!」
  這番恬不知恥的自我辯護結束以後,瓦羅斯托夫大校又美美地吸了一口煙。
  「我完全明白,斯大林同志的決定是絕對正確的。」納扎魯巴耶夫想也沒想就表態了。
  在這個年代,那個格魯吉亞人還有什麼決定不是「絕對正確」的呢?哪怕他今天說太陽是圍著地球轉的,莫斯科天文台也會動足腦筋去論證一番,以證明這種胡扯的真理性。
  
  「可是,在波蘭的東部,」大校繼續說,「也就是西白俄羅斯和西烏克蘭,居住著300萬白俄羅斯人和600萬烏克蘭人。作為與他們有著同一血緣的人,我們自然是不會將他們棄置不顧。」
  「那麼……也就是說……」除了那滿屋子嗆人的煙味以外,納扎魯巴耶夫的鼻子還嗅出了那麼一點別的味道。
  「也就是說,我們蘇聯紅軍,在必要的時候——也就是波蘭政府因為德國的進攻而崩潰,不能有效地控制它的社會秩序的時候,紅軍將越過國境,前去保護當地 人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維護我們社會主義建設的最高利益!」大校高聲說道——他甚至有些被自己的發言弄得有些激動了,臉也漲得通紅,嘴唇還在因為剛才的叫 囂而微微地發顫——就像含了一隻蒼蠅,卻又不能吐掉。
  只要作出了侵略的決定,任何東西都能作為借口。德國襲擊了自己的電台,然後誣陷波蘭;日本自己炸毀了南滿鐵路,接著就聲稱遭到了中國的進攻……與他們相比,蘇聯的借口倒是更顯得冠冕堂皇一些——也許,將來在寫入歷史教科書的時候,還會被修飾得更加華麗吧?
  
  「當然,那裡的人民因為長期生活在波蘭反革命政府的統治之下,深受資本主義思想的毒害,所以……」大校的目光從香煙轉移到了納扎魯巴耶夫的身上,「中 央政治局決定,在對當地人民進行保護的同時,我們還有義務幫助他們樹立正確的、社會主義的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因此,一些有豐富政治工作經驗的同志將 接受黨的派遣,率領工作小組前往那些地區,開展相應的工作。」
  大校的話和隨之而來的目光,讓納扎魯巴耶夫立刻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義不容辭的樣子。「大校同志!請允許我向您請戰,自願參加到這項艱巨的任務中去;到斯大林同志和黨最需要我的地方去!」
  這個從外表看來異常堅定的表態,使得大校對自己的這位部下更加滿意了。
  「很好,謝爾蓋·康斯坦丁諾維奇,您果然沒有叫我失望!」大校站了起來,走到納扎魯巴耶夫身邊,熱烈地擁抱了他。「記住,這是斯大林同志對您的信任!是黨對您的考驗!」
  「那麼,請您告訴我,上級決定派遣我到那裡去呢?」要是個小地方,我就得不償失了!納扎魯巴耶夫忽然緊張地想到——他開始後悔自己這麼快就表態了。
  「唔……讓我看看……」大校這才想起還沒有對他交代這個主要的問題,於是又回到了辦公桌邊,翻出那疊厚厚的記錄,看了幾眼,找到了納扎魯巴耶夫的那張分配表。「是這裡,布列斯特。沒錯,就是這兒。」他把表格遞給了納扎魯巴耶夫。
  納扎魯巴耶夫接過表格,那個名字躍入了他的眼睛。
  還好,還算是個不小的地方。可是……
  「德國軍隊正在向那裡進軍啊?要是他們先佔領了那個地方……」他狐疑地問道。
  可是,大校對他的這種擔憂似乎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相信我,謝爾蓋·康斯坦丁諾維奇,他們會撤退的——一定會的。」
  聽大校這樣說,納扎魯巴耶夫倒也就放心了不少。儘管還不清楚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可納扎魯巴耶夫的心裡多少也有了點數:想必是斯大林與德國達成了什麼秘密協議,布列斯特劃歸蘇聯佔領區了。
  可這對納扎魯巴耶夫本人來說,意義卻並不十分重大。關鍵的是:在宣傳處裡坐了六年的辦公室以後,他終於可以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領地了!一塊作為政治軍官的他,可以為所欲為的領地!
  
  謝爾蓋·康斯坦丁諾維奇·納扎魯巴耶夫,他的野心原本是可以實現的——而前提是:那個留著一頭金色小卷毛的女孩子,並不曾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
  
  紅色的BMW303沿著鐵路線飛馳著,不停地把兩邊的景色拋在後面。
  連著兩個大大的哈欠之後,斯科澤尼用帽子遮住臉,斜靠在後座上開始小睡片刻。
  周圍單調雷同的事物和汽車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有節奏的顛簸,讓凱瑟琳覺得有些無聊了。
  她看了看正在專心開車的拜羅伊特,想要和他聊聊天,以此解悶……
  「討厭的哥哥,你是哪裡的人啊?」她轉過臉去,好奇地望著年輕的黨衛軍。
  「雷根斯堡。」拜羅伊特答道,兩眼仍舊一心一意地看著前方。
  「那是在哪裡啊?」凱瑟琳假意問道,其實她完整地在伊絲梅爾的課上學過德國地理,只是為了耍弄一下拜羅伊特才故意這麼問的。
  「哪裡?當然是巴伐利亞了。」拜羅伊特隨口說了出來。
  「啊?原來討厭的哥哥是巴伐利亞人啊?」凱瑟琳故作吃驚地叫了起來。
  「當然啦。」這又什麼好奇怪的?這個小傢伙……拜羅伊特在心中不屑地笑了一聲。
  「聽說你們那裡的人都穿藍襯衫和背帶短褲,還在帽子上插根羽毛,再放個小紅球,是真的嗎?」小傢伙繼續發問。
  「是啊,那是巴伐利亞的傳統服裝,我小時侯過節的時候經常穿呢。」拜羅伊特說著,回想起了小時侯的快樂時光。
  「可是,這樣的衣服傻傻的……就像童話裡的那些小矮人穿的。而且,如果冬天的時候穿,不是會很冷嗎?」凱瑟琳天真地眨了眨那雙湛藍的大眼睛,呵呵地笑 了起來,「巴伐利亞人果然好奇怪啊……我還聽說,你們一個人一頓飯能吃掉一整只小豬呢!這也是真的嗎?要是所有的德國人都變成討厭的哥哥,那我們的糧食可 就要不夠了哦!」
  
