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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元1939年12月24日,聖誕前夜。德國基爾軍港,4號隱蔽泊位。
  德意志第三帝國最強大的戰列巡洋艦伯倫希爾德,在巨大白光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耀眼。從主炮到艦橋,從艦艏到艦艉,幾乎每一個零件都被打磨得閃閃發光。自上次從大西洋歸航後,為帝國立下奇功、英勇無畏的女騎士,已經經歷了兩個月的維護和休整,今天就將再次駛向大海。
  不過,作為伯倫希爾德的指揮官,芙莉嘉·馮·哈瑟爾上校此時的心情,並不如人們想像得那樣好——至少,已經完全沒有那種激動的感覺了。
  
  引起這種情況的原因有兩點。其一,是因為凱瑟琳和伊絲梅爾的安危至今無法得到確認。雖然波蘭全境的戰鬥已經結束多時,德國和蘇聯分別佔領並統治了這個國家的西部和東部,但由於雙方的互不信任,因此,除了在兩國的勢力交界處佈置重兵以外,蘇聯還一度封閉了布列斯特地區和其他被佔領土地上與境外的通訊。特別是在莫斯科當局命令克格勃秘密警察逮捕了約一萬五千名波蘭軍官,並把他們押往集中營之後,這些地區的民間通信更是受到了無端的干涉和管制。任何來自德國及其他西方國家的私人信件和由當地寄往西方的信件都被扣押了。事實上,這些被逮捕的波蘭軍官,很快就被蘇聯屠殺殆盡,全數掩埋在了其境內的卡廷森林內的萬人坑中。
  也許是為了防止走漏風聲,遭到人類社會的譴責,蘇聯方面便對其佔領的原波蘭境內採取了通訊管制。當然,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減少可能存在的間諜活動,暴露己方的軍事部署和在某個時候繼續入侵德國的意圖。
  因為存在著這種種因素,所以,儘管芙莉嘉已經按照以前伊絲梅爾留給她的地址一連寄了二十多封信來詢問她的平安,並希望她告知凱瑟琳是否到達,但這些滿載著她擔心與思念的信件就像掉進水裡的石頭一樣,落入了蘇聯郵政審查部門的口袋中,再也不會給她帶來一點兒有用的消息。而且,伊絲梅爾家所在的撒拉弗村,是一個古樸的小村莊,根本沒有電話和電報,就連收音機也只有寥寥的幾台……(不過,即使有電話,也會被蘇聯侵略軍掐斷的……)
  心急如焚的芙莉嘉甚至尋求了雷德爾元帥的幫助,希望他能動用一些軍隊中的私人關係,來幫助自己找到失蹤的女兒和朋友——而在平時,公私分明的芙莉嘉是不太願意用這樣私人的事去麻煩元帥的。可是,雖然雷德爾元帥托了不少朋友和部下來打聽被蘇聯佔領的布列斯特地區的情況,但由於蘇聯的嚴密封鎖,那裡幾乎成為了與世隔絕的大牢籠,使外界極難打聽到她們的現狀……
  所幸在這個時候,還有西爾瓦娜可以陪伴在芙莉嘉的身邊,用自己的安慰與鼓勵來平靜她那顆焦急的心。因此,目前對芙莉嘉來說,儘管希望渺茫,但卻依舊沒有完全喪失。她只求局勢能夠盡快平穩,這場戰爭能夠早日結束,好讓她和西爾瓦娜親自前往那裡,找回自己失去的親人。
  ……
  其次,則是另一個造成芙莉嘉此時嚴重不快的原因——這個原因對她心情的影響,從某種程度上而言,甚至還要超過凱瑟琳的失蹤。
  那就是,雷德爾元帥將她和伯倫希爾德,從上個月的主力艦隊出擊行動中劃掉了。
  元帥的理由很簡單——因為蘇聯對芬蘭的領土窺探,所以波羅的海方向上的形勢已經變得十分微妙了。而且,德國出於制約蘇聯擴張的目的,決定支援芬蘭的抗敵行動。所以,伯倫希爾德必須留在基爾,以應對可能在東部海域發生的危機。
  當芙莉嘉求見元帥,為自己和戰艦的出航據理力爭時,雷德爾只是先帶著有趣的表情聽完了她激動的發言,然後就開始扯起了芙莉嘉小時候因為調皮而做的一些傻事……
  「妳六歲時十分自信,」元帥說,「有一次,我帶著妳到芬撒裡爾城下的小鎮裡去散步。那裡的人們正在舉行兩年一度賽艇節。美因河兩邊的堤岸上擠滿了看比賽的人們,河道裡則聚集了許多各式各樣的船艇。妳一時興起,硬纏著我要讓妳去划獨木舟。面對一個只有六歲,還沒有船槳高的小女孩,我怎麼可能答應這樣的要求呢?……誰知妳還是不死心,居然騙我說要吃烤小香腸,讓我去附近的小吃店買,妳自己等在岸邊繼續看比賽。」
  「我一點兒都沒有懷疑妳的話,所以就輕易地被妳這個小壞蛋給捉弄了。我一離開,妳就偷偷地在一個沒人的隱蔽處爬下了河堤,上了一條空船……也許是受過妳父親的一些訓練,妳很快就把船操縱得很熟練了。沒過多久,妳就劃著獨木舟溜進了主河道,並且還得意地向兩邊正在看熱鬧的人們揮手。可是,不一會兒,船就翻了——因為妳的力量還太小,也缺乏必要的經驗,根本無法像真正的賽手那樣在不時掀起的浪頭面前鎮定自若……」
  「還好當時人很多,大家馬上就跳進水裡把妳這個渾身濕透的小東西給撈了起來……後來,有很長的時間,妳都不敢碰水,就連最喜歡的那首『小松鼠掉進河』的歌也不唱了……」
  「那麼……這件事說明了什麼呢?……」
  說完,雷德爾元帥點燃了他的煙斗,深邃的眼睛帶著微笑望向了羞愧已極的艦長……
  儘管芙莉嘉知道,元帥的這個命令存在著保護她和伯倫希爾德,不讓她們與強大的敵人直接衝突的意味,但被元帥溫和地教訓了的她,最後還是只能向埃裡希叔叔低下了頭,服從了海軍司令部的命令。
  