  這、這個小東西……居然又是想嘲笑我……拜羅伊特氣呼呼地瞪了她一眼,默不吭聲。
  
  見惡作劇的第一步已經得手,凱瑟琳開心極了。她接著追問下去……
  「討厭的哥哥,那你的爸爸和媽媽是幹什麼的呀?」
  
  這個小東西,怎麼好像是蓋世太保在做調查啊?!拜羅伊特皺了皺眉頭,可是,告訴她一些瑣事應該也無妨……
  「我家是世代釀啤酒的。可我爸爸是雷根斯堡的民政長官,現在酒廠由我媽媽在經營。」
  「那你的媽媽一定很厲害吧?」
  「還好啦……就是嗓門很大……經常能在幾百米之外就聽到她和人吵架的聲音……」拜羅伊特一手抓了抓臉,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你一定很怕媽媽吧?」
  「有、有一點……」
  其實,拜羅伊特在這個世界上最害怕的人就是媽媽了。因為小時侯調皮的時候總會遭到媽媽的嚴厲訓斥和聲波攻擊,所以拜羅伊特每次看到媽媽都會有一種氣流穿過耳朵的錯覺……
  「那你害怕你的女朋友嗎?」凱瑟琳假裝用不經意的話語說道。
  「不……不會的吧……」拜羅伊特傻呼呼地想了想,「艾達很溫柔的……我從小就認識她,十六年了,她還沒對我發過火呢。小時侯就算我欺負她,把她弄哭了,她也從不告訴我媽媽的……」
  這下凱瑟琳的目的達到了。她忽然一下就丟掉了原來的表情,睜大了眼睛,用發現新大陸似的語氣說道,「啊!原來討厭的哥哥已經有女朋友了!這麼重要的事,你卻一直都沒有告訴凱瑟琳!真沒勁!」
  
  哎呀!我怎麼把這個也告訴她了?!我和艾達的事,就連媽媽也不知道啊!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拜羅伊特不禁吃了一驚。
  真不該搭理她的,沒想到這個小傢伙還真有一套……
  
  「艾達長得漂亮嗎?」凱瑟琳還想再問。
  「當、當然了……」拜羅伊特已經有些臉紅了,可他隨即又發現了一個反擊的大好機會。
  「當然漂亮了!而且是又美麗又溫柔,渾身上下充滿了女人味!」他壞笑地看著凱瑟琳,「這樣的好女孩,某個乳臭未乾的小東西自然是比不上的了!嘿嘿……」
  凱瑟琳一聽便生氣地鼓起了兩腮,把臉扭向了一邊,決定不理他了。「哼!討厭的哥哥自己才是小東西呢!」
  
  可是,剛安靜了沒一會兒,她卻又感到了嚴重的無聊。
  
  真沒意思……快一點見到伊絲梅爾姐姐就好了……
  
  好想能馬上就被她摟在懷裡,聽那些好聽的故事啊……
  
  對了,對了!凱瑟琳還要把這一路上的事情都說給伊絲梅爾姐姐聽才行啊!
  
  伊絲梅爾姐姐一定會誇獎我的,而且,還會說我長大了。她才不會像討厭的哥哥那樣,叫人家小東西呢!
  
  當然,至於那些摔跟頭和遇上危險的事,就省略掉吧……不然的話,伊絲梅爾姐姐就要擔心我了……
  
  嗯,雖然,如果被伊絲梅爾姐姐擔心的話,凱瑟琳會感到好高興的……可是……這些事,也許會嚇到她的……
  
  所以嘛……就只告訴她有趣的事吧。
  
  如此決定之後,凱瑟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車的速度很快,這讓凱瑟琳忽然想到了一個好玩的點子。
  她慢慢地搖開了車窗的玻璃,又小心地看了拜羅伊特一下。年輕的特種兵正在專心致志地開車,沒有注意她的動作。
  嘿嘿……小傢伙偷笑了一下,忽然用雙手撐住車門,把自己的小腦袋和小半個身體伸了出去。
  
  猛烈的風撲面而來,吹得金色的小卷毛不停地舞動起來,凱瑟琳立即產生了飛翔的感覺。
  「好厲害啊!我會飛了!」她快樂地叫著,好像自己真的已經處在天空中一樣……
  
  拜羅伊特聽到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向右邊看了一眼,頓時嚇了一跳!
  「喂!快進來啊!這樣很危險的啊!」他不禁高聲叫嚷了起來。
  