  就這麼打發了芙莉嘉之後,雷德爾命令水面艦隊司令馬沙爾將軍率領「沙恩霍斯特」和「格奈森瑙」兩艘戰列巡洋艦,以及十餘艘輕巡洋艦和驅逐艦向北海出擊。
  這次作戰的目的,是為了盡量吸引英國皇家海軍的注意,迫使他們從其它地方抽出戰艦來應付德軍,從而減輕正在南大西洋單獨活動的「格拉夫·斯佩」號的壓力,同時掩護在北大西洋航行的「德意志」號返回威廉港。
  馬沙爾將軍為人誠實,對待部下十分和氣,以至於大家都說他像一個懦弱的鄉村啤酒店的老闆,而不是一位艦隊指揮官。雖然比起鄧尼茨和呂特晏斯來,他更顯得保守些,有時甚至給人一種膽小怕事的感覺。但他在指揮艦隊方面還是具有相當的才能。因而在一開始,出擊的行動進行得還比較順利——德國艦隊在他的指揮下向西北航行,突破冰島與法羅群島之間的海峽,佯裝出了要就此衝進大西洋的勢頭。
  11月23日,馬沙爾艦隊在冰島——法羅群島航道上意外遭遇了英國用商船改裝的輔助巡洋艦「拉瓦爾品第」號,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送入了海底。在搭救了「拉瓦爾品第」號上的落水船員後,馬沙爾艦隊發現這艘船在沉沒之前已經向附近的英國艦艇發出了求救信號,而聞訊趕來的英國輕巡洋艦「紐卡斯爾」號也開始像蚊子一樣緊緊地盯住了他們。
  事實上,皇家海軍的注意力確實也被德軍的舉動所吸引。在接到「拉瓦爾品第」號被擊沉的消息之後,托維海軍上將立即派出了現有最好的兩艘戰列艦——「納爾遜」和「羅德尼」以及戰列巡洋艦「胡德」號、法國戰列巡洋艦「敦刻爾克」號等30多艘大小戰艦組成特譴艦隊,開始向北追擊馬沙爾艦隊。不過他們剛從斯卡帕灣基地出發,離目標還很遠。
  德國方面,在發現「紐卡斯爾」號後,馬沙爾將軍知道,現在應該暫時只有這樣一艘英國軍艦在跟蹤他們。如果此時指揮編隊的是芙莉嘉或者呂特晏斯,那德國艦隊一定會調過頭來收拾這艘不起眼的小船,用最有效的進攻來擺脫敵人的追蹤。但是,馬沙爾將軍保守的性格挽救了英國巡洋艦的性命。他認為——自己此次行動的第一要務在於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風險——因為,對於大型戰艦而言,在黑夜中對付擁有魚雷,而且速度極快的巡洋艦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因此,他改變了原先制定的航向,命令艦隊向正北方全速航行,以便將英國艦隊吸引到遠離主要航線的北極圈附近。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11月24日,馬沙爾將軍收到了一條由德國氣象觀測船發來的消息——格陵蘭島西南方正在形成一個巨大的風暴氣團,並且有可能向他的艦隊侵襲過來。經過參謀人員的計算,26日將是風暴襲擊挪威北部沿海和馬沙爾艦隊的日子。
  此時,馬沙爾將軍軟弱和保守的性格又產生了作用。為了不讓戰艦在風暴中受到過大的損害,他決定就此放棄作戰,返回德國。再者,因為他們的活動,「德意志」號已經成功地擺脫了英國艦隊的搜索,完好無損地回到了自己的家。所以,現在他們的確可以選擇返航了。
  11月25日,挪威沿海在風暴逼近的作用下天色陰暗,大浪滔天,海況極為糟糕。馬沙爾艦隊在惡劣天氣的掩護下調轉艦艏,全速向南方駛去。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決定雖然並非一個事先成就的戰術,但在事實上卻幫了馬沙爾將軍的大忙。不知底細的英國艦隊並未獲悉德艦的最新動向,只是一個勁地向北方進行追擊;而過於糟糕的氣候也使得跟蹤馬沙爾艦隊的「紐卡斯爾」號在狂風巨浪中失去了目標,不得不逃回英國。
  27日,馬沙爾艦隊在風雨交加之中幸運地撕破了英國的封鎖線,安全地回到了威廉港。而英國艦隊在海上又徒勞地尋找了3天,只得失望地返航了。
  
  可是,主力艦隻平安歸來的消息還沒能讓大家高興上幾天,就被指責他們——特別是這次作戰的直接指揮者馬沙爾——戰術過於保守的閒言碎語給沖得煙消雲散。諸如——「戰艦本該是用來進攻的,不是用來放煙霧的」和「我們本來可以把『紐卡斯爾』號飽餐一頓,那時就這麼一艘敵艦」之類的話,就像是從四面八方射來的冷箭,讓雷德爾苦於招架。原本他已經向「格拉夫·斯佩」號下達了「立即從現有陣位上撤回,以避免被敵人圍殲」的指示,可是,受到流言蜚語影響的下士大人在戈林等小人的慫恿下,卻提出了反對的意見,並且同時命令雷德爾將包括伯倫希爾德在內的水面艦隊全數在公海上亮出來。
  面對下士的強硬態度,雷德爾只能盡自己的力量來說服他。元帥告訴下士,在現有的6艘主力艦中,「沙恩霍斯特」、「格奈森瑙」和「德意志」要進入船廠檢修,以恢復因為風暴而造成的損傷;「捨爾海軍上將」正在進行現代化改裝;而伯倫希爾德,已經是波羅的海方面德國可以動用的唯一一艘大型軍艦了,所以,無法立即將她調到北海。
  正巧在此時,11月30日,蘇聯發動了對芬蘭的侵略戰爭,東部局勢有了值得關注的變化,所以,伯倫希爾德也就順理成章地被留了下來。
  
  但是,對於依舊在南大西洋執行海上襲擊任務的「格拉夫·斯佩」號來說,運氣似乎就不站在她的一邊了。這艘排水量1萬3千噸的袖珍戰列艦在艦長漢斯·朗斯多夫上校的指揮下,根據柏林的新指示,停止了返回德國的旅程,轉向非洲及南美沿海尋找並消滅盟軍船隻。這艘艦現在是下士的底線——如果他同意雷德爾把「格拉夫·斯佩」號也撤回來,那整個第三帝國的海軍水面艦隊就會被敵人嘲笑為懦夫——至少,下士自己的這麼認為的。
  於是,「格拉夫·斯佩」號領受了命令,一路襲擊各種盟軍運輸船,取得了不小的戰果。雖然沒有芙莉嘉的伯倫希爾德那樣輝煌奪目,但到12月7日,朗斯多夫的「格拉夫·斯佩」號也已經累計擊沉了9艘商船和油輪,總共5萬噸。
  像芙莉嘉一樣,漢斯·朗斯多夫上校也在擊沉每一艘敵船之前先疏散、撤離敵方人員,並把他們轉移到了與自己一起航行並提供支援的補給艦「阿爾特馬克」號上。不過,當他們在西非海岸襲擊貨輪「多里剋星」號時,事情卻出了岔子。因為「多里剋星」號的船員並沒有按照朗斯多夫的警告關閉電台,反而不停地用它向盟軍報告著自己遭遇襲擊的位置!
  「這個該死的信號會把整個英國艦隊引向這裡的!」朗斯多夫上校大怒道。
  當然,發怒歸發怒,他也沒有忘了把「多里剋星」號上那些不聽話的船員給救上來。處理完了這些善後事務,朗斯多夫上校讓補給艦「阿爾特馬克」號離開,提前返航;自己則率領「格拉夫·斯佩」號橫渡大西洋,從非洲航行到了南美洲的拉普拉塔河口,一是為了躲避英軍的追擊,二是因為那裡是商船從烏拉圭的蒙得維的亞港和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港出海的必經之處,是一個捕獵的好去處。
  可是,當他在12月13日到達拉普拉塔河口時,卻發現自己反而成為了英軍的獵物。
  由亨利·哈伍德海軍准將率領的3艘巡洋艦——重巡洋艦「埃克塞特」號、輕巡洋艦「阿賈克斯」號和新西蘭皇家海軍的輕巡洋艦「阿基裡斯」號,正守侯在「格拉夫·斯佩」的航道前方。另一艘重巡洋艦「坎伯蘭」號則在南方的福克蘭群島待命,準備對「格拉夫·斯佩」號進行夾擊。原來,亨利·哈伍德海軍准將根據「多里剋星」號最後發出信號的位置,判斷出朗斯多夫和「格拉夫·斯佩」可能前往南美洲。因為,比起貧瘠落後的非洲各殖民地港口,著名的商船樂園拉普拉塔河口顯然對德國人更有吸引力……
  雖然被對手逮個正著,但局勢對朗斯多夫上校也並非完全不利。英國軍艦眾多,卻沒有一艘是他的對手——「格拉夫·斯佩」是一艘排水量上萬噸、裝備著6門280毫米主炮和堅固裝甲的袖珍戰列艦;而哈伍德准將的那些巡洋艦都不太大,她們的203毫米和152毫米主炮不足以對「格拉夫·斯佩」號造成致命的傷害。相反,德軍的280毫米主炮卻可以輕易地擊穿巡洋艦單薄的裝甲,而且,其射程也要超過英軍的主炮。也就是說,只要朗斯多夫上校願意,他完全可以待在敵人火力可及的地方之外對其進行密集的射擊,自己卻不會被對方碰到一下。
  可是,盲目自信的朗斯多夫上校卻捨棄了這種最為有利的作戰方式,下令開足馬力衝向敵人,直到自己也進入了英軍的火力範圍才下令開火!
  英軍統帥哈伍德准將立刻按原計劃將手下的三艘巡洋艦分成兩組——重巡洋艦「埃克塞特」從南方進攻,旗艦「阿賈克斯」和輕巡洋艦「阿基裡斯」則由北面包抄。
  戰鬥一開始,作為英軍主力的重巡洋艦「埃克塞特」號即刻成為了「格拉夫·斯佩」號集中火力打擊的目標。兇猛的彈雨不停地落下,「埃克塞特」號身中數彈,前主炮遭到連續射擊而被炸毀;艦橋被直接擊中,艦長貝爾上校以下非死即傷;艦體舯部也被擊穿,水線處開始進水……沒有多少時間,「埃克塞特」號上就燃起了大火,濃煙滾滾。她與友艦的聯繫也已經中斷,艦身晃晃悠悠地在海面上劃著「8」字形,幾乎完全失去了控制。貝爾上校好不容易才摸索到了艦艉的緊急控制台,讓手下人組成人鏈,把他的命令傳達下去,同時指揮依然完好的後主炮繼續向「格拉夫·斯佩」號開火。
  只要朗斯多夫上校此時抓住機會,是完全可以將「埃克塞特」號一舉擊沉的,但他此時又突然下令,將全艦的火力轉向從北面駛來的「阿賈克斯」號和「阿基裡斯」號。
  這對「埃克塞特」號而言真是一次從未想到的絕處逢生!貝爾艦長果斷地下令繼續進行搶救軍艦的工作,同時拉開自己與「格拉夫·斯佩」號的距離,以防再次遭到對手的集中打擊。
  實際上,「格拉夫·斯佩」號的這次火力轉移,並不是朗斯多夫上校動了惻隱之心,更非上帝創造的奇跡,而是哈伍德准將率領兩艘輕巡洋艦在北邊不時騷擾所積累的成果。
  雖然她們離德艦尚遠,152毫米的主炮發揮不了太大的威力,但哈伍德准將決心已定,不允許自己就這樣看著部下白白犧牲。「我們必須引開他們射向『埃克塞特』號的炮彈!」他堅決而又鎮定地下令道,「現在,不如讓我們投雪球來打暈這頭德國猛獸吧!」正是他的這一決定,迫使朗多夫上校產生了判斷失誤,認為那兩艘輕巡洋艦對自己的威脅更大,因此轉移了火力。
  儘管旗艦「阿賈克斯」號隨即就被命中了一彈,但哈伍德准將還是以不屈不撓的精神率領著麾下的兩艘巡洋艦在暴雨般的炮彈中左閃右避,逐漸將自己移到了與「格拉夫·斯佩」號正面相對的位置,阻止她發揮全部的舷側火力;接著,英國輕巡洋艦開始採用驅逐艦的戰鬥方式——利用高速機動,同時呈扇面向「格拉夫·斯佩」號發射魚雷進行攻擊。
  「就像是三條獵狗在圍攻一頭獅子,」一名德軍軍官在日記中這樣寫道,「雖然無法咬斷你的筋肉,但卻足夠讓某些人的心靈產生動搖……」
  不幸的是,「格拉夫·斯佩」號的指揮官朗斯多夫上校就是這樣一個「產生動搖」的人。
  此刻,他的戰艦雖然也已經多處受創——吃水線上裂開了一個不大的口子;幾門小口徑火炮被破壞,37名官兵陣亡,57人受傷;廚房被炸壞,淡水儲備受到污染……另外,還有一發152毫米炮彈擊中了艦橋外壁,朗斯多夫上校本人受了腦震盪,臉部和手臂也都碰傷了。但是,作為戰艦生命的引擎和主炮都安然無恙,「格拉夫·斯佩」號完全可以繼續戰鬥。
  然而,意識到自己低估了對手的朗斯多夫上校,又從開始時的盲目自信變成了現在的盲目悲觀。在自己依然佔有優勢的情況下,他居然認為「格拉夫·斯佩」號已經無法摧毀英國軍艦,惟有撤退才是他們的出路。在這樣沮喪心情的影響下,朗斯多夫上校最後下令終止戰鬥,轉舵駛向烏拉圭的蒙得維的亞港。12月13日午夜,「格拉夫·斯佩」號到達港口,並下錨。
  接著,就是一場艱苦的談判角鬥了。德國、英國、法國和烏拉圭、阿根廷的外交官們在這裡就「格拉夫·斯佩」號的命運展開了外交斡旋,雷德爾元帥和部下的將官們遠在柏林,除了焦急不安地等待以外幫不上一點兒忙。
  烏拉圭是一個傾向與盟軍的中立國,蒙得維的亞港是一片受到國際法保護的中立水域。按照各國在荷蘭海牙訂立的《海牙憲章》,交戰國的戰艦可以在中立港口停留至恢復航行能力,但期間不得進行重新武裝或在此海域中投入戰鬥。
  緊隨「格拉夫·斯佩」號而來的英國巡洋艦在哈伍德准將的率領下在河口處繼續監視著。她們的燃料和武器都已經所剩無幾,顯得有些孤立無援。現在,即便是她們想要有所行動,也無法僅靠兩艘輕巡洋艦就封鎖住87海里寬的拉普拉塔河口。重巡洋艦「埃克塞特」號已經蹣跚地航向了福克蘭基地進行搶修,而北上前來增援的「坎伯蘭」號並不能立即趕到。其他正在南大西洋的皇家海軍艦隻也分散在各處,無法馬上集結。若是朗斯多夫上校在此時率領「格拉夫·斯佩」號駛離港口,實施突圍,那他的絕對可以成功地逃走的——甚至還可以藉機吃掉哈伍德准將的兩艘輕巡洋艦。
  但與意志堅定的敵軍將領哈伍德截然相反的是,朗斯多夫上校此刻覺得「格拉夫·斯佩」號的前景一片黯淡。起先,他認為戰艦需要大修才能離開港口,於是便向烏拉圭政府提出需要兩周的時間用於維修。在檢查了「格拉夫·斯佩」號的受損情況後,烏拉圭方面答應了他的要求。朗斯多夫上校隨即釋放了船上的61名俘虜,把己方的50餘名傷員送到岸上的醫院,並為在海戰中的陣亡者舉行了葬禮。當同伴的棺木被放進墓穴的一刻,所有在場的德國外交人員和牧師行了納粹的舉手禮,而包括朗斯多夫上校在內的海軍官兵,則全部用傳統的曲臂式軍禮向朋友們告別——這個頗為玩味的鏡頭似乎正在告訴人們:與遭到納粹勢力滲透嚴重的陸軍相比,海軍依然保持著自己的榮譽……
  但是,正與德國作戰的盟軍並不會因為這一點就對他們格外開恩。在葬禮之後,朗斯多夫上校和全體官兵得到了一個令人大為意外的消息——烏拉圭政府迫與英國方面的壓力,竟然反悔了!他們不但取消了原先答應「格拉夫·斯佩」號的兩個星期的寬限,而且要求他們在72小時內離港出海。
  外交活動就是這樣——在大國夾縫中的小國,一般很難有自己作出決定的機會……
  而此時,英國方面展開了一系列欺詐活動,儘管自己的艦隊遠在天邊,他們還是頻頻地向各處發送電文,內容都是調派軍艦到拉普拉塔河口參與對「格拉夫·斯佩」號的堵截。他們還在故意洩露的電文中宣稱:強大的戰列巡洋艦「聲望」號和航空母艦「皇家方舟」號及其所屬編隊已經到達了拉普拉塔河口,只要「格拉夫· 斯佩」號一出現,就會被重炮和炸彈撕成碎片。
  英軍的這些活動終於收到了效果。被截獲的虛假電文深深地印在了朗斯多夫上校的大腦中,以至於每當他在軍艦上看到遠處那些模模糊糊的船影,都以為是前來封鎖河口的英國戰艦。在遙遠的某個東方國家的歷史上,有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故事,向人們述說了一位率領大軍入侵南方的少數民族君主錯將遠方山上的草木當作數不清的敵軍,因此喪失鬥志,最終影響了整個戰局的教訓。
  而朗斯多夫上校此時的心情,正巧與這個歷史人物有著驚人的相似。英國人的欺騙和本身性格的缺陷,終於使得他的精神出現了龜裂……在朗斯多夫看來,港外的英國艦隊強大無比,強行出擊必將導致船毀人亡;他們也可以駛向對面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港,親德國的阿根廷政府可能會向他們提供庇護,但那邊的河床太淺,不適宜大型軍艦航行。河底的淤泥極有可能堵塞船底的冷卻水進水口,不到半路「格拉夫·斯佩」號就會擱淺;他們也可就地向烏拉圭政府提出收容,在解除武裝後接受戰爭法規定的扣留——但這個方案立即遭到了巴伐利亞下士的否決——因為他認為親盟軍的烏拉圭政府一定會在某一天把「格拉夫·斯佩」號交給英國。
  所以,在這些方法都被認為不可行之後,擺在朗斯多夫上校面前的道路只剩下了一條。
  那就是自沉。
  ……
  隨著12月17日最後期限的到來,萬念俱灰的朗斯多夫上校終於做出了一生中最後一個,同時也是最為錯誤的決定。
  而在這個時候,身處於「阿賈克斯」號上的哈伍德將軍也正關注著「格拉夫·斯佩」號的消息。他剛剛在今天被倫敦提升為海軍少將——因為皇家海軍知道,一旦「格拉夫·斯佩」號識破了他們的計策,強行突圍,哈伍德和手下兩艘輕巡洋艦的生存機率不到30%,所以,在這個時候應該先行給哈伍德以提升……(無疑,這是一次歷史性的諷刺。)
  哈伍德將軍得到的情報顯示:大批德國官兵正在撤離戰艦。這條信息使他認為,朗斯多夫上校正準備用最少的人數做最後一搏。於是,他做好了犧牲的打算,下令兩艘輕巡洋艦進入一級戰備,迎擊「格拉夫·斯佩」號。
  當天下午5點後,在德國商船「塔科瑪」號的陪伴下,「格拉夫·斯佩」號緩緩地駛出港口。快接近國際水域時,戰艦開始減速,並在河道的淺水處下錨。天漸漸地黑了下來,緊張的皇家海軍們摒住了呼吸,只等德艦前來與他們決戰。可是,突然間,三次巨大的爆炸出現在了兩艘英國巡洋艦的眼前——「格拉夫·斯佩」號上的艦員用定時炸彈引爆了彈藥庫,自沉了……
  包括哈伍德少將在內的英國海軍們齊聲歡呼,他們的堅持不懈終於換來了自己的勝利。儘管這樣的勝利老實說並不怎麼光彩,但在已經沒有多少人信仰騎士精神的今天,依靠欺詐和恐嚇得來的戰果也沒有誰會感到太多的羞恥。
  而朗斯多夫上校和那些最後撤離戰艦的德國官兵在商船「塔科瑪」號親眼目睹了戰艦沉沒的全過程,不禁黯然神傷……當天晚上,朗斯多夫率領全體人員來到布宜諾斯艾利斯港,向阿根廷政府申請庇護。
  儘管朗斯多夫上校在這一事件中犯了種種的錯誤,但以後發生的事似乎在向人們證明——他本人並不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
  12月19日晚,朗斯多夫對部下們說,「幾天前,你們悲傷地向陣亡的同僚作最後的告別,也許,這一幕將來還會再次出現。」在隨後的記者招待會上,他告訴記者們,「今天晚上沒有什麼新聞可說,不過明天一早就有件小事等著你們,或許值得報道一下。」
  回到房間,朗斯多夫上校提筆給德國駐阿根廷大使寫了一封信,他說,「我從一開始就決心獨立承擔炸船帶來的一切後果。而且,我始終堅信,為了士兵們的生命不白白地消失,這是唯一的選擇。但是,作為一名榮譽感十分強烈的艦長,我與『格拉夫·斯佩』號的命運是密不可分的。如今,我只能用我的死亡來向世界證明,德意志帝國戰鬥的雄心將隨時為了捍衛軍旗的榮譽而犧牲。」
  然後,他拿出一面舊帝國時期的鐵十字雄鷹軍旗披在肩上,接著,就朝自己的頭部開了一槍……
  