  「哼!討厭的哥哥真是膽小!」凱瑟琳根本不把他的話當回事,仍然只顧自己享受著在風中飛舞的有趣感。
  
  「這個小東西……」拜羅伊特惱火地自語道。不過,他立刻發現,這是一個更好地反擊凱瑟琳的機會。
  稍稍計劃了一下,他突然猛踩油門,同時向右邊快速地打著方向盤。汽車一下子顛簸得更厲害了,要不是拜羅伊特早就有所準備,抓住了凱瑟琳的裙子腰帶,這 個貪玩的小傢伙準會掉下車去。而且,迎面揚起的泥灰和沙土瞬時就吹了凱瑟琳一臉,還飛進了她的鼻子和嘴巴中,嗆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次突然襲擊讓凱瑟琳只能坐了回來。她不住地用手拍打著已經變成灰色的小臉,想要把這一頭灰沙弄掉。
  「呸、呸……討厭的哥哥!你想幹什麼!」凱瑟琳對這種捉弄感到生氣了。
  「嘿嘿……沒什麼,只是想讓我們的凱瑟琳大人知道交通安全的重要……」拜羅伊特還想諷刺她一下,可一雙結結實實的小拳頭已經搗在了他的臉上……
  「妳為什麼打我?!」雖然力氣不大,可拜羅伊特還是有了痛的感覺。
  「誰讓你欺負凱瑟琳的?!活該!」小傢伙對他吐了吐舌頭。
  於是,這兩個傢伙你一言我一語地爭了起來,終於把後座的斯科澤尼給吵醒了。
  
  我的天,這兩個孩子真是讓我沒辦法……
  中隊長看著19歲的部下和14歲的「凱瑟琳大人」,不由地歎了口氣……
  
  「你們別吵了。」他好言勸道,「你們的聲音這麼大,小心把波蘭軍隊的戰鬥機引來啊!」
  後面半句完全是出於開玩笑的目的,隨便亂說的。
  
  只是,在這天以後,疤臉叔叔再也不開這樣的玩笑了……
  
  「嗡嗡嗡嗡……」就在三人鬧成一團時,天空中突然傳來的一陣古怪的聲音。
  熟悉武器的斯科澤尼心中一驚,「別說話了!有東西向我們來了!」他立即揮手阻止了他們的吵鬧,同時把頭探出了車窗——
  天上竟然是黑壓壓的一片飛機!它們在汽車的頂部投下了幾乎無邊的陰影,甚至連空中的太陽都被遮住了!
  只是,那些並不是波蘭戰鬥機。因為,在每一架飛機上,都畫著黑色的鐵十字……
  
  「這是我們的飛機嗎?它們去什麼地方?」拜羅伊特也伸出腦袋張望著。
  「戈林的『容克87B』俯衝轟炸機,就是大家都稱它們為『斯圖卡』的那些醜東西……看樣子有一個大隊的規模。」斯科澤尼稍稍數了一下。「從它們前進的方向上看,不是去轟炸盧布林城,就是去襲擊布列斯特要塞的……」
  「襲擊布列斯特要塞?!」凱瑟琳驚叫了起來,「那不是伊絲梅爾姐姐住的地方嗎?!我們不能讓它們傷害伊絲梅爾姐姐的!快用槍把它們打掉!」
  這個小傢伙的話,險些讓拜羅伊特一頭撞在方向盤上……
  
  哎呀……為了她的伊絲梅爾姐姐,居然要我們攻擊自己軍隊的飛機……這個凱瑟琳大人,真是太與眾不同了……
  
  「放心吧,凱瑟琳大人。」斯科澤尼笑著安慰她道,「它們攻擊的目標,應該只是要塞本身而已。只要伊絲梅爾小姐不住在要塞的兵營裡,那她就一定會安然無 恙的。而且,」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就算我們向它們開火,應該也是打不中的吧……畢竟它們是在天上飛,而我們一共只有兩支衝鋒鎗而已……」停 頓了一下,他又問,「您知道伊絲梅爾小姐的住址嗎?」
  因為,我們自己也是要去襲擊要塞的……所以,還是問清楚一些比較好……中隊長這樣想到。
  凱瑟琳點了點頭,「知道的。以前,伊絲梅爾姐姐告訴過我,她的家在布列斯特城南邊的撒拉弗村。是個很和平的小村子,西邊就是清澈的布格河。她小時侯經常在裡面游泳的……」
  
  哦,是這樣……看來暫時應該會沒事才對……斯科澤尼放心了。
  
  只是,還不到半分鐘,他就發現:其實他們已經沒有什麼時間來擔心別人了!
  
  因為,有兩架「斯圖卡」正脫離編隊,急速地從正前方向他們的汽車俯衝下來!
  
  「這些傢伙要幹什麼?」拜羅伊特奇怪地看著那兩架越來越近的飛機……
  「不會是想來和我們打個招呼吧?」斯科澤尼注視著轟炸機……忽然,有了一個不祥的預感!
  「拜羅伊特!馬上向右打方向盤!」他大喊了一聲,一把將還在發愣的凱瑟琳從前坐抱了過來,扔到了座位底下,同時,用自己那龐大的身軀蓋住了她。
  「疤臉叔叔?怎麼……」凱瑟琳躺在座位下,莫明地看著他。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淹沒在了一陣狂暴的機槍聲中!
  飛在前面的那架「斯圖卡」,竟然壓低了機頭,開始用機翼上的兩挺7.92毫米機槍向紅色的BMW303掃射了!
  彈跳著的子彈在車前的土路上拉出了長長的一串點射,直衝汽車的發動機而來。
  拜羅伊特慌忙轉動方向盤,力圖將自己和同伴們帶了險境。BMW303向右來了一個急轉彎,子彈正好從車的斜後方竄了過去,在地面上鑿出了數不清的彈孔。
  「他們怎麼這樣?!」拜羅伊特憤怒極了,「這輛車怎麼看也是民用的啊!這幫傢伙真是軍隊裡的敗類!」
  「別說話!當心咬著舌頭!」斯科澤尼吼道,「快把車開到路基下面去!在大路上容易成為目標!」
  拜羅伊特馬上照辦,開著汽車向路基下逃去。
  沒想到,那兩架可惡的「斯圖卡」竟然不願意就此放過他們,它們在空中翻騰了一圈,順勢又衝了下來,就像一對撲向獵物的禿鷲。螺旋漿嗡嗡地旋轉著,空氣擦過並不光滑的機身,持續不斷地發出尖利刺耳的怪叫聲……這樣的俯衝汽笛,真是讓面對它們的人感到膽戰心驚!
  「嗒嗒嗒嗒……」漿黃色的火焰從機翼的槍管中噴射而出,雨點般的子彈再次射向了毫無防禦能力的汽車。儘管拜羅伊特努力地躲閃著,可還是有幾發子彈穿透了車頂的鐵皮……一發打中了凱瑟琳原來坐著的助手席,還有幾發射中的發動機,而另一發……
  凱瑟琳緊張地蜷縮著身子,等待著危險的過去。這時,她忽然發現,正用身體保護著自己的人,顯得很痛苦。
  「疤臉叔叔,你怎麼了?」她擔心地望著斯科澤尼……
  中隊長勉強地笑了笑,「沒事,凱瑟琳大人……我好像只是被擦到了一下……」
  可是,凱瑟琳一點兒也不相信!因為她已經能清楚地看到,兩條鮮紅的血流正從斯科澤尼撐著座位的左臂上流下,還有幾滴甚至滴到了她的頭髮上!而那張帶著疤痕的大臉,也因為疼痛而出現了扭曲的表情……
  「疤臉叔叔受傷了!」凱瑟琳驚叫了起來。
  「什麼?!中隊長!」拜羅伊特一邊慌不擇路地開著車,一邊想要回過頭去。但是,車輪不巧又軋在了一些突出地面的石塊上……
  在大家的叫聲中,不堪忍受的BMW303,終於一下子側翻了過來,掉下了兩米多高的路基,被揚起的土灰,完全地籠罩了……
  逞兇得手的兩架「斯圖卡」在煙霧的上方盤旋了幾圈,囂張地搖晃了一下機翼,飛走了……
  ……
  ……
  
  「唉……沒想到……」拜羅伊特悲傷地坐在一個火堆邊,呆呆地望著軍用餐盒中的咖啡……「中隊長也……怎麼會這樣呢……」
  「嗚……都是我不好……」凱瑟琳的眼睛紅紅的,眼角上還掛著零零落落的淚珠,「疤臉叔叔是為了保護凱瑟琳才……」說著說著,小傢伙又輕聲地抽泣了起來……
  一片悲痛的氣氛飄揚在小小的火堆上……然後……
  
  使另一個人感到……額頭上的筋……在微微地顫動……
  
  「我還沒死呢!你們兩個傢伙這樣,是不是在詛咒我啊!」斯科澤尼氣惱地對兩人揮了揮碩大的鐵拳,想要從躺著的軍用毛毯上坐起來。這條毯子是他們不久以 前在路上的小鎮裡用10個茲羅提換來的,平時一直是給凱瑟琳蓋的,現在則成了傷員的專用舖位。斯科澤尼的左肩在剛才的災難裡中了一槍,血是流了不少,可沒 有生命危險。原本拜羅伊特還想給他取出子彈,誰知,這個鋼鐵巨人只是稍一用力,子彈就從自己的身體中被擠飛了出來……苦笑著的拜羅伊特一邊繼續懷疑著隊長 的人類身份,一邊為他包紮好了傷口。
  從那個時候起到現在,冒險三人組大約已經休息了3個小時,而太陽也開始慢慢地向地平線下沉去了……
  「疤臉叔叔,你現在可不能起來喔。」見斯科澤尼想要起身,凱瑟琳趕忙跑了過去,阻止了他的動作。「受傷的寶寶應該乖乖地休息啊!」
  「受、受傷的……寶寶……」斯科澤尼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可是,中隊長,」拜羅伊特忍住笑,將裝著咖啡的餐盒遞給了他,「這下我們可就麻煩了。車也壞了……沒有合適的工具和零件,再一流的機械師也修不好它 了。」他指了指那輛翻在路邊的BMW303,一臉的可惜……「早知道會這樣,我們就不會把那兩匹馬放走了,這樣還能有交通工具用……」
  「唉……把海倫給的車弄壞了……」凱瑟琳傷心地看著那輛可憐的紅色汽車。現在,它或許再也跑不起來了……
  
  只能在和伊絲梅爾姐姐一起回家之後,再把這件事告訴芙莉嘉媽媽了……她一定會給海倫好多好多汽車的……這樣的話,海倫就不會生凱瑟琳的氣了……這樣想了想,凱瑟琳總算使自己的心情變好了一些……
  