  不管後人對這一事件作何評價,總之,「格拉夫·斯佩」號在世界海戰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其意義在於,她是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德國海軍損失的第一艘戰艦——這對芙莉嘉等人來說,的確是一個不祥的兆頭。而被朗斯多夫的炸船決定激怒了的下士大人儘管在許多公開場合宣佈了對他的支持,但卻私下召見雷德爾元帥,警告他:德國海軍的戰艦不能未經一戰就沉下。並且作了進一步的威脅,聲稱要處罰那些向敵人示弱的海軍指揮官。
  作為一名為了榮譽而生存的軍人,雷德爾元帥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他當即義正詞嚴地向這個只會胡亂叫嚷,卻不懂一點兒海上作戰的下士保證:只要德國海軍的艦隻與敵人交戰,她必然會戰鬥到最後一刻。或是全體官兵眾志成城地奪取勝利;或是攜著高揚的戰旗沒入大海。絕沒有第三條道路。
  而以後的歷史也證明了元帥的誓言絕非虛辭,因為在接下來的所有戰鬥中,無論局勢多麼險惡,也從沒有一艘德國水面戰艦向敵人投降。
  ……
  
  而在現在的這個時候,除了光榮的勝利以外,芙莉嘉並沒有考慮過任何其他的結局。即便是此時的自己和伯倫希爾德身處戰場之外,她也只是在繼續計劃著如何奪取下一個屬於哈瑟爾伯爵家的榮譽。
  因為她是一名德意志帝國的軍人,而軍人的使命就是從戰鬥中為這個國家贏得盡可能多的戰果,並且維護自身的光榮……
  當然,服從命令,也是身為軍人的她,所應該遵循的職責……雖然心情因為受到多方面的影響而有些差,但無論是作戰,還是進行別的工作,她都必須讓自己最好地去完成。
  ……
  「好了,所有的貨物已經簽收完畢,現在我的部下會負責裝船的。辛苦了。」芙莉嘉在手中的貨單上簽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它交還給了眼前的一名陸軍中校。
  「是,馮·哈瑟爾上校!祝您航行順利!」陸軍中校嚴肅地向芙莉嘉敬禮。
  「謝謝。」芙莉嘉以同樣的神情回禮道。
  這樣的場景本身並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只不過一個行的是納粹的舉手禮,而另一個則堅持著傳統的曲臂禮,讓人粗略看去,還以為這是兩個國家的軍隊……
  