  「算了,我們也不是萬能的。我們這一路上,」他恨恨地說道,「看來是和戈林的手下結了不少梁子……起先是因為他們不願意給我們護航,害得我們被波蘭飛 機擊落;然後,他們的炸彈又差點害死凱瑟琳大人;剛才,那兩個瘋子則明擺著想要幹掉我們……這些,大概只能用活見鬼來解釋了……」斯科澤尼喝了口咖啡,卻 不由地因為這難喝的味道而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像汽油加上腳氣藥水……」
  「這是我們昨天經過鎮子時買的,就是質量和口感都不太好……現在是戰爭時期,中隊長,你就忍耐一下吧。」拜羅伊特勸道,同時偷偷地將自己餐盒裡的咖啡倒掉了……
  「我們現在到那裡了?」斯科澤尼問道。
  凱瑟琳手腳麻利拿出了地圖,藉著火光讓大家看了看。
  「唔……看來我們剩下的路不是很多了。」拜羅伊特指著地圖上的某一點,「我們今天早上經過了沃爾庫夫,後來又跑了差不多五個小時,雖然速度不是很快,但是,應該也走了不少路了……那麼,我們現在大概在這裡。」
  「從這裡到布列斯特,應該不會超過15公里的距離。只要明天步行一天,我們應該就能到了。」斯科澤尼說道,又對凱瑟琳笑了笑。「凱瑟琳大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您明天下午就能見到伊絲梅爾小姐了。」
  
  終於!凱瑟琳終於可以見到伊絲梅爾姐姐了!太好了!
  小雲雀的心裡因為疤臉叔叔的一句話,忽然立刻就明亮了起來!
  
  其實,要等到明天下午還是有些久了。如果可能的話,她真的不想睡覺了!要是今天晚上的時間也用來走路的話,那不是就能更早地見到伊絲梅爾了嗎?
  可是……凱瑟琳拍了拍自己的小腦袋,慚愧地傻笑了起來。真是的,凱瑟琳怎麼能有這樣自私的想法呢?疤臉叔叔可是因為保護凱瑟琳才受的傷啊!當然需要休息啦~
  
  「那麼,疤臉叔叔,你就好好地睡覺吧。」凱瑟琳說著強行將斯科澤尼按了下去。「如果不乖,凱瑟琳可就要生氣了哦。」
  我的天啊……現在喜歡扮演媽媽這個角色的女孩子怎麼這麼多……
  雖然斯科澤尼一點兒也睡不著,可由於凱瑟琳的「威脅」,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躺了下來。另一方面,傷口的癒合和體力的恢復都需要充足的休息。因此,他也就漸漸地安下了心來,一邊閉目養神,一邊開始計劃起怎樣混進防守嚴密的要塞……
  在將凱瑟琳大人護送到目的地之後,黨衛軍特種部隊的任務,就要正式開始了……
  ……
  
  「姐姐,妳做的烤魚真好吃!又香又脆,讓我只聞到味道就已經不停地流口水了!」米賽勒斯使自己顯得特別高興的 樣子,同時在飯桌邊做著誇張的動作……
  全家人都笑了起來,就連一直對子女很嚴厲的霍普太太,都沒有怪罪他。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孩子的目的,是能讓自己的姐姐恢復往日的笑容……
  只是,留著一頭黑色長髮的女性,並沒有發現弟弟的心思……她只是很勉強地微笑了一下,隨後又讓憂傷佔據了自己美麗的面孔……
  「米賽勒斯,你喜歡姐姐的烤魚嗎?」伊絲梅爾的聲音很輕,以至於坐在桌子另一頭的霍普先生都沒有能聽清女兒的話……
  「當然喜歡啦!姐姐做的菜,已經超過媽媽了哦!」米賽勒斯裝成美食家的樣子,使勁地點著頭。接著,沒過多少時間……
  他的耳朵就被霍普太太給擰住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霍普太太笑罵道,「難道我做的菜很難吃嗎?」
  「哎呦,媽媽!」米賽勒斯求饒似地叫了起來……
  除了伊絲梅爾以外,大家又一次笑了起來。
  可是,他們的努力還是再一次地失敗了——
  
  伊絲梅爾站了起來,將自己那份動也沒動過的烤魚全部撥進了弟弟的盤子裡。「米賽勒斯,你喜歡的話,姐姐的也全都給你……不可以浪費的哦。」說完,她還是盡力笑了笑。
  飯廳裡立即安靜了下來,擔心的神情、傷感的神情,多多少少地來到了大家的眼睛裡。
  「姐、姐姐……」米賽勒斯不知該怎麼辦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爸爸媽媽,大家,我已經吃飽了……先去休息了……抱歉……」說完了這句話,伊絲梅爾低著頭,飛快地離開了……
  在她轉過門邊的那一瞬間,米賽勒斯確信自己已經看到了姐姐臉上流下的眼淚……
  
  霍普先生歎了口氣,沉默地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亮火柴,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他知道,要是在平時,妻子準會一手奪過他的香煙,然後再狠狠地教育他幾個小時。可是,在現在這樣的時候……
  這些日子裡,女兒不知是有了什麼心事,雖然談不上每天以淚洗面,可笑容卻幾乎已經看不到了。即便是有,那也都是些苦笑。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這些姑娘們的心真是讓人看不透……霍普先生現在相當為難。他也曾試過,像小時侯一樣,要求女兒坐下來好好談談。可是,伊絲梅爾沒說兩句話就找了個機會逃走了,根本沒能問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依我看,姐姐是不是在德國那裡有了心上人了?」伊德克猜測道,「大概是因為戰爭的關係,所以眼看就要分開了……」
  薇拉也點了點頭。她雖然無法想常人一樣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聲,可她明白,如果伊德克突然離開了自己,而且可能就此無法再見,那她也一定會像現在的伊絲梅爾一樣。不,應該會更傷心才對……
  誰知,聽了哥哥的話,米賽勒斯卻變得激動了。「不!不會的!」他雙手撐著桌子,「呼」地站了起來。「姐姐、姐姐絕對不可能會愛上敵人的!絕對不會的!」
  