  拿上貨單,中校帶著手下人乘運貨卡車離開了。芙莉嘉則命令史庫爾在現場負責指揮,將那些堆放在碼頭上的木板箱用起重機吊到艦上,安置在貨艙中。雖然因為芙莉嘉對自己的支使,史庫爾的心中充斥著怨恨,但在此時拒絕艦長下達的命令顯然是一個愚蠢的舉動。於是,他立即用恭敬的表情將自己掩蓋了起來,拿出兢兢業業的樣子,開始指揮裝船。
  裝上船的貨物中,以陸軍使用的機槍和彈藥居多,還有大約30門PAK—37戰車防禦炮。這些是所有德國援助芬蘭的武器中的一部分。尤其是後者——PAK—37戰車防禦炮——是缺乏裝甲部隊的芬蘭陸軍打擊蘇聯戰車的最有效武器。
  不言而喻,伯倫希爾德此次的任務,正是向芬蘭運送這些武器裝備。她們的目標港是芬蘭的維堡,那裡最接近前線,也是蘇聯侵略軍企圖佔領的主要地點。不過,按照計劃她們並不能在維堡靠港,而是在海上將這些武器裝備移交給前來接應的芬蘭貨船。
  由於目前德國和蘇聯還是盟友關係,所以,除了支援一些武器之外,柏林方面也不打算對芬蘭提供更進一步的支持,而芙莉嘉也接到了「除非自身受到攻擊,否則,在其他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向蘇聯海、空軍開火」的命令。反倒是正和德國處於交戰狀態的英、法比較積極,他們在國聯投票,宣佈開除莫斯科政權,另一方面,甚至開始準備派遣遠征軍前往芬蘭,共同抵抗蘇聯的無恥侵略。只是因為芬蘭的鄰國挪威此時還是個中立國,為了自保,拒絕了英、法軍隊的過境請求。所以,就目前的情況而言,芬蘭得到的外來援助是極為有限的。
  ……
  
  芙莉嘉看了一會兒,確認無誤後,就返回了艦橋中。
  「艦長進入艦橋了!」迎接她的,首先依然是津特高昂的通報聲,然後,就是艦橋中全體官兵充滿敬意的軍禮。
  芙莉嘉向大家回禮後,站到了那個屬於自己的艦長位置上。
  「裝船預定在下午16時完成,艦長」津特遞給她一張港口方面送來的氣象通知,「看來今天夜間在我們的航線上會有小規模的降雨和風。」
  芙莉嘉接過通知書掃瞄了一眼,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緊張的。「沒關係,風力只有7級,對伯倫希爾德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哈哈,對於我們的這位鐵姑娘,就算是10級的大風也吹不走她!」航海長赫勒爾中校習慣性地捏了捏自己的八字鬍,樂呵呵地輕拍著艦橋上的裝甲內壁。他手下的鋼鐵隨即發出清脆而堅定的聲響,似乎是伯倫希爾德正滿懷自信地回應著他的誇獎。
  「當年我為捨爾將軍掌『腓特烈大帝』號的舵輪時,還遇到過比這更大的風浪呢!」赫勒爾中校喜歡回憶自己當年豐功偉績的「愛好」又開始起作用了。「那個時候,掀起的浪頭不時地漫過前甲板,水甚至會從主炮的炮管倒灌進來,整艘軍艦晃得簡直就像是嬰兒的搖籃,彷彿要被海女神用網給拖到海下去一樣!」說到激動處,赫勒爾中校又捏了捏自己的鬍子,「我當時還只是個20出頭的小伙子,」他看著津特說道,「對了,就和侍從差不多大,也沒出過幾年海。所以,立刻就被那個景象給嚇壞了,居然連舵輪都抓不穩了!不過,就在我驚慌失措的時候,一直站在我身後的捨爾將軍忽然走過來替我掌穩了舵輪!然後,他對我說了一句話,聽了這句話,我心裡的驚慌就一下子全沒了……」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望著芙莉嘉和其他艦員,臉上則露出了包含著希望的笑容……
  站在一邊的大副霍德爾中校對老朋友的這個樣子沒有表示什麼明確的回復,沉默的他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繼續看著手中的文件。這個故事他在之前的20多年中已經聽赫勒爾中校講過無數次了,而且他知道,每當赫勒爾中校提到捨爾將軍的那句話時,這個老水手都要停下來,賣個關子,等著那些聽他故事的年輕士兵問他「捨爾將軍說的是什麼話呢?」……
  
  「捨爾將軍說了什麼,航海長?」津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與大副的心知肚明不同,初次聽到這個故事的侍從還是實現了赫勒爾中校的願望……
  「哈哈……你們絕對想不到的。」滿足的航海長大笑了起來,「捨爾將軍對我說:『我來替你把會兒舵,迪倫,你去給我拿杯咖啡來!』」
  
  「真是了不起呢,捨爾將軍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如此的鎮靜。所以,他會在日德蘭海用劣勢兵力擊敗英國艦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啊!」芙莉嘉從心底裡發出了由衷的感歎。
  自然,處於年輕人行列裡的艦長,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
  
  「哈哈!的確如此,艦長的話一點兒也沒錯!」在大副冷漠的目光中,赫勒爾中校笑得更加得意了……儘管引發別人讚歎的是捨爾將軍,可赫勒爾中校總會覺得自己也沾了光……
  
  就在眾人準備就赫勒爾中校提供的話題繼續聊一會兒時,艦橋司令室的裝甲門忽然被人推開了——確切地說,應該是被踢開的……
  「喂!快來幫幫我的忙!」西爾瓦娜跌跌撞撞地跨了進來,她穿著紅色的便服,手中還還抱著幾個大紙盒。
  
  這個傢伙怎麼拿了這麼多東西來?而且還沒穿軍裝……芙莉嘉轉過身,疑惑地望著她……要不要去幫她呢?
  其實,一看到西爾瓦娜辛苦的樣子,芙莉嘉早就想上去為她分擔一些了;可是,現在這裡是艦橋,她的身份是艦長。而且,周圍還有許多旁人在場……這些都成為了她猶豫的原因——畢竟,身為艦長而對某一個特定的艦員過於親熱,在芙莉嘉看來,理所當然地會引發一些不太好的流言……
  好在津特及時地代替芙莉嘉完成了幫助的任務。他快步地走了過去,從西爾瓦娜的手中接過了全部的盒子。
  「哎呀呀!我的手差點斷了!」紅髮的醫官長終於喘過了氣來,彷彿真的是累壞了。「就放在哪兒吧,侍從。當心別把它們給壓皺了哦。」她指了指鋪著海圖的桌子,讓津特把盒子放在了上面。
  「瀾上尉……妳這是在做什麼呢?」芙莉嘉讓自己盡可能地用平靜的語氣和西爾瓦娜交談——在公共場合,她一直是這樣對待西爾瓦娜的。
  「哦,艦長,我剛才上街買了些東西。」西爾瓦娜邊說邊打開了其中的一個大盒子。
  
  什麼?上街買東西?這傢伙昨天不是還說今天她要在醫務室待命的嗎?!難怪整個早上都看不見她的人影……
  
  芙莉嘉用埋怨的眼神注視著她,不過那個一貫我行我素的人仍然做著自己的事,似乎故意不望向芙莉嘉這邊。
  
  「哎呀呀!我這麼小心,可還是有些被弄皺了……算了,這些就送給討厭的人吧。」西爾瓦娜打開盒子,帶著惋惜檢查了一下裡面的損失,隨後居然從那裡面搬出了一堆各式各樣的男式領帶。
  「給,大叔們!聖誕快樂。」她分別將兩條領帶遞給了大副和航海長,「灰色格子與霍德爾中校的性格很協調,而黑色條紋的正好配上赫勒爾中校的鬍子!」說完,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就像一個頑皮的小姑娘。
  兩位年過不惑的中年軍官從沒想過在這個歲數還能收到女孩子的禮物,頓時感到一陣激動。赫勒爾中校丟掉了自己的故事,忙不迭地道謝起來;霍德爾中校雖然只是輕聲地說了一句「謝謝」,卻拿著西爾瓦娜送的領帶左看右瞧,就好像這是女兒送給自己的禮物一樣……
  