  ——我不想讓姐姐愛上別人!姐姐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說話的那一剎那,米賽勒斯在自己的心中,聽到了魔鬼的聲音……
  ……
  
  隨意地掩上了房門,伊絲梅爾在自己的床邊坐了下來。
  汽燈裡的火苗微微地燃燒著,偶爾向上跳躍一下。昏黃的燈光閃閃爍爍,照亮了臥室的一角……
  可是,卻怎麼也照不亮伊絲梅爾的心。
  家教姐姐摘下了一直帶著的圓片眼鏡,用手巾擦了擦被淚水沾到的鏡片,然後小心地把它擱在了床頭的矮櫃上。
  
  其實,這副眼鏡是沒有度數的平光鏡,而她自己,原本也是不戴眼鏡的。
  但是,三年前,當芙莉嘉把她帶回羅森塔爾的公館,讓她作為家庭教師照顧凱瑟琳之後,這副眼鏡卻始終不離開她的身邊。
  只是因為那個任性的小女孩,在見面時說了一句話——
  
  「哦?妳是新來的家庭教師嗎?」彆扭的小傢伙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家庭教師不是都戴著眼鏡的嗎?妳的眼鏡在哪裡呢?!」頓了頓,伯爵千金補充說,「我還是覺得妳戴上眼鏡會更漂亮。」
  
  此後,這副無框的圓片眼鏡就成為了伊絲梅爾身上唯一的裝飾物……
  
  短暫的回想結束了,伊絲梅爾的手忽然觸到了枕頭下的一角硬物。
  那是一本她一直在讀著的希伯來文版的猶太教聖經……
  
  然而,伊絲梅爾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虔誠的猶太教徒。這本書帶給她的,也不僅僅是宗教的意義……
  可是,自己的手一旦與這本書產生了接觸,就會像著了魔似地無法阻斷打開它的慾望!
  
  就像現在一樣,每次她都會用雙手捧起了這本厚厚的書,然後,把它翻到固定的一頁——
  
  一張小小的照片被夾在那裡,照片上的女孩漂亮、活潑,一頭亮色的小卷髮更能彰顯出她的可愛。在她青春的小臉上,是那天真無邪的歡笑……
  
  「凱瑟琳小姐……」伊絲梅爾低聲呼喚著女孩的名字……這個始終藏在她的心中,無法遺忘的名字……
  
  她慢慢地把照片從書中取了出來,輕輕地……貼在了自己的唇邊……
  
  無數次,她曾經像這樣一般,吻著凱瑟琳的照片;也有好幾次,她以無法控制的勇氣,吻了那熟睡中的小人兒……
  
  而在那一瞬間的幸福消失後,留給她的,就只剩下了沉重的罪惡感……
  
  「姐姐。」正當伊絲梅爾沉浸在這不知是痛苦,還是甜蜜的感覺中時,米賽勒斯的聲音忽然從虛掩的房門後傳來了。
  伊絲梅爾一驚,慌忙把照片夾回了書中,把書塞進了枕頭下。
  「什、什麼事?」她走上去,拉開門,看見了米賽勒斯那雙流露著疑惑的眼睛……
  「姐姐,媽媽問妳,能不能去幫她收拾一下桌子……」米賽勒斯不緊不慢地說道。
  「哦……」伊絲梅爾答應了一下,帶上門就下樓去了。
  
  米賽勒斯假意向自己的房間走了幾步,可一待伊絲梅爾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下,他就快速地推開了姐姐的房門,閃進了她的房內。
  其實,在剛才發出聲音之前,他就已經躲在門邊看了好久。而且,伊絲梅爾從書裡拿出照片,悲傷地親吻的動作,他也全部都看見了!
  那一刻,米賽勒斯覺得自己的心中已經燃起了不能熄滅的火焰。
  他知道,這是嫉妒。
  並不只是身為弟弟的嫉妒,更是身為一個男人的嫉妒!
  他絕不能允許,在姐姐的心中,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其他的人!
  
  米賽勒斯衝到床邊,輕易地就拿出了那本書。他想要知道,那個會佔據自己姐姐心靈的傢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沒有任何遲疑,一下就把書翻開了。
  
  當那張照片上的人兒映入他的眼睛時,米賽勒斯發現……
  
  自己已經知道了……不得了的東西……
  ……
  
  因為左肩受了傷,所以斯科澤尼只能側著身子睡覺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可以不用擔心晚上被自己的鼾聲給吵醒了……
  天早就完全暗了下來,在這一片空曠的黑夜中,只剩下那一堆小小的篝火還在燃燒著,用自己的光和熱,關懷著圍坐在它身邊的人。
  凱瑟琳抱著雙膝,靠近火堆,還時不時地發出吃吃的傻笑聲……
  「妳怎麼還不睡覺?已經快要到明天了……天亮了的話,我們可是還要趕路的。」拜羅伊特往火中添了幾根樹枝,把它弄旺了一點。
  「人家又不睏!」凱瑟琳笑嘻嘻地說道。「討厭的哥哥自己也沒睡啊!」
  其實,她是因為明天就能見到伊絲梅爾,所以興奮得怎麼也睡不著了——就像那些第二天就要去郊遊的小孩子們一樣。
  「我要守夜啊!」拜羅伊特說,「隊長受了傷,妳又只是個小東西,就算有敵人來了也不知道……所以,只好由我來了……」
  「你又叫我小東西了!」凱瑟琳唬著臉說道。看來她是真的討厭這種稱呼。
  拜羅伊特嘲諷似地哼了幾下,「當小東西有什麼不好的?只要有一張可愛的臉,就可以在大人面前撒嬌,還可以在許多時候受到照顧……比起我和中隊長這樣的人,妳可是能佔不少便宜啊。」
  「不是這樣的!」凱瑟琳不服氣地反駁道,「凱瑟琳的本領不僅僅只有可愛而已啊!我……我……反正比你厲害多了!」說完就生氣地把臉轉了過去。
  「厲害?」拜羅伊特繼續捉弄道,「有什麼厲害的?如果不是中隊長一直照顧著妳,妳是沒有可能走到這裡的。說不定,早就被人販子給拐跑了。」
  「胡說!凱瑟琳才不會這麼沒用呢!要是人販子來了,我一定能把他們全部打倒的!」小傢伙一下就站了起來,擺出雙手插腰的慣有姿勢,盛氣凌人地俯視著拜羅伊特。
  「打倒人販子?別說笑話了。」拜羅伊特不相信地笑了,「妳才沒有這樣的力氣呢。如果妳也變成像中隊長這樣的大力士,也許還能做到;可妳再怎麼說,也不過就是一個小東西……」
  「討厭的哥哥真是討厭!」凱瑟琳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污辱,小嗓門被提得很高很高。「你這樣看不起女孩子,艾達會喜歡你才怪了!就算結婚了,你們最後也一定會分手的!一定!」
  這下拜羅伊特真的發火了,自己因為參加軍隊而離開了家鄉雷根斯堡,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和艾達會因此而發生什麼變故。沒想到,自己最不願意聽到的話,竟然被這個小傢伙給說出來了!
  「妳亂說什麼?!」他怒不可遏地跳了起來,一把將面前的凱瑟琳推倒在地上。
  「哎呀!」小傢伙沒有防備,一下子就摔了下去……「好痛!」她雙手支撐著坐了起來,揉了揉摔疼的小屁股……
  看著凱瑟琳委屈的樣子,拜羅伊特忽然感到了一陣後悔。就算是再吵嘴,也不能對這樣一個比自己小5歲的女孩子動手的啊!這絕對不是一個男人的行為!
  「沒……沒事吧?……」他猶豫著想要上前去扶起凱瑟琳,可是,礙於面子,總是無法邁動自己的腳步……
  可是,火堆邊突然變得安靜下來了。只見凱瑟琳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又拿起了自己裝衣服和地圖的小布包,背在了身上。
  「給你們添麻煩了。」她平靜地說,「等疤臉叔叔醒了之後,幫我向他說一聲對不起。謝謝他一直照顧我。」
  然後,她竟然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黑暗中。
  拜羅伊特大吃一驚!這個小東西難道想一個人離開嗎?!她難道不知道晚上的荒野中有多麼可怕嗎?!
  他幾乎想要馬上衝過去攔住她,就算她又哭又鬧也絕對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可是,這樣一來……不就等於認輸了嗎……
  男人的面子,此時成為了擋在拜羅伊特面前的……最大障礙……
  
  凱瑟琳那小小的背影逐漸地遠離了篝火的光亮,最後……完全地被黑暗所吞噬了……
  
  拜羅伊特有些失落地跌坐在地上,隨手拿起一塊小石頭,在砂地上無目的地亂畫了起來……
  「擔心的話,就去把她找回來,然後再認個錯吧。」斯科澤尼的聲音在背後響了起來,讓拜羅伊特忽地嚇了一跳。
  「中、中隊長……」拜羅伊特尷尬地回過頭去,「你醒了嗎?」
  斯科澤尼依然側著身子,保持著背對他的睡姿。可是,不用說,也知道此時的他並沒有睡著……
  「你們兩個吵架的聲音這麼大,就算是反應遲鈍的恐龍也會被嚇醒,更別提受了傷的人類了!」
  儘管中隊長已經把聲音壓低了,可拜羅伊特還是感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氣流。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他抱歉地說道。
  斯科澤尼哼了一聲,「這句話不應該對我說啊!如果你實在想找個人道歉,那就別坐在這裡了。快去把她找回來,然後像真正的男人一樣承認錯誤吧。」
  「可、可是,是她先說我的!」拜羅伊特還是拉不下面子。而且,凱瑟琳剛才的話語中,也確實有些不對的地方……
  「斤斤計較可不是個好習慣啊……」斯科澤尼慢慢地說著,「你和你的妹妹,也是一天到晚這樣鬥嘴的嗎?」
  「我是獨生子……」
  斯科澤尼歎了口氣,「現在不是了。你就把凱瑟琳大人當成你的妹妹吧。兄妹之間儘管經常會有矛盾和口角,當哥哥的可不能小氣啊!她不是一直叫你『討厭的哥哥』嗎?所以,你也必須拿出當哥哥的樣子來。」
  既然中隊長已經這麼說了,那拜羅伊特也就沒有什麼可推托的了。也對啊,他想,作為哥哥,應該讓著她才對啊。這與男人的面子無關,純粹只是對老妹的謙讓……
  就這樣自我說服了一番,拜羅伊特站了起來,「知道了,中隊長。我現在就去。」
  「記住,拜羅伊特,」斯科澤尼喃喃地說道,「喜歡對女孩子發火的兵,我這裡是不需要的。」他依然側著身子,所以拜羅伊特並不能看見他此時的表情……
  「我明白,中隊長。」拜羅伊特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向凱瑟琳剛才消失的方向走去……
  ……
  