  因為,統治著這個國家的納粹黨用極為強硬的手段推行無神論,將所有的天主教和新教教會都納入它們的控制之下,並且對聖誕節的意義和慶祝方式加以篡改,以迎合它們的統治……所以,大規模的聖誕節慶祝活動已經從這個國家消失了。可是,有不少人卻依然堅持著自己的信仰,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那象徵著友誼和真愛的聖誕精神……
  西爾瓦娜·瀾就是其中之一。
  
  「嘿嘿,侍從……」西爾瓦娜又繞到了津特的面前,先是壞壞地對他眨了眨眼,然後很快地就把一條印著銀色斜紋的藍領帶掛在了他的脖子上。「我也沒忘了你哦!怎麼樣,現在開始有點喜歡我了嗎?」
  自從認識這個似乎總是沒有一點兒煩惱的醫官長以來,津特始終對她抱著相當的好感。但要說喜歡什麼的,恐怕還差得很遠。特別是,每當西爾瓦娜在艦長的面前用這句話捉弄侍從時,他總會有一種冷風刮過背後的感覺……
  「謝謝,醫官長,」津特無奈地歎了口氣,從脖子上拿下了領帶,「但請您不要再和我開這樣的玩笑了……」
  
  繼續無視著某人不停地散發出來的怨氣,西爾瓦娜開始將盒子中的領帶發給在司令室中的幾乎每一個人,就連普通士兵也沒有落下。
  可是,惟獨就少了芙莉嘉的……
  
  「好了!聖誕禮物分發完畢。」西爾瓦娜拍了拍手,關上了盒蓋。「沒有領到的小朋友請舉手!」
  這個聲音相當可愛,但在芙莉嘉聽來可真是夠刺耳的……
  
  哼!討厭的西爾瓦娜,又要想方設法地來耍弄我了!這可是在大家面前!
  芙莉嘉當然不會理睬她,只是氣哼哼地把頭扭了過去。
  
  哎呀呀,小貓居然不理我?
  雖然早就料到芙莉嘉會有這樣的反應,可西爾瓦娜還是有點兒不甘心。
  
  看來,只好使出最後一招了……
  「我說,艦長,能幫我把這些東西搬到我的房間嗎?」她忽然對芙莉嘉說,然後眼巴巴地望著她。
  「為什麼?我現在……可是……」芙莉嘉隨口說道。本來她想用「正在指揮軍艦」來作為冠冕堂皇的拒絕理由的,可現在離開船還早著呢。所以,芙莉嘉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因為這裡只有我們兩個女孩子啊!」西爾瓦娜假裝沒辦法似地吐了吐舌頭,指了指另外幾個盒子,「本來想讓侍從幫忙的,可拿著這些東西,實在是……會讓他感到不自在的吧?……」
  「那,裡面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不能讓馮·斯瓦林上尉幫妳呢?」芙莉嘉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那些用包裝紙覆蓋著的盒子,看不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裡面啊……」西爾瓦娜心裡十分高興,因為芙莉嘉已經上鉤了,但她表面上仍然是一臉為難的樣子,似乎很難說出口……只是迫於艦長的命令,她才迫不得已地……「裡面……是我新買的……內衣……」
  
  什麼?!西爾瓦娜!妳怎麼連這樣的事都當著大家的面說呢?!芙莉嘉不知怎麼忽然有了驚慌的感覺,她瞪大眼睛望著西爾瓦娜,卻不知該怎麼辦。
  「有好幾十種呢!因為又要有好幾個星期不能上岸,所以,我就趁著基爾城裡百貨店大減價時,買了好多……您要不要現在就檢查一下,看有沒有違反規定的款式呢……?」西爾瓦娜邊說邊要打開包裝……
  「不!不要了!」芙莉嘉大驚失色,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
  赫勒爾中校一手捏起了自己的八字鬍;霍德爾中校默默地搖著頭;而其他尷尬的男性官兵則和津特一樣把眼睛望向天花板,全當沒有聽見……
  
  結果,在命令暫時由大副代為指揮以後,芙莉嘉·馮·哈瑟爾上校變成了西爾瓦娜·瀾上尉的義務搬運工……
  
  「她們可真是一對好朋友,與我們這些大老粗相比,女孩子果然更注重同伴的感情啊……」當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司令室的門外後,赫勒爾中校這樣發表著自己的感慨……
  也許,就算是芙莉嘉和西爾瓦娜在大家面前稍稍地表現得親熱一點,絕大多數人也只會理解到這一層面上吧?
  ……
  西爾瓦娜走在前邊,邁著輕快的步子,還不時地哼幾句喜歡的歌;芙莉嘉跟在後面,抱著沉重的盒子,用它們擋住自己微微發紅的臉……就這樣,兩個人慢慢地走向了西爾瓦娜在醫務室隔壁的單人房。
  剛走過拐角處,迎面就遇上了提亞爾菲和羅斯希奧夫。
  因為芙莉嘉手中的盒子堆得很高,所以粗心大意的提亞爾菲並沒有注意到艦長已經來到了自己的眼前。
  「啊,醫官長!這麼快又見到妳了!」他興高采烈地向西爾瓦娜揮揮手,「真謝謝妳剛才送我的那條領帶,的確又漂亮又實用。我已經打算在下次參加正式宴會的時候戴它了!」
  「是嗎?海瑟,你能喜歡,我可是很高興的哦。」西爾瓦娜笑著說道。
  看著醫官長迷人的笑容,提亞爾菲不禁有些飄飄然了,然後,他的話也變得更多了……
  「您知道嗎?這條領帶還能用來保暖呢!我只要把它繫在領口,就能擋住所有的風呢!醫官長真是會為人著想啊!對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找一個像醫官長這樣的女朋友呢……既漂亮又能體貼人……醫官長,如果我……」
  「閉嘴!海瑟!你又控制不住自己了!」羅斯希奧夫一把將同伴拉到了牆邊,同時嚴肅地立正敬禮。「艦長!您好!」
  其實雷達長一開始就發現了芙莉嘉,只是沒有立即提醒朋友而已……
  「什麼?艦長?在哪裡?」提亞爾菲傻呼呼地問道,可隨即,他就被一道從盒子後射來的冷峻目光給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芙莉嘉歪著腦袋,從盒子後露出半張臉,冷冷地注視著已經開始緊張地嚥口水的電訊主任。
  「馬上返回你的崗位,海瑟·提亞爾菲上尉……」她的聲音飄了過來,像鞭子似地抽了提亞爾菲一下。
  「是、是!」提亞爾菲哆嗦著緊貼在了牆壁上,直到她們從自己的眼前經過,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如果再對醫官長想入非非,你就無法活著回到岸上了。羅斯希奧夫看了看身邊的朋友,在心中做出了另一個預言。
  ……
  