  凱瑟琳把自己小小的身體隱藏在一棵枯樹後,看著拜羅伊特離開篝火,然後從自己的身邊急急忙忙地走了過去。
  她摒住了呼吸,而且也因為天黑的關係,年輕的特種兵並沒有及時地發現這個故意躲起來的小壞蛋……
  嘿嘿嘿嘿……討厭的哥哥果然中計了!小壞蛋在心裡偷笑道,如果被你的一句話就氣跑了,那凱瑟琳就不是凱瑟琳了!不過,因為你推了凱瑟琳一下,所以還是應該吃點苦頭的。
  現在,拜羅伊特在荒野中迷路的可憐樣,似乎已經真實地展現在了她的眼前。
  當然,這樣的可憐樣如果不能親眼看到,那也就沒有意義了。於是,凱瑟琳決定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後,等他想盡了一切辦法,都以為找不著她的時候再一下子出現在他的面前。然後好好地教育討厭的哥哥一下。
  ……
  ……
  可是……大約半個小時之後……
  凱瑟琳發現……
  ……
  迷路的,似乎是……她自己……
  
  因為與小孩子的她比起來,拜羅伊特走得實在是太快了!而且,黑夜的保護可以不讓拜羅伊特看見凱瑟琳,同樣也能使凱瑟琳無法發現前方的人……
  所以,沒走多少時間,凱瑟琳就知道自己已經跟丟了目標。可是她並不想就此放棄,認為只要一直沿著直線前進,就一定能和拜羅伊特遇上的。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儘管已經走了很長的距離,可還是看不見拜羅伊特的影子。
  這下凱瑟琳可有些緊張了!
  沒想到耍弄別人不成,自己竟然也陷了進去。實在是太丟臉了!
  芙莉嘉媽媽,真對不起……凱瑟琳不是故意給我們哈瑟爾家抹黑的……下次再惡作劇的時候,我一定好好地計劃一下,絕對不會再像今天一樣了!請相信我吧!
  小壞蛋摸了摸手上的家徽戒指,在心裡默默地說著。這樣的話,如果讓遠在海上的芙莉嘉聽到了,也一定會流下冷汗的……
  
  但是,凱瑟琳沒有料到,更嚴重的事馬上就到來了——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忽然迴響在了這片黑色的空間中。這樣的嚎叫淒厲、恐怖,充滿著死亡的氣息,使凱瑟琳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頓時從頭頂涼到了腳心!
  她知道這是什麼!因為在離她不到300米的地方,已經出現了一大群綠熒螢光點——
  這是狼的眼睛!而且數量不少,足有十對!
  
  凱瑟琳嚇壞了。她以前在動物園和書本上都看到過狼的樣子,知道這些可怕的獵食者有著巨大的嘴、鋒利的牙齒和尖銳的爪子,可以在黑夜中看清一切,奔跑的速度則快得驚人……而且,它們最喜歡襲擊落單的小動物了。
  現在,說不定在它們的眼中,凱瑟琳也只是一隻無依無靠的小動物……
  
  快跑!一定要逃掉的!連想也沒來得及多想,凱瑟琳一扭頭就拚命地向後跑去了。
  狼群當然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的獵物,頭狼凶狠地吠叫一聲,率領著手下的野狼筆直地衝了過去。它們並不是只一味地跟著凱瑟琳的身後,而是幾匹在左,幾匹在右地追逐著,頭狼則帶著其餘的手下從後面不斷地逼近。
  這樣的戰術,幾乎就像是早已經商量好了的……它們的目的不僅僅是從四周包抄,更主要的,是想讓這頓小小的美餐在這來自四面八方的追逐下驚恐萬狀,在逃跑中耗盡體力,最後自動地落到它們的口中。
  ……
  凱瑟琳使勁地向前奔跑著,在恐懼的作用下,她根本就不敢回頭。狼群的吠聲伴隨著荒野上的風,不停地在她的耳邊響起,就像一支支的利箭正在穿過那狂跳不已的心臟。
  在以前的生活中,凱瑟琳幾乎從不知道危險是什麼,也從來沒有什麼害怕的感覺。
  可是,現在這些東西已經完全地將她包裹住了……
  
  上帝爺爺!請救救可憐的小凱瑟琳吧!在找到伊絲梅爾姐姐之前,千萬不要讓我變成大灰狼的晚餐啊!
  
  害怕極了的小雲雀在心中喊著,幾乎要哭了出來。平時很靈活的兩條小腿,現在卻像被灌上了鉛一樣,每跑出一步,都會更沉重一分。眼看著,凱瑟琳就要跌倒了!
  
  忽然,在黑暗中伸出了一隻手,一下子就將她抱了過去。
  凱瑟琳吃了一驚——上帝爺爺?!
  不過,當她看清那個抱著她的人時才發現,這個傢伙用「爺爺」來稱呼,似乎是太年輕了一點……
  
  「討厭的哥哥!」小傢伙不由地大聲叫了出來!
  「迷路的小東西……看來是被一些壞傢伙給盯上了吧?」拜羅伊特還是一臉好笑的樣子。
  「有狼啊!有大灰狼在追凱瑟琳啊!」凱瑟琳害怕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真是奇怪啊,討厭的哥哥什麼時候到我的後面去了?這個疑問在小傢伙的大腦中飛快地轉了一圈,就立刻被那些圍攏過來的狼嚎給打斷了……
  「哦?沒想到凱瑟琳大人也有害怕的時候啊?」拜羅伊特從腰間拔出手槍,得意地對凱瑟琳晃了晃。
  「有槍就快用啊!」凱瑟琳急得大叫起來了,因為狼群雖然已經減慢了速度,但依然在向他們逼近……
  「真是囉嗦的小東西……」拜羅伊特裝作不情願的樣子,將手槍瞄準了離他們最近的那隻狼,然後扣動了扳機。
  
  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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