  一走進西爾瓦娜的房間,芙莉嘉就把那些礙事的盒子扔在了桌上,急急忙忙地開始了準備已久的興師問罪。
  「妳總是改不了對我惡作劇的習慣,西爾瓦娜!而且還是當著大家的面!」
  「哦?又生氣了?」西爾瓦娜關上了艙門,轉身靠在了上邊,依舊笑嘻嘻地望著芙莉嘉。「這次……是因為我給大家送了禮物,卻沒有送給妳……對吧?」
  「是因為妳太不注意場合了!而且太浪費錢了!」芙莉嘉揮手一指,那些被丟在桌上的盒子似乎在這一刻成了西爾瓦娜的罪證……
  「哎呀呀!帝國的伯爵小姐居然還在意這麼一點點的浪費嗎?」
  用「哎呀呀」作為開場白,然後假裝吃驚,是西爾瓦娜的招牌動作之一……
  「喜歡浪費的人只是低俗的爆發戶,只知道吝嗇的人也就能當個守財奴!真正的貴族知道金錢的價值,絕對不會讓它們消失在這些不必要的地方的!」芙莉嘉爭辯道。
  「好了嘛,小貓,別生氣啦。」西爾瓦娜從門邊走了過來,開心地將芙莉嘉摟進懷裡,溫柔地撫摸著她栗色的頭髮……「只是大減價嘛,以後不會再這樣了啦。」
  不同於以前的是,這次芙莉嘉沒有使勁地掙扎,也沒有什麼大動作的反抗……而是不自覺地依偎在了她的胸前,任憑西爾瓦娜所施加的力量在一絲一絲地流入她的身體……戴在襯衣中的戒指項鏈擠壓著芙莉嘉的心口,似乎正在提醒著她,眼前的這個人,對自己有著多麼重要的意義……
  「壞蛋……西爾瓦娜……妳要欺負我到什麼時候……」她伸出雙臂,用最輕緩的動作抱緊了這個正將自己擁在懷中的人兒,小聲的話語中,似乎有著那麼一點兒委屈……
  「果然還是因為沒有禮物的關係吧?芙莉嘉真是個小孩子呢。」西爾瓦娜捏了捏她的臉,然後把芙莉嘉放到了一邊,自己走到了桌子旁。她在那堆盒子裡翻了翻,找出了一隻天藍色的小盒。
  「給,聖誕禮物。」
  「咦?給、給我的嗎?……」芙莉嘉驚奇地接過了盒子……
  「知道是什麼嗎?」
  芙莉嘉那著禮物,感到盒子並不是很重,應該不是什麼茶杯、茶壺之類的東西……可是,這是西爾瓦娜和那些裝內衣的盒子一起……所以,難道說……
  「不、不會也是……也是內衣吧……」芙莉嘉低頭看著小盒,臉上剛離開沒多久的可愛紅色又悄悄地回來了……
  「嘿嘿……妳喜歡我送妳內衣的話,下次我會考慮的。不過嘛……這次可要讓妳失望了哦。」西爾瓦娜輕輕地點了點芙莉嘉的鼻尖,感到了些許小小的體溫,正在迅速地向這裡聚集……「來,打開吧。」她說。
  「嗯……」芙莉嘉點了點頭,慢慢地解開了小盒上的絲帶,翻開了盒蓋。
  
  出現在她眼前的,居然是一隻玩具小貓。
  小貓的全身都是黑色,毛茸茸的十分可愛。一對尖尖的三角形耳朵高高地豎在頭上,彷彿是真的在探聽周圍老鼠的動靜;綠幽幽的眼睛好像是兩顆天然形成的翡翠石,閃著靈敏的光。小貓的四肢是可以活動的,只要拉動它的前爪,它的腿也會跟著擺動,似乎是在跳舞一樣……
  總之,這確實是一件適合小孩子的玩具啊……
  「怎麼樣?喜歡嗎?以後,如果我不在的話,就讓它來陪我的小貓玩吧。」西爾瓦娜壞笑起來,眼睛幾乎要瞇成一條縫了。「反正妳們都是小貓,不要吵架就行了哦……」
  芙莉嘉哭笑不得地望著面前那個再次捉弄了她的傢伙,可是又沒有任何可以發脾氣的理由……
  「謝、謝謝……」她愣愣地說道。
  「不客氣、不客氣……」西爾瓦娜嘿嘿的笑著,繼續撫摸著艦長那柔順的栗色短髮,那得意的神情,就像是個了不起的姐姐一樣。唉,也許她天生就是這樣的性格吧……
  芙莉嘉抱著玩具小貓,覺得它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用來裝飾艦長室似乎有些不搭調,可拿回家佈置自己的房間還是不錯的。
  不管怎麼說,這是西爾瓦娜送給自己的第一件禮物,所以,還是應該珍惜才對的……
  「可是……芙莉嘉要送給我什麼禮物呢?」西爾瓦娜對她眨了眨眼。
  這下倒是把聰明的艦長給難住了。因為戰爭時期工作繁忙的關係,芙莉嘉對今年的聖誕節完全沒有計劃。加上凱瑟琳和伊絲梅爾的事,她並沒有什麼心思去過節。所以,禮物什麼的,也就沒有準備了。
  「對、對不起,西爾瓦娜……等這次任務結束之後……我……」當這次任務結束後,再補送一個禮物給她——芙莉嘉的確是想這麼說的。
  可是,這似乎已經不需要了。因為某個紅頭髮的壞傢伙可沒有這麼好的耐心。
  西爾瓦娜行動了。她的動作是那樣的輕巧、迅速,從出手,到將芙莉嘉摟在懷中,沒有花上兩秒鐘。
  「已經晚了,小貓,我現在就要求屬於我的禮物。」西爾瓦娜伸出食指,挑逗似地撥弄了一下芙莉嘉薄薄的嘴唇。「來,把眼睛閉起來吧……」
  這是她求吻的信號。
  
  西爾瓦娜很霸道,有時還會把芙莉嘉捉弄到恨不得大哭一場的地步。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總能選擇好每一次獲得親吻的時機。而在這樣的時候,芙莉嘉是不會抗拒的。
  現在也是,西爾瓦娜剛剛在小貓的湛藍的瞳孔中找到自己的影子,芙莉嘉就彷彿害怕似地垂下了她的眼瞼。但她並沒有低下頭,反而卻將臉微微抬起,兩片小巧的朱唇張張合合,似乎是在猶豫和激動中掙扎、起伏……
  西爾瓦娜的手指輕柔地撫過芙莉嘉的唇,在她嬌嫩、微燙的臉上滑動著……這樣的愛撫,讓芙莉嘉感到了一種舒服的滋味,愛人身體的觸感,正在一點一滴地滲透進她的肌膚,然後……直接流淌在了她的心中……
  她的整個軀體、整個靈魂,所有的一切,在西爾瓦娜的動作下完全地鬆弛了下來。
  接著,那個等待已久的吻,伴隨著源源不斷的愛意……傳遞著延綿不絕的溫柔……像一片天使的羽毛般,降落在了芙莉嘉的唇上……那樣地輕,那樣地軟……任何的擔憂,任何的煩惱,此刻已經煙消雲散,無法記憶了……
  ……
  許久,西爾瓦娜終於鬆開了那朵綻放的小花。懷中的人兒彷彿膽怯似地,依舊閉著眼睛……溫暖的氣息在周圍冷瑟的空氣中升騰起來,在兩個幸福的人之間,創造了一層淡淡的白霧……
  「今天晚上……休息了之後……我會在妳的房間等著哦……」微弱,卻充滿著誘惑的聲音,好似一陣強烈的電流,在瞬間就傳遍了芙莉嘉的全身……
  ……
  ……
  
  兩個小時之後,大約下午14時35分,最後一門PAK—37戰車防禦炮被吊進了戰艦的貨艙,裝船工作宣告結束。史庫爾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惡棍,但沒有一定的才能,他也就當不了惡棍了。所以,在他的指揮下,整個過程還是相當有條不紊的。
  不過,艦上的某些人卻並不認為這次裝船是完美的。
  「貨艙的那些板條箱裡其實還缺了一樣東西。」巴斯赫爾少校說,「因為副長大人忘記將他自己裝進去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要說那些好吃的肉和水果呢。突然提到這種有毒的東西,會影響到我吃第五頓飯的胃口……」機電長亞斯維德爾少校按照習慣搓了搓小胖手,對正在從舷梯回到艦上的史庫爾投去了蔑視的目光……
  
  忘了告訴大家,在這艘船上,納粹,是一個遭到歧視的特有生物群落……
  
  在完成了一切準備工作後,戰列巡洋艦伯倫希爾德在芙莉嘉的指揮下開始了她的這次航行。因為這次運輸行動充滿著政治風險,所以海軍並沒有派遣其他艦隻一起前往,也未調動驅逐艦或輕巡洋艦為伯倫希爾德護航。所有的這些努力都是為了避免過度刺激蘇聯統治者們敏感的神經,為德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儘管那個維也納的流浪漢和叼著煙斗的格魯吉亞暴君都有著進攻對方的打算,但在一切準備就緒之前,他們都不希望衝突過早地到來。特別是當現在,他們都身陷與其他國家的戰爭中時……
  本來,這次的任務只要調動一艘運輸艦就可以完成。但是,在幾經考慮之後,雷德爾元帥還是選擇了芙莉嘉和伯倫希爾德。從表面上的理由來看,是因為在此次任務中可能遭遇蘇聯軍艦或飛機。與其派遣沒有武裝,又容易受到攔截和檢查的運輸艦,強大的伯倫希爾德更富有威懾力,更能使那些不懷好意的蘇聯人望而生畏,不敢染指。
  但是,其中卻又有著一個深層次的理由。那就是為了避免流浪漢的不滿,防止他再次無端地將芙莉嘉和伯倫希爾德推向與英、法海軍對抗的第一線。雷德爾覺得,與那種整天沉浸在血與火的拚殺中相比,他更願意讓芙莉嘉去執行運輸這樣既輕鬆又安全的任務——正如他之前一直將芙莉嘉安置在訓練艦隊那樣。這樣不但能夠讓她的生命避免遭受危險,也不會使這個女孩子的雙手再染上其他人的鮮血……其實,如果有可能的話,元帥希望芙莉嘉真的成為他的女兒,每天都能過著和平的生活,然後,找到一個女人真正的幸福……然而,可惜的是,他並不能左右這個一心想要為家族找回榮譽的女孩……
  對於雷德爾元帥來說,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在兩種他所不喜歡的情況中,選擇「次」不喜歡的那種……
  
  因為波蘭已經滅亡,他們殘存的3艘驅逐艦和5艘潛艇逃亡到了英國。所以,在真正與蘇聯交惡之前,波羅的海要遠比北海安全得多。雖然偶爾有一些英國潛艇溜進來,但是一貫鄙視水下攻擊戰術的皇家海軍並不能將己方潛水艦隊在數量上的優勢發揮出來。反到是德國潛艇開始展現出自己不凡的實力和技術,先是由U-29號潛艇在愛爾蘭海域擊沉了英國「勇敢」號航空母艦,緊接著,U-47號在天才的潛艇指揮官普林少校的率領下偷襲了皇家海軍的斯卡帕灣基地,一舉擊沉了「皇家橡樹」號戰列艦,使皇家海軍遭到了相當大的損失……
  
  有如此安全的環境作為保障,伯倫希爾德整個白天的航行都十分順利。在芙莉嘉的指揮下,戰艦以19節的經濟速度,從費馬恩海峽靠近德國的一側駛出基爾灣。接著,通過了丹麥蓋瑟海角的南端水域,正式進入了波羅的海。
  與上次海試時不同,這次的航線在經過了德國波麥拉尼亞州的阿科納角後發生了變化。芙莉嘉命令戰艦折往東北,航速提升至21節,開始向著芬蘭方向行駛。
  大約到了晚上18時左右,如同早先的天氣預報所言,海上開始下起了雨,風速也變得強烈了起來。伯倫希爾德堅固而高大的鋼鐵之軀在海浪與風雨中穿梭前進,如同一座忽升忽降的海上宮殿。剃刀般銳利的艦艏劃開一個接一個打來的浪頭,似乎是在嘲笑海的軟弱和脆弱;高聳的船桅在呼嘯的氣流中巍然屹立,彷彿是在向過往的風發出她的挑戰。
  赫勒爾中校說的並非大話,確實,就連10級的大風也無法奈何這位勇敢而強大的女騎士。
  
  到了20時45分,海面上的風力終於達到了預報中7級。
  儘管稍稍地感到一些搖晃,但艦橋中的眾人並沒有任何站不穩的表現。所有人都認真地堅守在崗位上,沒有一絲的鬆懈。可隨著時鐘慢慢地指向晚上9點,有一個人卻開始變得緊張起來了……
  「艦長,您不舒服嗎?」大概是察覺到了芙莉嘉的心神不寧,津特有些擔心地詢問道。
  「不、不是的……沒什麼不舒服……」芙莉嘉推脫了幾句,又下意識地看了看表。
  還有5分鐘就到9點了,也就是說,艦長休息的時間快到了。
  接替指揮的副艦長史庫爾早就來到了艦橋上,每次他都會提前許多時間結束自己的休息,然後就像一根筆直的木棍一樣立在芙莉嘉的右邊。因為他每次航海結束都會主動向海德裡希的蓋世太保報告芙莉嘉·馮·哈瑟爾上校的舉動,所以,不盯緊點可不行……而且,只要芙莉嘉離開了艦橋,他也就能滿足一下自己對於這艘戰艦的佔有慾了……
  而芙莉嘉則此時一點兒也不知道這條狼的野心。艦長的所有腦細胞,此時恐怕已經被西爾瓦娜下午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給佔據了……
  
  (「今天晚上……休息了之後……我會在妳的房間等著哦……」)
  
  一想到這句話的含義,芙莉嘉的雙頰不由地開始有些發紅了,腦袋裡也有些古怪的聲音在嗡嗡作響,似乎有個微弱的聲音正在勸她不要去,可另一個強烈的聲音卻不停地召喚著她,讓她忍不住就要邁動自己的腳步……
  
  討厭的西爾瓦娜!為什麼要對我說這樣的話?!害得我現在居然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她、她不是一直喜歡用偷襲的嗎?再說,我也不會鎖門……偷偷地進來不就行了嗎?幹嘛還要提前告訴我呢……
  
  不!不對!我在想什麼?!我怎麼能這樣想呢?!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
  
  對!現在可不行!因為是在軍艦上,而且正在進行重要的航行。所以,不可以……不可以那樣的!
  
  有、有什麼事的話……還是回家以後……對,還是回家以後再……
  
  不,不對!回家以後也不可以……說、說好了現在、現在只……只接吻的……要是還有別的什麼的……我、我可不答應!不答應……
  
  不過,現在……房間總還是要回的,因為我還要去睡覺呢。明天我可就得值夜班了……和西爾瓦娜說話的時間也變少了……所以嘛,現在就去和她聊聊天也沒關係的……
  
  芙莉嘉覺得自己已經做出了正確決定,又看了看表,發現在她胡思亂想的這段時間裡,時鐘已經悄悄地經過了9點。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不耐煩的史庫爾正用怨恨的眼神從背後向她投來一把把無形的刀子,恨不得芙莉嘉立刻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好吧,差不多了。現在我就去……去休息了……
  
  終於下定了決心,芙莉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保持清醒。然後……
  「好了,史庫爾中校,我……」
  
  「艦長!妳看那裡!好像有燈光!」航海長赫勒爾中校突然高聲喊叫起來,同時伸出胳膊指向左前方的海面——他剛才正舉著望遠鏡觀察海面,似乎是發現了什麼。
  受到他的提醒,芙莉嘉立即停止了換班,舉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順著航海長指示的方向看去——
  
  艦橋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風雨交加的夜晚沒有了星星和月亮的眷顧,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可正是由於這一片黑暗的襯托,才使得那一點小小的亮光在風浪間顯得是那麼地耀眼醒目。芙莉嘉一眼就看到了它,這忽明忽暗的小東西,正漂浮在顛簸的海面上,離她們大約只有不到半海里。它在那裡消失,出現;出現,又消失。與巨大而寬廣的海面相比,這微小的亮光甚至連個點也算不上。
  但是,現在芙莉嘉卻沒有時間去感歎大海的偉大了。因為他發現,這亮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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